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踐行

踐行

“安靜一下，都聽我說。”小雷在講臺拍黑板，同學好不容易才靜下來。

“這是周老師最後一次給你們上課了，她就要離開了，最後一堂課就別搗亂了。”

教室內安靜下來，小雷示意周澗上去，自己離開。

周澗走上講臺，看着下面的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原來不知不覺也和他們産生了情感，一想到以後沒有機會和他們朝夕相處了還有點小失落。

“同學們，你們其實是老師帶的第一批學生，雖然你們在平河，很多東西都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但是和你們相處這麽久了，老師是打心裏對你們充滿信心。希望你們能好好學習，未來能帶着自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開拓屬于自己的一片天，有需要的可以随時找老師。”

林方娜，林一思，李彥，周澗看着他們，他們的眼神裏充滿了不舍。

周老師對他們好自然是知道的，班裏愛搗蛋的男生們也會想要多吸引漂亮老師的注意力時不時搗亂，但是周澗都會巧妙化解，另課堂更加有趣味了。

周澗給他們每人都發了本書。

“這是我老師當時發給我的，也是每人一本，她說學習要學會循序漸進，也要堅持不懈，這句我也同樣送給你們，希望你們以後能去往更遠的地方，過更好的生活。”

“怎麽了，你還舍不得他們呢？”

周澗好不容易在課堂憋住了，下了課趕忙溜回辦公室，小雷看她那模樣就猜出來了。

“我就是還有點不習慣，才剛剛和他們建立起感情，才剛剛和他們熟悉了，就要走了。”

“哎呀，人生總免不了離別，這才剛開始，以後還得慢慢習慣。”

周澗趴在桌面，憂愁嘆氣。

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最後只剩下期末考試，考完全校放假，也就是周澗離開的時候。

鈴聲響，試卷收齊，周澗上交完密封袋被林方娜叫住。

“老師，你等會有沒有時間？”

“有啊，怎麽了？”

“就是，大家想請你吃頓飯，就在學校外面的小飯店，不遠。”

周澗看着教室裏面，幾十雙眼睛都直勾勾盯着她，生怕她拒絕。

她笑了：“當然可以了。”

周澗和這一群人浩浩蕩蕩進去飯店的時候，飯店老板笑得格外開心，心想今晚這一筆可賺大發了。

桌子沒有這麽大，只能左拼拼右拼拼，把飯店塞得滿滿當當，熱鬧極了。

周澗下意識清點了下人數，發現還差一個人。

“林一思，他說馬上到了。”一個回應她。

等他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周澗以及衆人都愣了一下，他居然把成清源也給拉來了。

成清源走了得有一兩個月了，這期間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哪裏，私下還猜測過他出去外面闖蕩了，結果這下見到他反而愣了好一會。

本來成清源是沒打算去的，林一思在旁邊勸了老半天，說這是為周澗送行的，他聽了難得停頓下來，問了一句她什麽時候走。

知道日期後他點點頭，但還是沒有要去的意思。

郭茂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把成清源趕出去，警告他不吃完不許回來，這才打發聒噪的小孩離開。

成清源站在門口不太自然，要不是林一思硬是拽着他他都要走了。

周澗笑着對他招手：“成清源，來坐啊，站那幹嘛？”

“對啊對啊，成清源你也還算三班的一份子呢。”同學們七嘴八舌，林一思趁機把成清源拉着坐下了。

至此，高一三班的所有同學齊齊整整坐在這裏。

結束之前周澗悄悄摸摸把賬結了，起身對着所有的同學深深鞠了一躬。

“真的很謝謝你們陪着我渡過了在平河的這些時間，我教了你們不少知識，也從你們身上學到很多東西，我真的真的很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每一位學生。”

周澗鼻子酸酸的，喉嚨哽咽。

她也沒比這些學生大多少，比起老師她更像是姐姐，衆人一起相互扶持着才能成長，走得更遠。但是這條路現在走到盡頭了，她不得不與大家分別。

“老師，我們會記得你的。”

“老師我也會記得你的。”

“我也是。”

“我也是。”

別的學生都響應，周澗眼泛淚光，看着他們感動地心裏一塌糊塗。

夜深了，學生都走得七七八八，還剩下林方娜林一思還有成清源這三個，林方娜和林一思和周澗有一搭沒一搭聊着，成清源站在最邊緣，極少出聲。

“林方娜，你如果學習上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問我知道嗎，我回去以後再給你找點重點學校的試卷習題，你再加把勁能考個非常不錯的大學的。”

“謝謝老師。”

“林一思你嘛……”

林一思搶先說：“老師我能讀完高中就已經很不錯了，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我全聽上天安排。”

周澗無奈笑笑，也沒再和他争辯。

至于成清源……

周澗笑着對他說：“你不像他們，離開學校獨自一人需要面對的事情多了去了，別那麽沖動，性子也收着點，別吃虧，也不能讓人欺負了。”

“凡事多點忍耐，強大的敵人得等自己足夠強大了再去擊敗他。”

成清源停下腳步，周澗也是。

他個頭比周澗高很多，看着她說話要低下頭。

這次語氣很平靜，他說了五個字。

“老師，對不起。”

對不起你給過我的幫助，對不起要你面對本不用你承受的，對不起一次又一次辜負你。

周澗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看着他，沒有一絲責怪他的意思。

“成清源……你要好好的”

周澗在平河獨自逛了一遍又一遍，她走過的每個地方，她見過的每個純樸的臉，都是構成這裏的一份子，是這裏的一點一滴。

她也喜歡在這裏吹着風散步，喜歡尋找物價便宜又好吃的小飯店，喜歡穿梭在大街小巷裏感受古老的歲月帶來的痕跡。這裏的一切一切，她都很喜歡，不再單純因為謝楓了。

最後一次她自己一人坐在小飯店裏，不趕時間慢慢享受美食。

她第一次感受到平河的煙火氣便是在這裏，初來時覺得平河對她而言仍然是一個名詞，一個她是她自己的感覺，但是打從那次在這裏和大家聚餐吃飯，和謝楓在這裏相遇，她好像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小縣城的鮮活之處，開始把自己融入這裏，變成這裏的一份子。

小飯店記載她太多的回憶，對她來說這裏不止是一個地點。

在外面游蕩一天的周澗最後沒覺得疲憊，剛想問謝楓在哪手機就顯示剛剛新發來的消息：在家嗎？

周澗回：“馬上回到。”

轉過路口，樓下的樹下站着他，筆直挺立。

周澗揚起嘴，快走了兩步，還覺得太慢了，于是跑了起來。

謝楓站在原地，看着朝他飛奔而來的人張開雙手，擁她入懷。

摸着周澗的柔軟發頂，謝楓問：“這麽開心嗎？”

“當然了。”周澗點頭，“我想明白了，在哪都一樣，無論是平河還是南平，我們在哪都行。”

來的時候是不知道未來的焦灼和迷茫，離開時帶有不舍，還留有遺憾。

但是無論如何，周澗都沒有後悔來這一趟平河，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作為她人生經歷的一部分，被她永存。

謝楓推了個活，來到周澗宿舍樓下接她，她全都收拾好了，原本一點一點被她填滿的地方重新清空，連帶着她在這裏存在的痕跡也一并沒留下。

能帶走的她都打包好了，帶不走的她都托付給謝楓，包括那盆綠植，長得極為旺盛。

鎖上門周澗才終于感受到自己是真的要離開這裏了。思緒惆悵，興致也不高。

路上陸敬文來電問她到哪了，她不清楚，謝楓在旁邊小聲提醒：“還有半個小時。”

陸敬文在那頭停頓了一下，回了個“好”。

陸敬文挂了電話，本來他計劃等周澗回來和她把他的事全都說開了，但是剛才從她電話傳來的男聲，他猶豫了。

他知道這個事本來就讓人為難，煩躁呼出一口氣仰頭望天，明明陽光明媚，他卻烏雲密布。

“你要注意安全，別累着了，別太辛苦。”

“好。”謝楓安安靜靜聽她說，始終面帶溫柔。

“那你呢？”周澗下車，謝楓把她送到家。

“你回去吧，我先不上了，自己能行嗎？”謝楓再一次摸她的發。

周澗緊靠在謝楓的懷裏點點頭，貪戀得不想離開。

“乖。”謝楓親親她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