5 老師再見

老師再見

周澗心裏咯噔一聲，再扭頭看，他們已經沿着小路走進去了，她暗罵：這一天天的什麽事嘛。

猶豫再三周澗還是選擇跟上去，手機解鎖，屏幕上按下110時刻準備着，她盡量挨着牆壁走，始終和他們保持距離，沒有敢離得太近。

在下一個路口停下來，兩個人倚着牆邊在閑聊，目光不時投向對面，一會勾肩搭背一會看手機發笑。

周澗緊張兮兮暗中觀察他們，手機一陣振動，周澗條件反射挂掉電話，屏幕顯示媽媽未接來電一個。

再看一眼他們，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她怕電話再次響起，捂着手機快步走遠了點才重新撥回去。

“怎麽回事，怎麽挂了媽媽的電話？”

明知道他們聽不到，周澗還是壓低了聲音：“沒呢，我剛剛想接的，不小心摁過去了。”

“哦，那你現在在幹嘛呀？”周媽繼續問。

“在……家裏，怎麽了？”

“多出門活動活動嘛，成天悶在房子裏，也不覺得無聊。”

周澗心想，我倒是在外面，只是不方便說罷了。

“我打電話來就是和你說一聲，下個月初陸敬文要從國外回來了，周末找個時間回來一趟，給他接接風呗，你們都好久沒見了。”

陸敬文，周澗腦子轉了一圈，終于記起有這麽個人。

“他啊，這次回來在南平待蠻久的，你也別整天都在平河，有時間回來和他……”

在周媽發表長篇大論之前周澗連忙打斷：“好，我知道了。”

周媽覺得不太對勁：“你幹嘛呢到底？我還沒說兩句呢你就打斷我。”

周澗豎起耳朵，一邊要聽電話，一邊還要聽有沒有什麽動靜，語氣自然是敷衍。

“我水燒開了，我忙着關火。”

“哦，那行吧，反正下個周末記得提前點回來。”

“好。”

挂掉電話，周澗把手機揣回兜裏，再一次探頭，牆角那邊居然不見那兩人的影子，周澗捏緊拳頭，心裏暗道不好，不會發生什麽了吧，急急忙忙沖過去。

林一思帶成清源來的這個地方叫茂記車行，是林一思表哥的店，最近托朋友幫忙改裝了一臺車，由內到外升級了，他厚着臉皮問，表哥答應了可以借他。

店面不注重裝飾，不起眼，進去一眼就看到放在牆邊的車子，啞光黑色外殼，流暢的線條，車身擦得蹭亮，在冗雜的店裏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林一思眼睛一亮，哇一聲湊過去，輕輕撫摸前面的油箱，贊不絕口。

“真借我啊？”

表哥蹲在地上，用水槍沖洗一塊毯子，囑咐：“你小子也別太招搖了，別磕着碰着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我心疼我心疼。”林一思繞車轉了個圈，“你那朋友挺牛啊，什麽時候讓他幫幫我也搞一臺？”

“人也不是專業改裝車的，是他這段時間有空我硬拉着人家給我弄的，再說了你小子還讀高中呢，不整天想着好好念書想東想西的。”

林一思切一聲，不再繼續，轉個話題繼續閑聊。

成清源沒有林一思反應那麽大，但是不得不承認，男孩子很難拒絕車的誘惑，特別還是造型酷炫拉風到極致的車。

在平河這個坡度起伏大的小縣城裏，足夠的馬力是很重要的，毫無疑問這一臺兼具了實力與顏值。

裏面的倆人聊起來了，表哥也見過成清源幾面，對他也熟悉，也放心讓他四周走動。成清源出去上廁所，林一思和表哥頭也不擡，嗯一聲表示知道了，繼續深入研究車子。

車行的廁所在外頭，是一個單獨的小隔間，靠近門口，成清源解決完出來，甩幹濕漉漉的手，眼睛一擡對上街對面的半截人影，身形一頓。

寸頭男對着他擡起下巴，挑釁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

成清源看了眼身後，裏面的人并沒有留意到這裏的動靜，擡腿往他們消失的方向走過去。

“喲，怎麽不把你的小跟班叫上來嗎，一個人行不行啊？”

花臂瘦個子陰陽怪氣，語氣裏充滿不懷好意。

成清源站在原地，沒理會他的嘲諷，對着寸頭男說：“想幹什麽今天一次性幹了，以後別煩我。”

寸頭男收了笑容，臉部神色轉為陰霾。

往前走兩步，在離成清源只有半個人的距離和他說：“一次夠嗎？”

“還沒你老子讨人喜歡，呵。”

成清源臉色一暗，褲兜裏的拳頭捏緊，臉頰也繃緊了。

瘦個子從後面鑽出來，手剛要搭上他的肩膀，周澗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竄出來大吼一聲：“你敢碰他一下試試？”

幾個大男人被吓一大跳，特別是成清源，看清楚是誰後臉色沉下來，開口語氣冰冷：“不關你事。”

其他人沒有再動，站在原地判斷是什麽個情況，周澗捏着拳往中間一站，擋在成清源前面，雙手叉腰，音量拔高氣勢十足。

“我警告你們啊，有我在你們就別想碰他一根手指頭。”

寸頭男疑惑，但是并沒有感到威脅，周澗說的話甚至周澗整個人都對他們沒有任何威懾力。

別看成清源是高中生，個子高周澗半個頭，他視線垂落在前面的人發頂上，柔順的腦袋，雖然看不到她的正臉，但是能想象得出來她現在是什麽表情。

這裏面所有人就數周澗最矮小，清麗的臉蛋揚起來，雖然是一臉怒氣，但就像一只可愛的寵物突然拉起臉來，對面倆人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

瘦小個上前一步：“美女你先往旁邊站站，完事了哥再叫你。”

說完伸過手來想要把周澗扒拉到一邊，周澗啪地一聲甩開他的手，咬緊牙關狠狠瞪他：“我說了，有我在你們別想碰他一下，當我在開玩笑呢是吧？”

“喲，小妞生氣啦？”

瘦小個的手被拍開，臉上有點挂不住，語氣雖還是輕佻，但是臉上表情明顯沒有開始時的放松了。他拉下臉，毫不客氣推了一把周澗。

周澗沒想到他突然來這麽一下，沒站穩退了兩步，身後成清源按住她的肩膀，眼神淩厲。

現場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寸頭男沒把周澗放在眼裏，但參雜了女人的這事是他不樂意的。

成清源把周澗往外帶，語氣裏甚至有一絲怒氣：“你就當沒有見過我，趕緊走，別煩我。”

周澗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耳邊的碎發跟着搖擺，和眼底流露出的情緒都在表達抗拒。

兩人無聲的争執，被一道熟悉的聲音打破。

林一思心想怎麽去個廁所這麽久，一看人不在裏面，往外探頭聽到附近有動靜，于是摸了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他先是看到周澗，再是看到寸頭男，驚訝被憤怒替代，沖他們喊：“幹嘛呢幹嘛呢，趁我不在想幹嘛呢，還想偷襲？”

寸頭男從頭到尾就看了成清源一眼，把手插進兜裏冷笑一聲：“行，今天就放過你。”

瘦個子啐了一口，擰過身子走人。

只剩下三人。

“老師你怎麽在這？”

周澗看看成清源，又看看林一思，端起架子：“怎麽回事啊你們？別告訴我你們要幹架啊。”

成清源頭一扭，轉身走人，留下個背影。

林一思嬉皮笑臉：“沒有啊老師！我可是什麽都沒動，除了嘴。”

周澗懸着的心這會放松下來，剛剛說實在的她也沒有底，四個小屁孩，但是很明顯對方不是善茬，

這次他們沒動手是運氣好，下次呢？會怎麽樣？

她拉過林一思問：“那些人到底為什麽找成清源？”

林一思搖頭：“我不知道啊。”

擺明是在糊弄她，但是周澗也拿他們沒辦法。揮揮手和他說：“我回去了，你們……”想說別和那些人起沖突，但是說了有用嗎？

“算了，你們注意安全。”

“好嘞老師！再見老師！”

成清源和表哥打了個招呼打算走人，林一思跟着進來，哎哎喊了他兩聲，成清源什麽也沒說就往外走，林一思也抓起衣服：“我也先走了。”

表哥頭擡起來，看着消失在門口的倆人，搖搖頭沒再理會。

成清源沒走遠，在拐角的地方林一思追上他，口氣也沒有剛才在周澗面前的插科打诨，而是正經了不少：“他們來找你了？你不是和他們沒來往了嗎？”

周圍靜悄悄，林一思說話都似乎帶了點回音，在空蕩的街道。

成清源不耐煩：“不關你事，你別管了。”

“哎不是，我就問一嘴，你別惹他們，金科他不是什麽好東西。”

寸頭男，也就是林一思嘴裏的金科。看着樣子比他們年長一點，但是實際沒差多少，只不過早早就不讀書了在社會上混，有一家還算熱鬧的游戲機室，沒事就在那裏邊玩邊看店。開在離學校不遠的後巷，很多小混混喜歡去，成清源和林一思去過一次，之後成清源就再也沒去過了。

林一思不知道成清源什麽時候又和金科扯上了關系，成清源雖然混蛋，但是和他們那些人還是有本質性區別的，至少在林一思眼裏是這樣的。

“成清源！”

林一思叫了聲，他聽見了，但是頭也不回離開了。

啪一聲，一顆小石子被踹到牆角邊又彈回來，林一思煩躁摸了摸後腦勺，在原地轉了兩圈後也離開了。

平河縣的夜空能看到星星，而在南平的天空，就算是夜晚夜空也不是完全漆黑，而是泛着一股朦胧的白，厚厚的雲霧還有光污染，想見到星空是基本不可能的。

靜谧的夜晚周澗卻沒有心思靜下來欣賞，她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還有成清源的，能看得出他不想讓自己知道，但是又想到那幫兇神惡煞的人，這次看起來不像是結束，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這一小插曲，把本來周澗的情緒都攪沒了，回去的路上她的食指一下一下敲着牆壁，雙眼不自覺微眯。

要不要管這個事？

第一她只是個臨時老師，她的職責是學習和成績，第二她不清楚他們那些小屁孩之間的事情，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第三，她能怎麽管？

周澗腦子一片混沌，像是糊了一團漿糊，她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掌心纏繞着幾縷發絲，更讓人郁悶了。

成清源這小子……

校內沒讓她省心，校外也要給她惹出點亂子來。

真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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