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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我不是為了她來的◎

盛夏的陽光使得他臉上的笑看起來有些模糊,倒是把他的輪廓勾勒得很好看。

能在這裏遇到周柏城，完全是溫栀預料之外的事情。

她愣了一下，然後問道：“你是要去找連秋嗎？”

她記得他和連秋是朋友。

周柏城搖頭。

“我不是為了她來的。”他的目光就像長在山崖上巋然不動的青松,始終定在溫栀身上。

“啊……哦。”

對比之下，溫栀卻有些敷衍。

按理說這時候大可以問一句他是為了誰來的,但溫栀無意窺探他的個人生活,更何況她現在還想躲周寒鳴。

對她來說，遇見周柏城和遇見了半個周寒鳴也差不多了,畢竟周柏城是周寒鳴的哥哥，她真怕周柏城會把她在這裏的消息告訴周寒鳴,只想趕緊溜走最好。

這時候成功打開共享單車車鎖的聲音響了起來,滴滴聲像某種急促的信號，溫栀猛地想起來一件事。

江心梅正苦心維持着她家沒有遇到任何經濟問題的假象,那她怎麽能騎共享單車呢。

雖說她覺得周柏城應該不會見微知著地從她騎共享單車的行為上聯想到她家的經濟狀況,也不覺得他像是一個會出去說這麽瑣碎的事情的人,但萬一呢？

雪崩往往是從一小片雪花開始的。她家現在還能勉強維持着平靜的假象,可但凡再來一點外部的沖擊,勢必失衡。

溫栀咬了咬唇,然後就打着哈哈笑了起來，欲蓋彌彰地說道：“這個點兒,車很難打,我家司機今天又正好請假了……”

“我……”說着說着溫栀有些洩氣,她的話她自己聽着都像是欲蓋彌彰。

但周柏城只是更加溫和地笑了笑：“現在很難打到車是嗎？”

“不如讓我這個免費的司機送你一程？”

他的胳膊支在方向盤上，含笑看着溫栀,眼睛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笑眼彎彎的樣子,任何人都難以拒絕。

但溫栀想了想,卻還是拒絕了他的提議。

“我已經掃好共享單車了。”溫栀道。

周柏城那雙兜着笑意的眼睛明顯落寞了下去。

“多謝你的好意。”見他這有點像是受傷的神情,溫栀有些抱歉。

可她也沒有別的辦法。

她對周柏城的印象并不算差，可她不想再和周寒鳴扯上關系了。

既然周柏城是周寒鳴的哥哥，她只能一并疏遠着。

但神情的低落在周柏城臉上只是一閃而逝，他忽然說道：“那你等我一下。”

然後，在溫栀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間裏，他将車停靠到路邊的停車位，下了車，走到溫栀旁邊，也掃了一輛共享單車。

“好了，這下我們能當一會兒路伴了。”

溫栀一臉震驚地看着他這一舉一動，腦子一時還轉不過彎來，完全想不通他為什麽非要陪她一起回家。

周柏城道：“走吧，正好我有事，要去拜訪一下伯父。”

哦，原來是這樣。

溫栀打消了心頭疑惑，但看了眼周柏城後，她的眉頭又緊緊皺了起來。

本來她沒覺得他有那麽人高馬大的，可把他放在共享單車旁邊就覺得他像個龐然大物了。他今天又穿了一身西裝，騎在共享單車上只讓人覺得他那兩條大長腿無處安放。

溫栀有些不合時宜地嘆了一口氣，她是真的好想讓他來給她當一回模特啊。

但這種想法肯定是無法實現的了，溫栀也就只是有些眼饞地想了一想。

她很快收起了心裏這個不可能實現的想法，在上上下下掃了周柏城一眼後，她很是無奈地看向周柏城：“不然我們還是坐你的車吧。”

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她這句話後周柏城臉上升起的笑意總讓她覺得他下來掃共享單車是故意的，為了讓她上他的車。

可又一想，載她一程回去對他來說也沒多大好處，說不定只是想從她這裏了解一下她爸爸的公司。

懷揣着這樣的想法，上了周柏城的車後，溫栀狀态十足緊繃，仿佛接下來要應對的是一場面試。

“有什麽喜歡聽的歌嗎？”周柏城問。

“随便放一點輕音樂就好。”溫栀答道。

舒緩的輕音樂響了起來。

看着前方的道路，溫栀稍微有些緊張。

周柏城的車在江城不算常見，她很怕周柏城拐向辦公樓前的那條道路後，還在那裏等候的周寒鳴能眼尖地一眼看見。

萬一他喊停這輛車的話，她在車上的事恐怕就要露餡了。

到時候情況恐怕會是一團糟。

溫栀這樣想着，眼看着岔路口越來越近，心裏越來越不安起來。

她正想着要怎麽開口和周柏城提，讓他繞一繞遠路，不要走辦公樓前的那條路，只聽周柏城突然開口。

“介意我繞一下遠路嗎？”周柏城道，“現在這個時間，榆溪路可能很堵。”

榆溪路就是辦公樓前的那條路。

溫栀詫異地看了周柏城一眼，他正專心致志地開着車，視線注視着前方的道路，側臉看上去很專注。

當車輛駛入另一條路，離公司越來越遠之後，溫栀安心下來的同時，心裏卻生出另外一種躁動。

她感覺，周柏城就好像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一樣。

可他甚至都沒有将目光分給她半分，一直在全神貫注地看着面前的道路。

也許只是她多心。

傍晚的江城處于下班高峰期，路上車流擁堵，周柏城的車在路上行進的速度并不算快。

這時溫栀抓在手裏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來，看了一眼發信息的人是誰之後，她眉頭條件反射般蹙了起來。

周寒鳴問她，有沒有下班。

溫栀深吸了一口氣，暫時不想回複周寒鳴這條消息。

她打算等再過一會兒回到家，再告訴他，剛剛在下班路上，沒看手機，她已經下班了。

這樣，應該就解釋得天衣無縫了。

可偏偏身旁的周柏城問道：“是江阿姨在催你回家嗎？”

溫栀本來想順着他的話應是的，但又一想萬一他回去和周寒鳴有交流的話，萬一就發現她在撒謊呢？

如果周柏城不是周寒鳴的哥哥就好了，和他打交道時就不用顧忌那麽多了。

“不是。”怕自己露餡，溫栀還是選擇了誠實，“是你弟弟發的消息，他問我下班了嗎？”

“哦？”周柏城仍然笑笑。

但溫栀敏銳地覺察到，周柏城這次的笑容變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說不出的感覺，好像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她也沒細看，低下頭回複了周寒鳴的消息。

溫栀：下班了。

周寒鳴的消息很快回複過來。

什麽？你幾點下班的？

溫栀：正常下班時間。

溫栀：我蹭別人的車走的。

她小心看了駕駛座上的男人一眼，最終沒有把她蹭的是他哥的車的話說出口。

不知道為什麽，溫栀潛意識裏覺得，這個消息一定會讓周寒鳴感到十分不快。

周寒鳴：好吧。

他沒有再提其他的事情了。

這讓溫栀松了一口氣。

如果周寒鳴告訴她他還在等的話，她真的很難想到她要怎麽回答。

希望他能适可而止吧。

溫栀不抱什麽希望地想着。

這時候，周柏城也将車開到小區門口了。

溫栀降下車窗，和保安打了聲招呼，早就認識她的保安在看到她的臉之後，就開閘放行了。

進了小區，溫栀給周柏城指揮着行進道路的同時，對他說道：“我爸爸最近都在家休養，你這個時間來，一定能找到他的。”

周柏城低低“嗯”了聲。

他似乎沒有太多想問的，溫栀也就安靜了下去。

等車行駛到她家所在的那棟樓樓下，溫栀道：“到了。”

周柏城将車停下。

解開安全帶前，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機。

溫栀已經下車了，她站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想和周柏城一起上去，沒等到他下車的身影，反倒等到了他将車窗降下來，一臉歉疚地說：“抱歉，我突然有點急事，今天恐怕不能去拜訪伯父了。”

“啊？”溫栀看了眼他的手機，還是在通話中的界面，也不想耽誤他什麽，忙說，“那你先忙。”

“我先上樓了，再見。”溫栀同他告別。

周柏城點了點頭。

刷卡通過安全系統的檢測後，溫栀走向電梯。

電梯那豎着塊“維修中”的牌子。

只能走樓梯了。

住在溫栀家樓上，下來倒垃圾的阿姨見到溫栀，跟她吐槽道：“物業不知道在做什麽，修了一下午了還沒修好，爬樓梯累死個人哦。看看，把我們小栀栀都愁壞了。”

溫栀笑了笑，沒有搭話。

她家在五樓，再加上她平時經常運動，爬一座山都不在話下，走樓梯倒不會讓她太發愁。

讓她看上去心事沉沉的，是別的事。

送走倒垃圾的樓上阿姨後，她沿着樓梯往上走，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忽然品出一種莫名的意味。

她怎麽覺得周柏城像是專程為了送她一程才過來的？

他真的有事要找她爸爸商量嗎？

這想法讓她的心跳都變快了一些，腳步變得緩慢起來。也不知道是因為夏風的炎熱、爬樓的辛苦、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她感覺自己的鼻頭悶悶的，像是出了汗。

鬼使神差的，溫栀忽然改了方向。

她走向了三樓走廊盡頭的那扇窗，透過那扇窗，剛好可以看到這棟樓入口的方向。

“嘩”的一聲，溫栀将平日裏關閉的百葉窗拉了上去，低垂下眼，往下看。

周柏城的車映入眼簾。

他此時倚靠在車門上，正仰着頭往上看。

在嘩啦啦的百葉窗拉合聲響起時，他倏地也将視線定向這邊。

視線與底下的周柏城撞在一起時，溫栀只覺得自己的呼吸停滞，心跳都暫停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