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文化節

文化節

每年一次的文化節是平河中學建校以來的傳統，學生們在學生時期總是對學習以外的事情興趣特別大，老早就在讨論，周澗不是班主任，所以差不多在開始前一周才知道。

“別看我們平河落後是落後，但是我們有一顆不甘落後的心啊，文化節一直是學校的亮點，既放松身心又寓教于樂，這一方面還是做得不錯的。”

小雷翻開筆記本，裏面夾着一張紙，上面是她們班為這次參加比賽準備的詩歌。

“是這樣的，往年比賽都是各個班發揮創意宣傳一種文化傳統，上次我們班是講述書法的悠久歷史，這次是詩歌朗誦，你可別說這群小孩的創意還是挺好的，在學校待久了就會覺得，新的生命力真的是很強大，帶領文化一直源源不斷綿延下去……”

小雷是語文教師，平時也是個熱愛文藝的女子，對文化節有着很深厚的興趣。

周澗點點頭：“你們的節目是怎麽樣的？”

“就是，我們準備設定的是情景模拟。”

周澗來了點興趣，于是小雷繼續講下去。

“我們的主題是詩歌朗誦，光有旁白有點太過普通了，我找了專門的學生根據詩的情景去再現裏面的內容，有點戲劇的味道。”

“哎，要不你來給我們撐個場面呗。”小雷想法一下子上來，想法打到了周澗身上。

“我？我能幹什麽？”

“你可以友情客串一下。”

“行啊。”周澗爽快答應。

“就是，因為我們這個是民國的時代背景嘛，學生們的服裝都安排好了，所以我們也都統一一下，穿個旗袍吧。”

由于周澗的裝備不齊全，小雷拉着她跑去縣裏的服裝批發市場去挑選。

價格便宜，做工也算過得去，很多大媽在挑挑揀揀，和市場攤主讨價還價，一時間好比菜市場那麽熱鬧。

小雷帶着周澗穿行在人堆裏，拉着她直奔最裏，周澗還沒多看兩眼別的店，小雷就把她推進一家不起眼的店鋪裏面，戴老花鏡的阿姨從縫紉機和一堆布料中間擡起頭來。

這家店主打旗袍，雖然是經過改良的，但大都保持着傳統款式的美感，改就最多在舒适程度上的提升。

別的店鋪人頭擠擠，唯獨這家冷清，即使這整片區域也只有這一家做旗袍的，旗袍不日常，而且在平河這種小縣城地方算是奇裝異服了，若不是像今天這種表演需要用到的，平常根本不會有人來買。

阿姨開口，語速緩慢又優雅：“慢慢看，看中什麽和我說就行了。”又低下頭繼續手裏的活。

小雷是帶着周澗來挑衣服，她指着其中一件說：“我買的是這款，怎麽樣，還可以吧？”

她的那件是淺淺的藍色，帶點墨色在裏面，像是一副天然的水墨畫一樣，和小雷的氣質是挺搭的。

周澗點頭表示她的眼光可以。

“接下來給你找找看哪件适合你呢？”

小雷挑出來一件素色的，在周澗身上比了比，搖搖頭，又挑出一件同個色系的，也是淡淡的藍色，比了一下還是搖搖頭。

“都不好看嗎？”

“不不不。”小雷搖頭，“不是不好看，是你的長相偏向于溫婉柔美的這一類型，這種顏色過淡總感覺不夠出彩，哎，要不試試這件？”

她抽出，把周澗推去試衣間，換好後周澗走出來，小雷有一瞬間看呆了。

這是一件青綠色的旗袍上面的花紋從腰間一直蔓延至裙尾，勾勒出玲珑的曲線和妙曼的身姿，再配上周澗的這張人畜無害的臉蛋，活脫脫一個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模樣。

“就是這個感覺！一種這件衣服就是天生屬于你的感覺！”

小雷拍起手來，連連贊嘆的同時把她身後的頭發用手撈起來，自言自語道：“到時候再搞個發型，啧啧啧，完美……”

周澗覺得她形容得過于誇張，但是鏡子裏面的姑娘在服飾的加持下眉眼溫潤，就連發梢都透露出非凡的氣質。胸前的搭扣突出對比做的是墨綠色的，像極了一汪水譚，深邃寧靜，幽深不見底，和周澗有種不謀而合的和諧感。

她也覺得這條不錯。

結賬的時候阿姨頭再次擡起，看了眼手裏的旗袍，又看了眼周澗，起身來往裏走去。

“稍等。”

她留下一句話，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拎着一條鏈子，繩子是銀白色的，下面是水滴狀的玉墜，很秀氣的一顆，用來搭配這件旗袍屬于畫龍點睛。

“這個也一起拿走吧，和你拿的這條配好的。”

周澗接過，并不是多貴重的項鏈，但還是問老板：“這鏈子多少錢？”

“沒多少，不用額外給了。”阿姨又重新帶起眼睛，腳踩縫紉機，機器發出屬于它獨特老舊的吱呀聲。

“那謝謝了。”周澗小心翼翼收下，和旗袍放在一起裝好。

文化節定在早上10點開始，簡單的開幕式結束後就馬上是各個班的表演節目了，小雷的班排在第三個，還有大概1個小時。

“都放輕松啊大家，待會就照之前練好的那個樣子，我們班不争什麽名次，在老師眼裏你們就是第一名了。”

小雷給學生加油鼓勁，上臺前興致勃勃。

學生們的裝束大都統一是深藍色的學生裝，男的中山裝女的長裙，小雷和周澗穿着旗袍，光站着就有種氛圍感了。

“下面有請高一四班帶來的詩朗誦——長河”

人生如同長河，當穿梭在其中的時候根本不覺得時間的流逝，只有回頭看的時候才不覺驚嘆，原來時間已經過去這麽多，我們的人生像是長河一樣鋪開，凝聚所有人生的精彩時刻，好的壞的都是組成生命長河的一部分，無論是怎樣都是我們自己。

活在當下，迎接好的同時接納不好的，無論當下是怎樣的，若幹年後再回看，其實每一瞬間都是獨一無二的，都值得珍惜。

一首結束，四個階段的扮演者一起同臺，四個階段的“自己”手牽着手站成一排，周澗和小雷連帶着後面的全體學生，對着觀衆深深鞠躬。

掌聲此起彼伏，主持人宣布下一個流程。

班級表演完後就是學生們的自由活動，學校布置了各種貼畫立牌，講述各種文化的歷史來源，還有各種游戲來給學生體驗文化的魅力，在動手和動腦的同時對文化産生興趣。

接下來沒有教師們什麽事情了，她和小雷并排站在窗邊看着外面的學生，小雷率先感慨道：“年輕就是好啊。”

周澗看着那群熙熙攘攘的年輕面孔，想起許多年前自己的學生時代，那個已經流逝的，再也回不去的青春歲月。

“哎，你們當時是怎樣的？”小雷問。

她沒離開過平河，在小雷的認知裏，平河縣就已經是她的全部了，她想知道別人是怎麽樣的生活。

周澗回想以前的時間，校園回憶起來無非就是緊張的是考試，數不清的考試，和無數堆積成山的試卷，做不完的習題。

“有什麽獨特的事嗎？”

獨特的事……

周澗搖搖頭。

“那，獨特的人呢？”

周澗腦子裏一下就閃過謝楓，說來他在周澗的讀書時代也算占據了一席之地，說是獨特的人不足為過。

周澗看着窗外，話是對小雷說的，也像是給自己重新回憶了一遍。

小雷不愧是個合格的聽衆，聽完周澗的故事，給出了回饋：“那，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嗎？”

周澗和她說的是讀書時期的故事，謝楓在畢了業後就杳無音訊了。

沒有聯系方式，沒有共同認識的朋友，想知道他的消息還是挺難的。

但，即使是這麽難，周澗還是知道他的消息。

那是一張照片，謝楓上了大學以後的照片，一起站在他旁邊的還有個笑得無比燦爛的女生，謝楓的手搭在她肩上，兩人親密的樣子好像一根刺一樣紮進周澗眼裏，他有新的生活，他也有愛的人，可偏偏這一切都和她沒有關系。

周澗的心像是放進冰水裏一樣，自打那時她心想，就到這裏吧，就在這裏放下吧，以後別再關注他的生活了，不要再看到他的任何消息了。

忍了幾個月，她憋不住了偷偷想去打探謝楓的消息，卻沒再能得到他的一點消息。大學裏不再有謝楓這個人，他似乎人間蒸發了一樣，周澗再也沒有過他的消息。

“好可惜啊。”

周澗給出個轉折：“但是我最近又見到他了，很神奇地出現在我的生活裏面。”

“真的？然後呢？”小雷眼睛亮起來，急急忙忙詢問。

周澗：“就是，我感覺我們之間的關系有點微妙。”

頂着小雷八卦的眼神下周澗如實說了謝楓送她回家，陪她走到車站，給她吃薄荷糖，帶她吃飯和KTV。

小雷疑惑：“你們覺得這是普通朋友之間做的事情？”

面對謝楓她好像失去了判斷力，周澗只能搖搖頭：“我不知道。”

小雷耐下心來掰着手指和她分析：“你看啊，首先你已經邁出去很大的一步了，你認識了他了對不對，然後你說的他送你回家那是可能他真的是出于好意，後來送你去車站，給你糖我都能理解成朋友之間的舉動，可是他帶你去聚會耶，那邊全是他的朋友，這不就等于和他的朋友宣告你的存在了嗎？”

周澗覺得她說得也有道理。

“那你不覺得他對你和對其他人不一樣嗎？”

“我不知道啊，因為他對誰都挺好的，不止對我一個人這樣。”

“嘶——”小雷捂着腦袋，簡直受不了她的腦回路，想給她支支招。

“你這樣，你想個法子試試他對你是什麽個态度，看看他對你有沒有點想法。”

“啊？怎麽試？”周澗詢問。

“你有沒有什麽需要到他的事情，你找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忙，請他幫忙，或者說找個借口請教他一點他拿手的事，但是最重要的是這一定要是你們兩個人單獨相處才行。”

周澗眼睛清澈，又摻雜一點心動，試探性地問：“這樣好嗎？”

“有什麽不好啊，你就聽姐說的，盡管去試，這麽多年你都錯過了，好不容易有這一次的機會，成功了還能更進一步，失敗了能當朋友就當，不能當朋友無非就是回到原點嘛，還有比這更差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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