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天·9
第2天·9
“發瘋的園丁”是沈白清從NPC口中打探來的線索,這一角色和醫生沒有出現在他們視線中,卻在細節處留下了存在的痕跡。
就好比公墓那修剪到一半就罷工的園林。
宋慎思從窗子向外眺望時,正好看到那位園丁背着剪刀在院子裏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詞,一會兒唱歌,一會兒嚎啕,哭哭笑笑也挺滲人的。
他們去找人的時候,園丁正對着空氣自言自語。
宋慎思想靠前,剛邁出步子就被沈晉肅拉了回來。
那人把沈白清往他身後一塞,拿了支煙在園丁面前晃了晃。
園丁眼神飄忽不定,發散的瞳孔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明白那煙大概是給自己的,小心地接過來,沒心眼地綻開了燦爛的笑容。
“朋友,你在這裏多久了?”沈晉肅問。
園丁一個勁地點頭,“吃過了,吃過了。”
“我是說……”
宋慎思是個急性子,幹脆把園丁手裏的剪刀一奪,拎着領子把人扯到身前,“我不管你是真瘋還是假傻,說!那孩子在哪!”
園丁吓得咧嘴嗚咽幾聲,“孩……孩子……”
說着又抽風似的大笑起來,“孩……哈哈哈,孩子……孩子死了!不,孩子沒死……他在這兒呢,就在這兒呢!”
他眼珠打着轉,看向幽暗陰森的城堡,猛地抱住宋慎思,嘶聲喊道:“他就在這裏,從來沒離開過,你聽到了他的哭聲,你知道他在這裏!!”
沈晉肅拽着他的後領,将人從宋慎思身上扒了下來。
園丁伸着舌頭,露出一臉癡傻的笑容,“嘿嘿!你要去找他,那你把這個給他!”
他不知從哪兒翻出個布娃娃,非要往宋慎思手裏塞。
那東西髒兮兮的,紐扣做的眼睛脫了線,将掉不掉地挂在臉上,嘴巴是用紅顏料畫成的弧線,嘴角一咧到耳根,暈染開的顏色就像吐出的鮮血一樣。
娃娃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黑色的頭發編成幾股麻花辮,看得宋慎思心裏滲得慌。
……簡直就像個巫毒娃娃。
園丁還在發瘋,堅持一定要宋慎思收下娃娃,沈晉肅便代他接了東西。
園丁心滿意足,瘋瘋癫癫地走了,半途想起少了什麽,又蹦跳回來撿起丢在一旁的剪刀,這回才是真正安心地走了。
沈白清冷汗直冒,“哥,你還真是……什麽都敢接啊,這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萬一那個園丁就是因為它才發瘋的,那……”
“那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沈晉肅輕拍着臉色不大好看的宋慎思的肩膀,“那到時候可得溫柔點對我,要是像對他一樣,我一定很難過。”
宋慎思語氣不爽:“你拿它做什麽?也不怕中邪?”
“沒準有什麽特別用途呢。”沈晉肅把東西用帕子裹了幾層,收在口袋裏,“現在有一點可以肯定,公爵夫人的孩子還在城堡裏。”
“他剛在我身上寫了字。”宋慎思攤開方才被園丁觸碰過的手掌,“D和r,他是想說那個孩子在醫生那裏嗎?”
沈白清“啊?”了一聲,“那他到底是真瘋還是裝傻啊?”
“鬼知道。”
“可是,醫生又在哪裏啊?”沈白清抓着宋慎思的衣角不放,“這人現在還沒出來過呢,不會也是個玩家吧?那我們豈不是要打玩家?”
宋慎思一擡下巴,指着沈晉肅,“問他。”
沈晉肅笑了,“怎麽?”
“別裝,你肯定早就發現了。”
男人聳肩,“好吧,确實。一開始看到神父房間裏那些瓶瓶罐罐,我還以為擔當修道院醫生這一職責的人是神父。在中世紀的歐洲,醫學不夠發達,人們認為疾病是上帝的懲罰,所以常由神職人員擔當救死扶傷的任務,所以看那些玻璃器材的時候我先入為主了。”
“後來你是怎麽發現不對的?”
“在NPC說起這裏的修女接連患上怪病的時候,越是這種危難的時候就越需要有能力醫治疾病的人,但這些患者都沒得到有效救治,那麽這位醫生在修女們最需要他的時候去哪兒了?”
沈晉肅看着一如既往陰沉的天空,籠罩在他們的頭頂的烏雲久久不散,如層層重疊的漩渦,欲吞噬外來者,讓他們一起沉淪在這詭谲的風暴中。
沈晉肅招呼兩人盡快回到城堡,“我們抓緊時間去找人。”
沈白清擔憂道:“哥,這麽大個城堡,不知道在我們看不着的地方有多少密室密道,我們像沒頭蒼蠅似的亂找能不能找到人都不說,倒容易把自己搭進去啊。”
宋慎思看了他一眼,“難得你機靈一回。”
“孟老板,你這是在誇我嗎……?”
“你就當是在誇你吧。”
宋慎思轉向沈晉肅,“打什麽主意呢,老狐貍。”
也不知是對這稱呼感到新鮮,還是對宋慎思敢這樣叫他的态度覺着有趣,沈晉肅居然沒惱,笑着搖頭,“沒什麽,只是一種感覺罷了,還在猜測的階段,不好坑你們。所以等下我自己去找那位醫生,你們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
“那你要是挂了怎麽辦,我們豈不是要跟着一起涼?”
不等他回答,宋慎思的後半句話很快接了上來:“我有話問你,你還不能死。”
“好。”男人爽快地答應了,“過後我們好好談談。”
說完,沈晉肅便把兩人推進了禱告堂。
沈白清見宋慎思心情不好,就乖乖拉着嘴鎖,什麽都沒說。
可這裏是昨天他們看見鬼影的禱告堂,周圍靜得滲人,沈白清還是沒忍住:“……孟老板,你說點什麽啊,你這樣一聲不吭的我好害怕啊。”
宋慎思找了張長椅坐下思考人生,敷衍道:“說什麽,一宿沒合眼,我現在只想睡覺。”
“你,你都不害怕的嗎?”
宋慎思平躺下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怕有什麽用,要是怕就不用死了的話,我能比你還慫。”
“……孟老板,你到底都經歷過什麽啊?你是魔鬼吧?”
“可能吧。”
難以抵抗的睡意使得他閉眼就不省人事了,再次睜眼就是被嬰兒啼哭聲吵醒的。
宋慎思覺着那哭聲離得很近,似乎就在一門之外。
他起身看了看身邊熟睡的沈白清,脫下外衣給那人蓋上了,走到門前,将禱告堂的門推開一條縫隙。
外面一片漆黑,哭聲帶着回響,是從廊道深處傳來的。
不等他糾結要不要把沈白清叫醒一起去看看狀況,門縫裏突然伸進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那東西來勢洶洶,力道蠻橫,宋慎思猝不及防,竟被那東西硬生生拖出了門。
随即沈白清就被門板回彈的巨響驚醒,猛地坐起來。
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露出了後面漆黑一片的走廊。
宋慎思竟然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沈晉肅聽到沈白清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後第一時間趕回禱告堂,見沈白清抱頭蹲在聖母像後直哆嗦,一把給人拉了出來。
“什麽情況?你孟老板呢?”
“我我我……”沈白清快崩潰了,大聲哭道:“他被鬼抓走了!!”
“先冷靜下來,怎麽回事?”
沈白清紅着眼睛抱住他,“你你……哥!你剛才過來的時候沒看見他嗎?這這……這外面不就一條路嗎?”
兩人回頭看向深邃的廊道,地上還留着幾滴血痕。
沈晉肅用手指一蹭,血還沒幹。
“……哥,現在該怎麽辦啊?孟老板他會不會有事啊?”
沈晉肅沉思着擦去手指上的血跡,“我想,我大概知道他會被帶到哪兒去。”
宋慎思是在劇烈的暈眩中醒來的。
本來沒能痊愈的腦震蕩就讓他時不時頭暈惡心,現在更加不适,好像被裹着棉被扔進洗衣機一樣,他覺得五髒六腑移了位,難受得恨不得把膽汁都吐個幹淨。
他想爬起,但雙手被綁在身前的姿勢讓他力不從心,雙臂也虛乏無力,還沒起身就又倒了回去。
他眯眼艱難看清眼前的景象,此時他身處一個封閉昏暗的房間,只有幾支蠟燭照明。
光影晃動間,他看到一個穿着黑袍的修女走到他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随着意識的清醒,他的視線也清晰了許多。
當他看到修女蒼老的面龐時豁然開朗,自嘲地笑笑,“原來在這兒等着我呢……院長嬷嬷。”
院長伸出她遍布皺紋的手,像死人一樣僵硬又沒有溫度的手指在宋慎思臉上劃過,怪異的觸感讓後者覺着自己半邊臉都麻了。
“別這樣,我承認自己是挺好看的,但真沒必要動手動腳。”
院長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早知道你會礙事,還不如把你們兩位執事一起幹掉……不過要真那樣做了,我也就少了個能用的容器,可惜了。”
宋慎思實在不習慣被人俯視的感覺,總想着找回主動權和優勢。
可惜他雙手都被綁着,能動的幅度有限,就算院長扯着頭發把他拽起來也沒什麽反抗力。
“拜托下手輕點,我不太确定自己到了某人的年紀會不會脫發,還是趁早保養發根會比較好。”
院長掐着他的臉頰,迫他張開口,将試管裏的液體灌進他嘴裏。
她扼着宋慎思的脖子,猛力一捏,宋慎思沒能掙紮就把藥吞了下去。
他扭頭避開院長,嗆咳着摸着自己濕潤的嘴唇,“你給我喝了什麽?!”
“一點硫噴妥鈉,吐真劑真是個好東西。唉……人上了年紀,身體大不如前了。”
院長念叨着坐在宋慎思身前,靜待藥物生效,“你這種小年輕應該沒什麽自控力,犯不着跟藥效對抗,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是怎麽發現我的身份的嗎?我自以為做到天衣無縫了,偏偏你們來壞我的事,真讓人不爽。”
藥物開始生效,宋慎思覺得自己的注意力不集中了。
院長對藥效了如指掌,在他眼神變得迷離時有意加以引導:“是誰派你們來調查我的?還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嗯?”
宋慎思試着讓自己保持清醒,可院長的聲音就像催眠一樣,會讓他錯亂。
他咬着牙:“……能不能問點我知道的!”
院長掐着他的下巴,淩厲的目光如刀割般落在他身上,“那就來說說你是怎麽發現我的!到底是哪裏露了馬腳?”
宋慎思輕笑一聲,擡眼看向院長布滿皺紋的臉,“這個問題不該問我……因為我沒發現你。”
“什麽?!”
“我清醒時連你的面都沒見過,怎麽會知道你就是醫生,就是真正的BOSS呢?說實話,我也是剛剛醒來才明白的,修女們的死和當年公爵的獵巫行動如出一轍,本質上都是給惡魔的獻祭,而能悄無聲息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做到這件事的人,就只有為她們治病的醫生一人。不過我還真是大意了,先入為主地以為醫生是個男人……”
他的視線移到方才院長擺弄的瓶瓶罐罐上,看着那些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器官,胃裏開始翻騰。
他額上的汗珠一顆顆滑進領口,呼吸也在藥物作用下加快了。
“聽說你是在戰争中受到創傷才不得不在修道院休養的,那請問你在戰争中扮演着怎樣的角色?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還是殺人不眨眼的奪命巫師?”
院長的表情很難看。
宋慎思痞裏痞氣地笑着,舔着他那顆尖尖的犬齒問:“我也會成為你的衆多收藏品之一嗎?”
院長陰陽怪氣地冷笑:“會的,你甚至會成為我最引以為傲的藏品,但是在那之前,你還有更重要的使命。”
她抓着宋慎思,扯着衣領露出他脖子上的燙傷。
那是昨天沈晉肅為他驅魔留下的痕跡,傷口只是緊急做了個處理,被院長一刀剜下去,宋慎思疼得牙都快咬碎了。
“真是好氣魄,可惜,好好的身體被打上這樣的烙印,即使是作為容器也配不上撒旦大人,看來在你之後,我還需要再尋覓一個合适的人……讓撒旦大人滿意的身體可不多,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院長念叨着,她力氣驚人,拖動着宋慎思,将他推進了地板暗格下的密道。
宋慎思四肢癱軟,渾身使不上力氣,含糊不清地問:“……你把那個孩子怎麽樣了?”
“孩子?哪有什麽孩子?”院長冷哼着反問,“小怪物倒是有一個,跟他那倔強的母親一樣難纏,擺平他可費了我不少時間。”
“他在哪裏?”
“噢,迫不及待了是嗎?別急,你會見到他的。”
院長索性把沒有還手之力的宋慎思踹下了樓梯。
他一路跌下去,又平添幾處皮肉傷。
“那個小東西沒出生就死了,怨氣太重,但我留他有用,至于你……”
院長點燃了密室的蠟燭,宋慎思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地下祭壇。
他仰起頭來抹了把流到肩頭的血,帶着些挑釁的意思:“所以,你打算讓那個惡魔住進我的身體嗎?那真可惜,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儀式最重要的一個環節怕是沒法進行了。”
他靠在祭壇邊坐着,呼吸急促,低垂的頭無力完全擡起,只能擡着眼睑去看對方。
“那些修女都是因為被呼喚名字才遭你毒手的,從那之後修道院裏的人彼此不再稱呼名字,所以你并不知道我叫什麽,更沒有辦法讓惡魔附在我身上。”
他沒給院長開口的機會:“可我昨天又确确實實被惡魔附了身,那感覺不太好,社死的感覺也不太好——這個暫且不提,光是這經歷就足夠讓我肯定惡魔是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意願來選擇容器的,并不需要走你那麽玄乎又複雜的流程,所以……”
宋慎思舔了舔沾着血的嘴角,那森然一笑令人心驚。
“所以,到底是惡魔想占據這裏,還是你想讓惡魔留下,完成你不可告人的心願呢?”
院長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小東西,知道為什麽讓你廢話這麽久嗎?硫噴妥鈉的藥效還沒完全發揮出來呢。”
她抓着宋慎思的頭發,逼迫他仰起頭來,“胡言亂語這麽久,藥勁也該上來了吧?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
宋慎思就像個醉鬼,思緒很亂,嘴也不聽使喚。
他嘗試掙紮,但硫噴妥鈉的藥效連特工都很難反抗,更何況是他這樣沒受過專業訓練的普通人?
院長還在誘導他:“說吧,我的孩子,告訴我你的名字,還有你內心深處最恐懼的事。”
她慈母般輕撫着宋慎思汗涔涔的臉,尖銳的指甲從他的嘴角劃至心口。
他覺着好像心跳都被她攫住了,胸中越發空蕩,他所堅持的執念在一點點瓦解。
在院長一次次發問的催促下,宋慎思的思緒飄回了那個讓他刻骨銘心的雨季。
暴雨覆盆而下,劃破天際的電光映明了死一般的長夜。
他堅守多年的防線終于決堤,功虧一篑。
“最恐懼的事是……”
“是?”
“……孤身,一人。”
下一章,大小姐就要想起他和老師以前的事了,依然是比較嚴肅的劇情,今天也莫得小劇場。
順便明天請個假,最近工作巨忙,快喘不過氣了,所以這章比較肥……
感謝各位看文的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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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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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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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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