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世界二
世界二
三年前陷入輿論的正行集團在今年重新上市,并且以黑馬的架勢趕超了幾個原本想趁這個時機往上爬的大公司,直接扇了一些覺得正行公司會就此垮掉的人狠狠一耳光。
手機上的視頻這會兒已經是第五次播放了。
一堆人圍在正行集團的公司門口,只是這次說的不再是什麽‘一個企業家的人品才是現今人們真正看重的點兒’,而是‘正行集團又一次展現出了……’
這句話沒有說完,因為下一秒尚峰就推開大門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他的下屬。
原本對着鏡頭說話的記者立馬跟聞到肉味兒的狗似的追上去,而視頻也再次自動暫停了。
楊哲宇的視線停留在對面發給自己的那句‘你男人是真他媽的帥啊,我覺得我都要直了。’上面。他笑了笑,回了一句:那是,也不看看這是誰的男人。
就在這時,包廂的門被敲響了。
楊哲宇站起身,走到門口的位置。
——他拉開了門。
他一貫挂在臉上的笑這回終于收了下去,面無表情地盯着門外的人,因為他不是很想對門口這人笑。
在這段時間裏,無數人跟他提起了尚峰。
不熟的人在猜測尚峰多久才會甩了他,去追求原本的白月光。熟的人則在這段時間不停給他發關于尚峰的視頻,明裏暗裏的意思都是你一定要相信尚峰。
至于為什麽要他相信尚峰?
楊哲宇低頭看着矮了他半個頭的男人,對方容貌清秀,眼睛就跟小鹿一樣清澈。
就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抵觸似的,清秀的男人擡起臉來,沖他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你好,是不方便我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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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不是很方便,希望你能識時務快點兒滾。
楊哲宇勾了勾唇,往旁邊讓開了:“瞧我,給忘了。我們進來說話。”
——當然是因為尚峰的‘白月光’最近回國了。
楊哲宇跟尚峰是多年的好兄弟。
尚峰這人從小就相當有板有眼,做什麽事兒都必須要成功,是非常典型的‘別人家的小孩兒’。但是在人際交往方面,就是個十足的傻子。
而楊哲宇,每一個大人都會被他的甜言蜜語給哄得神魂颠倒,都說這小孩子以後有出息。但是他的學習成績就是不行,爛到沒邊兒了。
楊哲宇本來是不想跟尚峰打好關系的,一個就知道死磕學習的木頭疙瘩,有什麽值得他打好關系的。
但三天兩頭就得去學校替他跟老師賠禮道歉的老爸老媽對他說:你必須得跟好學生尚峰打好關系。
楊哲宇的爸媽跟其他人的爸媽不太一樣,是那種很能抹得開面子的神奇型家長。
具體就表現在于既能抹得開面子跟他做鬼臉哄他開心,也能抹得開面子在他小學畢業的時候扯着紅色橫幅拿着大喇叭說讓我們一塊兒祝賀楊哲宇小朋友順利從小學畢業。
怕他們又玩兒那種把鬧鐘設成錄音、然後不間斷放‘你好,你好!請和尚峰建立友誼,向那個好孩子學習!’的老把戲,楊哲宇也就只好捏捏鼻子不情不願地上了。
他這人想跟人打好關系是手到擒來的事兒,唯獨在跟尚峰做朋友這件事兒上,他摔了無數個跤,才換來尚峰的一句‘我們現在已經是好朋友了吧?’
楊哲宇當時臉上的笑都有點兒僵,然後他照着尚峰後腦勺來了一下:‘早就是了!’
尚峰這人确實不錯,沒接觸之前楊哲宇覺得這人天天死磕學習,接觸過後楊哲宇發現這人私底下跟明面上完全不一樣。
甚至會在周末拉着他去跳傘跟攀岩,美其名曰這就是自己找到的可以放松心情的手段。
兩個人朝夕相處,楊哲宇對尚峰也有了不一樣的情感。
那些藏在調侃的話下邊兒的情緒開始慢慢跟‘愛’這個字眼有關。
他會趁尚峰不注意的時候把自己冰涼的手伸進尚峰的脖子裏,然後指着縮脖子的尚峰哈哈大笑。
他會在情緒低落的時候想要看見對方的身影。
尚峰這個人,從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漸漸變成了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意義的存在。
——如果沒有陸昔年的出現的話。
楊哲宇聽着陸昔年的話,眼神有點兒沉。
他聽陸昔年以一種感傷的語氣說起跟尚峰的那些過去,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局外人。
陸昔年的臉皮挺厚,說的就好像在尚峰公司陷入輿論後立即跑去美國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就好像當初自己是被迫離開尚峰似的。
說的讓楊哲宇都開始覺得陸昔年說得對,他才是偷走了別人愛情的那個小偷了。
楊哲宇很平靜地盯着桌上那個邊緣還雕着花的煙灰缸。覺得他的手好像有點兒癢。
如果不是接受了這麽些年的義務制教育,他是真的想把這玩意兒砸在對面陸昔年的額頭上。
陸昔年是在高二那年轉進他們班的。
楊哲宇對成績優異看着就很瘦弱跟沒吃飽飯似的轉校生提不起興趣,比起關注那個轉校生,他更喜歡關注成績同樣很好的尚峰。
但高中的男生在愛這方面要麽就特別勇敢,要麽就特別膽怯,基本就是這兩個極端。
楊哲宇是很多人的開心果,公認的開得起玩笑,有什麽話就說。可是他喜歡上的人是自己的兄弟,兩個人還都是同性。所以他決定把這心思藏在心裏,想的最多也就是等某天尚峰結婚,他會包個最大的紅包送給對方。
他沒想過尚峰會喜歡上作為插班生的陸昔年。
尚峰說陸昔年對自己很好,他真的很感激陸昔年給自己的溫暖。
楊哲宇聽着這些話,只覺得刺耳,他有心想問問尚峰怎麽會喜歡上一個才轉來沒多久的轉校生,為什麽會喜歡上一個男生。又覺得這個時候說這些會顯得自己很像個傻逼,所以他什麽也沒說。
尚峰問他對同性戀這事兒怎麽看。楊哲宇用跟往常無異的笑臉跟尚峰說不怎麽看,你永遠都會是我最好的兄弟。
兩個人碰了碰拳,然後一塊兒下了樓梯。
但到底是有什麽不一樣了。
楊哲宇走在尚峰的身後,想張嘴說點兒什麽,又覺得還是算了。
不以情侶的身份相處也沒有關系,他還是可以做尚峰的好兄弟,跟對方前往同一個方向。
兄弟的保質期肯定比情侶的長得多。
然後尚峰跟陸昔年在一塊兒了。
他們對此的态度坦坦蕩蕩,一直從高中畢業走到大學,從沒在意過外界那些的聲音。
真是好一對同□□侶。
楊哲宇盯着那兩個人越來越遠的背影,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他想真好啊,就這樣吧,然後轉頭偏離了給自己準備的那個方向——他自己把那點兒愛火給踹熄了,幹脆利落的轉身走人。
如果陸昔年高中那年沒來這個班級的話,他和尚峰不會從至交好友變成之後點頭就算打招呼的關系。
如果陸昔年沒在尚峰的公司掃清頹勢後忽然選擇回國的話,他和尚峰應該不會重新回到朋友這個關系。
可是陸昔年現在回來了,就像當初忽然出現在他們班級上一樣。
楊哲宇聽着陸昔年對他說起感謝的話。
陸昔年很謝謝自己在他沒在的這段日子裏照顧尚峰,楊哲宇點點頭,跟他擺擺手:“不客氣。”
只字不提從陸昔年去了其他國家後,他跟尚峰已經在一塊兒三年。
他從一個屁都不懂的大少爺到現在對很多術語都爛熟于心,他終于可以聽得懂那些酒桌上的話真正的含義,他終于從走在尚峰的後面變成了走在了對方的身側。
然後陸昔年就回來了。
尚峰的白月光回來了。
楊哲宇不想用尖銳的話問陸昔年為什麽會在尚峰的公司再次站起來後回來,他不想問陸昔年這三年去做了什麽,更不想和陸昔年說自己這些年為尚峰做了什麽事兒。
他既不想賣慘,也不想跟一直不怎麽喜歡的人訴苦。
這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有點兒太跌份了,也不太符合他一貫的形象。
“所以你回國後特地約我見面。”楊哲宇笑着敲了敲桌面,往身後的軟墊上靠,顯得很悠閑,“就是為了跟我聊這些東西的?”
他看上去還是那個老油條,但楊哲宇知道,他穿在裏邊兒的襯衫已經被汗浸透了。
“當然不是。”陸昔年對他說,“我希望你能跟他分手。”
這個人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也分明是溫和的。就像高中那時候一樣。尚峰前腳跟他說希望兩個人可以合夥開公司,而陸昔年後腳就找過來,對他說希望他不要和尚峰離得太近。
‘我希望你能和他保持距離,不然我會誤會你對尚峰不是單純的兄弟情。’
‘抱歉,因為我和尚峰都是同性戀……希望你不要覺得我這話過分。’
‘你應該不會真的喜歡上了自己的好兄弟吧?’
楊哲宇閉了閉眼,從回憶裏掙脫,然後就像當初回答陸昔年那樣,他準備說好了。
他不覺得自己争得過陸昔年。
他和尚峰做了那麽多年的兄弟,而陸昔年只來了三個月,尚峰就會跟他說好像自己喜歡上了那個轉校生。但就算是要離開,他也要挺直腰背離開。
但說出口的不是一個好。
而是——
“你哪兒來這麽大的臉讓我跟我對象分手?”楊哲宇說,語氣很爛,但他的眼神驚恐,完全不知道為什麽會忽然說出自己的心聲,“你有種讓尚峰親自過來跟我說。”
【開始确認宿主信息。】
——什麽東西??楊哲宇驚疑不定,左看右看。他耳邊是什麽莫名其妙的聲音!
【宿主信息已确認,符合篩選标準。】
“我跟尚峰在一塊兒幾年了,相信你也知道。”陸昔年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麽回應,原本的計劃都被打亂,但還是強撐着繼續說,“你真覺得他是喜歡你?他不過是拿你當好兄弟而已。”
如果沒有那個類似電流一樣的聲音出現,這話說不定真的能刺穿楊哲宇的心。
他這人雖然性子頑劣,對很多事兒都抱着種‘你說任你說,我當真算我輸’的态度。但在尚峰是不是真喜歡自己這件事兒上,他确實是一直持懷疑态度。
他始終不相信尚峰對自己是愛,而不是友情。
【趕上了趕上了!都怪我剛才和第一任宿主告別說太久了,差點遲到了!】半空中鑽出一個有着大眼睛的黑色毛絨球,乍一看跟楊哲宇最怕的蜘蛛長得很像,【改造開始!】
【你好啊!】黑色毛絨球看向了楊哲宇,然後沖他打了個招呼,【第二任宿主。】
什麽你好啊?
楊哲宇瞪大了眼睛。
什麽第二任宿主?
蜘蛛成精了還他媽的會說話和眨眼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操!!
因為以前年少時洗澡、搓頭發的時候忽然摸到一只蜘蛛的凄慘經歷。楊哲宇最怕的東西就是蜘蛛。
他不僅怕真實的,就連那種Q版的,他也怕。
剛才嘴不受控制的吐出心聲這事兒就已經很可怕了,猝不及防還看見個這麽像蜘蛛的玩意兒。楊哲宇只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一聲我操,直接拿起手機就往外跑。
但是門被鎖着,開不了。他拽了半天才想起要先擰,擰一圈後打開了門,接着飛奔出去。
一個長得挺好看的男人,邁着自己的長腿在走廊裏狂奔,時不時還回頭看,就跟包廂裏有鬼似的。
走廊上有人一臉懵逼,抱着好奇心走到那扇沒來得及關上的門跟前。不太理解坐在這兒的人到底是做了什麽事兒,才能讓那個人狂奔成那樣。
……還是這裏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陸昔年坐在包廂裏,他本以為楊哲宇會跟高中那會兒一樣說句好,然後把尚峰身邊的位置留給自己。但楊哲宇現在不僅跑了,還一臉驚慌失措的跑了,就跟自己是什麽髒東西似的。
門口的人越來越多,一群人裝作無意走過來的樣子往包廂裏瞟,又在看見他的臉後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陸昔年臉上溫和的表情終于碎掉了:“楊!哲!宇!”
——我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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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