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回歸

回歸

自從學校的食堂被謝楓他們接手以後，多多少少都會在食堂或者學校門口遇到過他們，大多數時間是他，偶爾換換劉清和老楊，這天是謝楓開車，還多帶了個小屁孩——謝照泓。

他爸媽都沒空，帶娃的任務自然落到謝楓身上，剛好他這趟趕着開車來學校，謝照泓說什麽也要跟着來，謝楓系好安全帶讓他坐在副駕駛，自己跑下去幫着其他人把後面的食品箱搬下來。

謝照泓坐在車裏前後晃着小肥腿，嘴裏哼着不成調的歌，無聊趴着窗戶看外面，突然眼前一亮，嘴也成大大的圓型。

他看看後面，謝楓正和另一個人搬東西進去，但是看周澗的樣子，再走就出校門口啦，來不及了，他先一步沖過去。

差點沒被這一股小力量撞到，小腦袋瓜子毛茸茸的，剛好在周澗的手邊，謝照泓擡起頭來，聲音響亮：“漂亮姐姐，你怎麽在這裏？”

周澗又驚又喜：“你怎麽在這？”又回答小朋友剛剛問她的：“我就是這裏的老師啊。”

“噢，怪不得。”

“什麽？”

“我說”小腦袋指着另一邊說，“我叔叔在那邊呢。”

周澗看過去，建築剛好擋得嚴嚴實實，要不是謝照泓，周澗都不知道謝楓今天也在。

但是……

“可是我現在急着回去，待會還要坐車回一趟家呢。”

周澗的時間挺趕，她這身裝扮得先回去換下來，再坐車去車站，三個小時後開往南平的車準時啓動。

謝照泓腦袋耷拉下來。

“好啦。”周澗穿着旗袍不方便蹲下來，只彎下腰摸摸他腦袋，“姐姐很快就回來了，下次再找機會讓叔叔帶你來找姐姐玩呗。”

“嗯。”

小男孩雖然不舍得，但是很懂事，晃了晃她的手後和她再見。

謝楓一轉頭就不見謝照泓，急得差點要去翻學校的監控了，遠遠見到小不點垂着頭過來，聲音帶了點怒吼：“你跑哪去了，不是說讓你呆車裏不能亂跑嗎？”

謝照泓：“我沒亂跑，我剛剛見到漂亮姐姐了，但是她說要回家，下次才能和我玩。”

謝楓順着看過去，只見一個青綠色的背影，已經要走出校門口了。

“漂亮姐姐？”

“就上次坐你車的那個姐姐，她和我說她在這裏當老師。”

周澗？

謝楓再看了眼那個身影，确實像是周澗，又不完全像是她，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青綠色消失在校門外，謝楓收回視線，批評謝照泓小朋友：“下次不許亂跑了。”

“知道了。”

沒能等周澗想出法子，她先得在這個周末趕回家一趟，周媽老早就已經給她打過招呼了，說陸敬文已經回到了，讓她馬不停蹄趕回南平。

結果在她以為所有人都在等她還有點不好意思，回到了才剛放下東西就被周媽拉着出去：“快快快，再晚點可趕不上陸敬文的飛機了……”

“什麽？”感情自己匆匆忙忙趕來，結果真正的主角連影子都沒見着，周澗在心底默默啧了一聲。

周澗被拉着上車子，裏面坐着陸敬文的媽媽宋阿姨，穿着一身合身的米灰色中式長袍，從頭到腳都寫着精致，能看出她是個非常優雅氣質非凡的女人，即使鬓角帶了點斑白。

“陸敬文你還記得不啦，以前小時候你還愛跟在哥哥背後當個跟屁蟲，轉眼間你們一個個都變成大姑娘大小夥子了，哎喲，看照片都已經變得認不出了……”

一路上一直在念叨着陸敬文，礙于宋阿姨還在，周澗只得裝裝樣子附和一下。

兩個女人聊的可親熱了，陸媽周澗也偶爾見，去他們家串個門之類的，以前還小的時候經常被她媽拉着去，大了點後她便去的少了，但是和陸家的關系也有在維持着，逢年過節去意思意思問候一下還是有的。

整個一路上的話題都在圍繞陸敬文，雖然關乎周澗的也有，但是畢竟周澗去的是離家兩個小時路程的城市，而陸敬文去的是另一個國家，在本質上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

這麽說了半天，周澗多少也聽進去一點，對陸敬文的印象變成了海歸精英人才，高文憑高資歷高端人才，簡稱三高選手。

陸敬文從裏面走出來的時候，周澗隔的老遠就已經覺得那人是他了，即使在人山人海的出口，也能很好辨認，人群裏面一身休閑深藍色休閑西裝，推着行李箱踱步而來，氣質翩翩氣宇昂揚，眉宇間和宋阿姨有神似的地方。

這已經是周澗對他很高的一個評價了，沒想到周媽比她還要誇張，從見到陸敬文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不停地誇，周澗甚至在想，到底她是親生的還是陸敬文是親生的。

上車之前周澗扯了扯她的衣袖，想和她說收斂一點，結果周媽反而先說：“你多和人小陸聊聊天說說話，以前不還粘在一起跟個狗皮膏藥似的，怎麽長大了反而生分了呢？”

周澗心想：十幾年不見，不生分難道還要很熟啊？

回程是很貼心地讓他倆并排坐在一起。

陸敬文：“澗澗，好久不見了，你變化還挺大的，都認不出來了。”

周澗回：“都這麽多年了，沒變化才可怕呢。”

陸敬文低頭一笑，行為舉止間盡顯優雅。

周媽在旁邊煽風點火：“你們年輕人多聊聊天，多出去走走，這段時間趁敬文有空，周澗你多和人出去玩玩，去那些你們年輕人愛去的地方。”

“我還得回學校上課呢，哪有很多時間啊。”

“哎呀，你抽空嘛，請個假啊啥的，也沒那麽重要吧。”

“媽！”

周澗微微皺眉，她很讨厭她媽媽這樣，總感覺字裏行間對她學校，甚至對整個平河都有看不起的态度。

陸敬文輕聲細語：“澗澗當老師的，時間也緊張，沒事的阿姨，我遷就她的時間就好。”

“你看看你看看，不是我說啊，敬文就是比我們家周澗懂事，你們家教育的就是好啊。”

周媽連連誇贊，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周澗總覺得宋阿姨臉上的笑容裏，帶着點勉強的意味在。

是錯覺嗎？周澗再一看，又感覺不是。

管她呢，周澗計劃着時間，馬上就要回平河了，就能見到謝楓了……

光這樣一想都覺得開心，車裏還在說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周澗揚着個嘴角，暗自開心。

聽到陸敬文要約她出去，周媽恨不得馬上把周澗送走，對陸敬文的态度和對自己的态度那是天差地別的明顯。

“去吧去吧，和小陸玩得開心一點。”又拉了一把周澗，壓低聲音說：“你好好帶人玩，別整天拉着個臉，知道嗎，多笑一笑，多讓他感受到你的魅力。”

周澗滿臉黑線，這才哪到哪啊，就開始散發魅力了……

為了避免周媽再說出什麽樣的話來，周澗鑽進車子裏，趕緊揮手告別。

周媽一秒變臉，面帶笑容善解人意揮手：“玩得開心哦。”

等車子開出來，周澗松了一口氣：“再不走我可真的受不了了。”

陸敬文覺得她這個樣子莫名可愛的：“你媽媽還是很可愛的。”

周澗：“可愛？你真覺得她看我倆這個笑眯眯的表情是可愛？”

陸敬文被她的語氣逗笑了，配合她：“嗯，按照你描述的那個樣子，确實不是很可愛。”

周澗：“陸敬文你真的是……”想了一會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形容詞，最後只憋出來：“很神奇。”

“神奇？”

他還是第一次聽別人這麽形容他，來了點興趣，“為什麽？”

“就……你對人的态度實在是太包容了。”

陸敬文：“我當你是誇獎了？”

“那是自然。”

一路上說說笑笑，周澗發覺他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不過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裏她感覺前所未有的放松。

回平河是陸敬文送的，兩位媽媽對于這個舉動滿心歡喜，告別兩位後終于得到片刻安靜。

“陸敬文你有女朋友嗎？”

陸敬文對突然間問這個感到有點突兀，周澗也察覺到了，于是換了一種問法：“我的意思是，咱們的媽媽好像對我們有那方面的想法，瘋狂在給我們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搖搖頭：“我沒有女朋友。我媽是很喜歡你，但是她的意思不代表我的意思，我很喜歡我們建議這樣的相處方式，但我一直都把你當成自己的妹妹，一個很好的朋友，這樣很舒服很自在，我想你也是這樣吧。”

周澗點點頭，他倆想法完全一致。

只是……

“我以為起碼你這種內在外在都是滿分的人早早就有女朋友了呢，沒想到啊。”

陸敬文笑着搖搖腦袋：“你長得不比我差，那你有嗎？”

周澗腦子裏想到了謝楓，頓時間卡殼，憋出一句“沒有”但是神情卻和她說出來的話不像，臉蛋紅撲撲的，眼神還帶了點閃躲。

“喲，有情況啊這是？”陸敬文當然沒有放過這一絲情緒的轉變，挑着眉問：“讓我猜猜，是喜歡的人？”

周澗小聲嘟囔：“有這麽明顯嗎？”

陸敬文失笑：“拜托，還沒問什麽你就在笑，腦子裏肯定想的是你喜歡的人吧，臉上就差寫明我喜歡他了。”

“可是，那只是我單方面喜歡他而已，他不知道的。”

“哦？”陸敬文來了點興趣。

周澗掐斷話題：“這個真沒有再多了，再說明明是在講你的事情，怎麽反倒扯到我身上了？”

陸敬文收了笑意，語氣也沒有之前的跳躍，連帶着聲音都仿佛低下去：“我的事，也沒有那麽簡單，真要說起來怕是講不完……”

周澗察覺到他的情緒在提起有關于自己的時候，總是帶着一股莫名悲觀的态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周澗還沒有願意對他展開來談謝楓的事情，陸敬文也還保留自己內心深處的秘密，雙方都不必過分探究。

但是無論如何，周澗的這番話是出乎陸敬文的意料之外的。

“反正，你有需要幫助的時候，我一定會義無反顧站在你這一邊，支持你。”

半晌都沒聽到他的回應，周澗再一看，他握着方向盤的手背隐隐在顫抖，指關節也在捏緊。

“我……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他的情緒一直都是溫溫的，這一刻已經算是他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刻，是周澗從未見過的陸敬文。

僅僅一瞬間，他就調節好他的情緒，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一樣，車裏只剩下靜靜流動的純音樂聲。

“謝謝，真的。”

輕得像一陣風一樣，周澗卻還是捕捉到了。

周澗沒有留陸敬文在平河太久，一來她要回學校，二來這裏的确沒什麽可玩的，就只是在學校周圍随意逛了逛，陸敬文這趟的任務算圓滿完成。

趕在陸敬文回程前又多了個意外收獲，一盆綠植，其實周澗也沒打算對這個宿舍有過多裝飾的，但剛剛在路邊她一眼就相中了這一盆，攤主說名字叫袖珍椰子，很好養活，只要留意避免陽光直射，偶爾澆點水就可以了。

陸敬文在旁邊說喜歡就拿一盆，攤主以為是周澗的男朋友：“是啊是啊，你男朋友也喜歡呢。”

周澗連忙擺手：“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朋友。”

“哦哦。”攤主略顯尴尬，周澗沒在意，陸敬文也願意當勞動力，周澗也就由他去了。

“真好，使喚高材生給我幹體力活。”周澗在前面帶路，陸敬文跟着她上去。

“給回你。”

“才不要。”周澗晃了晃手裏的鑰匙：“我要開門。”

打開門陸敬文環視了一圈，空間雖然不大，東西也沒有很多，但是周澗收拾得很整齊，再加上柔和的燈光，給人一種很溫馨的家的感覺。

“怎麽樣，還不錯吧。”周澗把綠植擺好，櫃子上面增添了那一絲綠色的氣息，恰到好處。

陸敬文滿意點點頭：“這裏生活應該蠻舒服的吧。”

周澗不确定他是問在這個房子裏，還是在平河，但是無論是問哪個，她的答案都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