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期待已久的暑假很快到來,陸月歌早就把車票買好了,放假第二天,早上七點,兩人就搭上了去往碧西縣的火車。

莨市地處G省東南面,而涯林寨所屬的碧西縣,則位于G省西北面,與H省Z省接壤。碧西縣多山,交通不是很便利,平時只有汽車和綠皮火車經過,從莨市到碧西縣要坐6個小時左右的火車。

暑假歸鄉和去別處旅游的學生很多,連車廂過道都擠滿了人。陸月歌只買到了一張靠窗的坐票和一張站票,農子劍讓他先坐着,自己拿了手機靠在過道座椅邊上玩起了游戲。

過道上人來人往,不時有賣東西的人推着小推車走過,農子劍玩個游戲總是被打斷。

6個小時很漫長,兩人輪流坐着,農子劍站得腳有點酸了,哈欠連連,陸月歌起身讓他坐下,他強撐着說不用,陸月歌就把他拽到自己腿上坐下。

這是一趟長途車,途中下車的人少,上車的人則越來越多,連站的地方都沒有,很多座位上都挨挨擠擠坐着睡姿各異的人,甚至有人直接睡到了座椅下,所以也沒人覺得兩個男生站累了疊在一起休息有多奇怪。

“這多別扭啊,而且我也太重了。”農子劍想起身。

“小夥子,站着多累啊,你就坐下來,一會就到了。”旁邊一個抱着小孩的阿婆說到。

他們這邊的座位是兩人坐的,阿婆和對面的一對年輕夫妻是一家人,夫妻倆懷裏還各自抱着一個孩子,他們的行李很多,連座位下面都堆了幾袋東西。

“就是,人這麽多,就這樣坐着吧,我也困了。”陸月歌壓着農子劍不讓他動。

農子劍只好朝阿婆笑笑應了一聲,便乖乖坐在陸月歌腿上不動了,這人-肉沙發坐得真舒服,不一會他就開始小雞啄米了。

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喜歡的人就在自己的懷裏,陸月歌幸福得好像飄在雲端,他輕輕圈住農子劍的腰,在他耳邊輕聲說,“想睡覺了?你趴在桌子上眯一下吧。”

農子劍被對方溫熱的氣息吹到,他癢得搓了幾下耳朵,迷迷糊糊嗯了一聲,很快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途中火車讓道,晚點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陸月歌低着頭靠在農子劍寬厚的背上假寐,恨不得火車再晚點久一些。

火車飛馳,下午一點鐘的時候終于到站了。

下車後,陸月歌帶農子劍去吃東西,當地酸辣爽口的米粉非常好吃,吃完東西後,陸月歌又去集市上買了一些東西,蓄電池、鐮刀、生活用品、燒鴨、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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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子劍覺得一切都很新奇,碧西縣是個多民族自治縣,風景還不錯,縣城裏散落着幾座矮山,街上經常能看到穿着傳統民族服飾的人。

買完東西後,兩人又要馬上搭一多小時的面包車回鄉裏。

盤山土石路崎岖,經驗豐富的司機把這破面包車開得飛快,農子劍望向車窗外,他看到車輪好像就壓在山路邊緣,而沒有任何圍欄的山路邊緣下面就是萬丈深淵,甚是刺激。

從鄉裏到寨子的路更難走,夏季多雨,很多路段都有積水,坑坑窪窪的。時間已經過了下午三點,陸月歌跟鄉裏親戚借了一輛破摩托車騎回去,農子劍說自己是摩托高手要帶他飛,陸月歌只得妥協坐到了後面。

農子劍騎車很野,破摩托被他開得飛快,留下了一路塵土。

陸月歌被颠了幾下,就緊貼着農子劍摟他的腰,“這路太颠簸了,你給我開慢點!”

土路窄小,還彎彎曲曲的,農子劍乖乖聽話放慢了速度,見陸月歌還是摟着自己的腰不放,“喂,你怎麽跟個女人一樣還摟腰啊!”

“車後面都綁着東西了,沒地方扶,路這麽颠扶你一下不行啊?”

“放心,相信我的技術,不會摔着你的,怕什麽。”農子劍說完就開始顯擺,一個大拐彎整個車子傾斜了30多度,陸月歌趁勢樓得更緊了。

也許這裏真的是太偏僻了,農子劍騎着摩托車開了很久,一路上基本沒見着一個人。

陸月歌說現在還算好的,以前沒有路沒有交通工具的時候,就是從他們寨子去到鄉裏,都要走上大半天的時間,去到縣裏,起碼要花上一天的時間。

這裏不是風景區,沒有被開發過,一路上的風景大氣蒼茫,空氣清新,放眼望去,除了山石就是樹木,山林廣闊原始而深沉。

有時路上經過一些村落,地裏有勤勞的人們在勞作,大一點的孩子背着小一點的孩子在放牛,這些原始的景象組合成了一副天人合一的水墨畫。

到涯林寨的時候已經是五點多了,陸月歌把車開到太婆家裏,農子劍一路東張西望,很是好奇。

這個寨子,和他去過的農村有很大不同,寨子不大,依山而建,樹木環繞,房屋多是石頭黏土或是木頭建的,上面蓋着青黑瓦片,還有不少原始的吊腳樓。

村民的穿着,不是電視裏宣傳的那種傳統民族服裝,也沒有帶着繁重的銀飾,年輕人和小孩穿着比較現代化,老人則多是小立領搭襟盤扣的粗布深色衣服,手上戴着銀镯,耳朵戴着花紋繁複的銀質耳飾。

夏日晝長,下午不甚強烈的陽光穿透樹葉,灑下斑駁的影子,焚燒稻草的煙霧升起,襯得寨子很古樸,比一般的古鎮老村要有韻味。

寨子裏較少有外人到來,看農子劍的穿着和聽他口音就知道是城裏人,一路上受到了不少注目。

看到他和陸月歌走在一起,不怕生的小孩,叽叽喳喳地說着很難辨認的普通話圍了上來,農子劍早有準備,一路發了不少糖果巧克力。

回到太婆家,陸月歌把一只燒鴨和一份豬肉留給了太婆。農子劍第一見到陸月歌的太婆,老太太已經95歲了,背有些駝,精神卻很好,她坐在門口抽旱煙,看到陸月歌回來,她笑得很開心,慈祥地揉着曾孫的腦袋,還親自去菜園摘了龍眼來招待農子劍。

陸月歌的爺爺奶奶早就不在了,外公外婆也在他中學的時候相繼去世,只有太婆一直健在,她跟陸月歌的大舅公一家住在一起,陸月歌有四個舅舅三個姨媽,表弟表妹就更多了,跟陸百京那邊比起來,羅家人丁很興旺。

在太婆家喝過粥後,他們沒有留下來,他們還要繼續趕路,回黑山上陸月歌的家裏。

陸百京和羅小桂外出打工,前兩年都沒回來過年,今年終于回來了,還跟蒙仁峰種了地,陸月歌本以為他們不會走了,但是兩個月前,他們突然又一起去深市了。

他們總是很忙,來回的路途又遠,所以陸月歌沒告訴他們自己被人捅傷的事情。

他們外出打工,山上幹活的馬匹便趕回了太婆家,暑假幹農活少不得牛馬拉車,陸月歌把摩托車騎去還給車主的家人,回來的時候,順路把在地裏吃草的馬兒牽了回來。

他初中時騎的自行車也還能用,一人騎馬一人騎車回山上也剛好。

農子劍說自己會騎馬,但是山路颠簸,陸月歌怕他不熟練,最後還是讓他騎了自行車。

兩人經過一棟修葺過的新房,一個綁着辮子的年輕女人叫住了陸月歌,正是當初與他結了娃娃親的青姐。

“六月,放假回來啦。”

“青姐,好久不見。”

“我初八要結婚了,到時候記得來喝酒。”

陸月歌點點頭,“這麽快啊,恭喜青姐了。”

“這是你同學?難得見你帶人回來,到時候一起來喝喜酒啊。”青姐最後一句話是用官話對農子劍說的。

農子劍聽得懂大部分官話卻不會說,他笑着應了一聲好。

陸月歌再跟青姐道了一些恭喜的話,然後兩人就騎着馬、騎着自行車往遠處群山的方向趕去。

“你們這裏美人不少啊,就剛才那個梳着辮子的姐姐,跟喬嬌不相上下。”農子劍說。

“人家青姐可是準備要結婚的,剛才就是請我們去喝喜酒,你別想了。”陸月歌吓唬他,“你不是問我們這裏有沒有蠱術嗎,你可要小心點,別亂和這裏的姑娘說話調-情,知道嗎!”

“我哪有想什麽啊,我是那種人嗎,長得好看還不讓欣賞一下了……”農子劍覺得冤枉啊,不就誇了一下別人嘛。

看陸月歌似笑非笑的樣子,他小聲問道,“你們還真的有蠱術啊?”

他們到山腳下的時候,紅彤彤的太陽挂到了山頭,天空遍布紅雲紫霞,瑰麗得令人驚心動魄。微風吹拂,樹冠随風擺動,峰巒起伏,天邊群鳥歸巢,天地間美不勝收。

晚霞照耀下的陸月歌變得神秘妖異,風吹動他的長發,他突然輕聲唱起了古老的歌謠。

農子劍莫名背脊發涼,提到蠱他就唱歌做什麽?我可是無神論者,這家夥是不是又想使壞捉弄人了。

“喂,你唱什麽啊!”農子劍壓低聲音問道,雖然他是無神論者,但還是很尊重別人的習俗信仰的。

好一會陸月歌才停下,故弄玄虛地笑,“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如果真有蠱……我也舍不得對你下,我只想,你真心愛上我……

山路陡峭,石壁嶙峋,陸月歌把自行車放到了一處能遮雨的小山洞,然後砍了一些荊棘攔住洞口,防止野獸進去破壞車子。再把行李放在馬背上,兩人牽着馬兒徒步走上山去。

上山是一條窄窄的路,是陸月歌一家人常年上下來往走出來的,還有幾道牛車的車轍,農子劍沒想到這麽陡的路牛還能拉着車上下來回。

山上怪石嶙峋,野草灌木比人還高,走到半山腰,農子劍遠遠就隐約望見了一棟石砌的灰白小樓。

狗叫聲傳來,一黑一黃兩只大狗突然從草叢裏鑽出,熱情地搖着尾巴朝陸月歌撲了過來,陸月歌蹲下-身一手摟住一只,開心地給它們順了順毛。

陸月歌和農子劍說,“這只黃-色的叫‘ji’,翻譯過來是風,小風。”

“雞?咳,叫一只狗做“雞”啊,唧唧,唧唧。”農子劍大笑着念了幾遍唧唧,警惕的大黃狗沖着這個陌生人低嗚了幾聲。

“你啊!”陸月歌搖搖頭笑道,“這只小一些的黑狗是ji的兄弟,叫‘都烏’,翻譯過來是雲朵,小雲。”

“唧唧,都烏,來,摸摸。”農子劍很喜歡狗,他家裏就養了大黃和哈士奇。

陸月歌家的這兩只大狗不愧是大山裏放養的,要主人安撫着才肯給農子劍撸一下。

又走了十多分鐘兩人才終于到了家裏,主屋是一棟兩層高的小樓,左邊連着的瓦房是廚房,右邊是豬欄牛舍,這些房子全是山上堅硬的石灰岩砌成的。

趕了一天的路,農子劍雖然經常鍛煉,但一天下來也乏了,在屋前轉了一下後,他就躺在搖椅上給兩只大狗撸毛了。

沒想到陸月歌看挺瘦的,身體素質卻比他還好,上山如履平地,加上那頭長發,簡直就像武俠小說裏隐居的俠客。

陸月歌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去挑水準備做飯。

父母不在家,蒙仁峰夏天多是在河溝邊養鴨,不怎麽住這裏,家裏已經積了薄薄一層灰塵蛛網。

山上沒通電,幾年前縣裏撥款下來做扶貧項目,寨子裏基本每家都修建了沼氣池,陸百京和蒙仁峰也修了一個,每天放料進去,平時可以提供照明和煮飯,還算很便利。

家裏一段時間沒人住,沼氣已經不剩多少,點了燈一會就漸漸暗淡了。

所幸還有幾個備用的蓄電池,照明不成問題,但做飯燒水就要用柴火了。

陸月歌在菜園裏摘了一個冬瓜,三個茄子,一大把鮮嫩的紅薯葉和幾顆青蒜。缸裏還有米面,牆上還挂有熏肉筍幹香菇,做一餐簡單的晚飯不成問題。

農子劍燒火,陸月歌掌勺,農子劍這城裏青年對一切都新鮮好奇,有無數的問題,陸月歌一邊炒菜一邊回答他的問題。

兩人男男搭配,幹活也不累。

先燒一鍋水,把筍幹蘑菇泡發,把熏肉煮軟片切。

半截冬瓜去皮切塊,再加些草藥佐料,一起放到砂鍋裏小火熬湯。

熱鍋倒入花生油,熏肉倒進鍋裏翻炒至半熟盛起,再把筍幹辣椒青蒜爆炒,最後再把熏肉倒進鍋裏一起翻炒。

肉香四溢,農子劍聞着這味道就直咽口水,菜一出鍋,他就直接夾了一塊肉扔進嘴裏,帶點煙熏味的肉片肥瘦相宜,筍幹幼黃鮮美,家常而又好吃得不行。

把切段泡好的茄子撈起瀝水,香蒜拍扁去皮,與辣椒一起剁碎備用。待油加熱便把茄子倒入鍋中,炸至變黃變軟取出瀝幹,把多餘的油裝起來,再爆炒蔥姜蒜末,加一點醬油料酒,最後再把茄子倒入一起悶燒。

最後一道菜是炒紅薯葉,先是酸筍辣椒蒜末爆炒,加一點點酸醋,然後再将紅薯葉下鍋用大火翻炒,加鹽,出鍋。

農子劍吃了三大碗飯,相識三年,他第一次知道陸月歌的廚藝這麽好,不說那道筍幹熏肉,就是那道最簡單的酸筍紅薯葉,再來兩盤他都吃得下。

“沒想到你廚藝這麽好,鄢烈果然沒有吹牛。”農子劍嚼着熏肉片和筍幹連連稱贊,家裏飯菜都是老媽和大嫂做的,他自己頂多會煮個雞蛋面、炒個蛋炒飯。

陸月歌很開心,聽到喜歡的人這麽肯定自己的手藝,吃自己做的東西這麽香,還有什麽比這更幸福呢。

“要抓住一個人的心首先抓住他的胃”這句話果然有一定道理。

“喜歡就多吃點,這山裏好吃的東西還有很多。”陸月歌給他盛了一碗冬瓜湯,“慢點吃,先喝點湯。”

“我說你也太賢惠了,哪個女人跟了你,不知道得有多幸福。”長得好看,性格和善,做飯還這麽好吃,渾身是居家過日子的優點,簡直是絕世好男人。

陸月歌笑了,“那你要不要跟了我?”

“我們當中要是有個人是女的,肯定能成了,我絕對要纏着你不放!”

“性別肯定是改不了了,都是男的也可以吧?”

這山中只有他們獨處,陸月歌壓抑的情意好像得到了釋放一般,目光肆無忌憚地在農子劍身上停留,語言也暗含深意。

可這木頭,哪裏感受得到他的半分情意呀,直愣愣随口說了一句,“都是男的怎麽可能在一起?好基友嗎?”

他這語氣倒沒有歧視,只是一句無心無意的玩笑話。

陸月歌正想組織合适的語言,就見他攤在椅子上伸長腿,掀開T恤露出腹部拍了幾下,“呼~吃太飽了,你看我這幾塊腹肌,都要變形了。”

唉……怎麽這麽可愛……陸月歌有些移不開目光。

山中石屋,窗外月亮正圓,孤男寡男,陸月歌強忍着不化身為狼撲過去把人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從這裏開始跟漫畫接上了~嘿嘿~那時漫畫的情節畫得比較簡單,現在小說是擴寫,會寫得比較具體(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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