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世界二

世界二

“對。”尚峰早準備好了應付的說辭，“他說自己接近你就是為了替我拿這些文件。”

“怎麽可能……”賈股确實是被自己偷稅漏稅的事兒被尚峰發現的消息給刺激了，但他并不傻，沒有輕易就中了尚峰的圈套，“……不可能是陸昔年，他根本沒有那麽大的權利……”

剛才說陸昔年也不過是因為他只能想到陸昔年這個人。

可是賈股說過後，再仔細想想，才加入他公司的陸昔年觸碰不到這麽深的東西。

況且他也沒給陸昔年多少實權，完全就是看對方有利用價值才把對方招進了公司，然後給對方安了一個虛職而已。

“幾年前，我的正行是怎麽一點一點垮掉的。”尚峰倒是沒因為賈股沒有立刻走進圈套裏而露出異樣的神色，依然顯得很平靜，“您應該還記得吧？”

賈股看着尚峰，不明白尚峰怎麽會在這時自揭傷疤。

當初關于正行的負面新聞鋪天蓋地，不了解的人都在往各種陰暗面想，他也有好奇心，自然也是其中一員。

什麽家族糾紛、藏在黑暗處的私生子報仇、尚峰搶了別人的愛人、然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巴拉巴拉。

最後因為有人落網，真相才終于水落石出——是尚峰的私人秘書被金錢所蠱惑，把公司的機密透露給了正行的競争公司。

跟衆人猜測的什麽家族糾紛、仇家搞事兒完全對不上號。

真相就是如此的樸實無華。

這消息爆出來後，不少人驚掉了下巴。

有記者為了蹭這個熱度，選擇在這個節骨去采訪尚峰的私人秘書。

問他是不是為了名。

Advertisement

他搖頭，說不是，就是單純為了錢。

有記者問那是因為家裏出了什麽事兒，所以急需用錢嗎？

他說沒有，家裏的人過得好得很，就是為了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記者不信邪，繼續湊上去問，問他難道不知道這事兒是違法的嗎？還是尚峰平時對他不好，他積怨已久，才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

他嘆了口氣，說尚峰對手下的人都挺好的，也不會強行要他們加班，逢年過節也會讓他們回家陪家裏人。

‘那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呢？’那名記者原本就是想給新聞稿來點兒噱頭，沒想到對方不上套不說，還說了不少尚峰的好話。

她現在是真有點兒迷茫了。

‘說了啊，我就是為了錢。’他回答，然後随口抱怨了一句，‘為什麽這麽多人都不信呢？’

‘可是那些錢，你在正行努力個幾年也就到手了吧？’記者眨了眨眼，‘犯得着為了這一時的利益而葬送自己的後半生嗎？’

‘那也得等上好幾年了。’他搖搖頭，‘只需要給出幾份文件，就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拿到那麽多錢，多方便省事兒啊。’

‘再說了，我一開始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麽快就被抓啊。’

真實的商戰跟小說中裏的商戰不一樣，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

所以尚峰的私人秘書可以為了一個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的空頭支票而選擇背叛對自己不錯的正行。

而在這段日子裏，向正行潑出去的髒水再怎麽也洗不掉了。

沒人在意真相到底是什麽，澄清永遠比污蔑麻煩。

賈股想回答尚峰這個問題，忽然想到了什麽，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他想起來了，當初陸昔年就是在這個節骨眼選擇離開了尚峰的身邊，時隔幾年後才選擇再次回國。

不少人都覺得陸昔年是看尚峰飛黃騰達了，想回來攀高枝了。如果确實是這樣，而自己的公司被陸昔年看成了一個‘籌碼’呢？

一定是這樣的！

他之前還想不明白，拐着彎的問陸昔年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兒。陸昔年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跟他說是什麽原因，原來是因為這樣！

就算陸昔年碰不到這麽深的東西……只要有錢，有名聲，就一定能招到自己身邊的人。然後對方就會告訴陸昔年，如何把自己最快拉下馬。

就算不告訴陸昔年，只需要給幾份資料，那也能達成目的了。

正行對員工的待遇不差，尚峰的私人秘書一年能賺那麽多錢，但最後還不是為了一張空頭支票背叛了尚峰？

好……真好啊。

賈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以為自己是螳螂捕蟬，想不到自己身後還有陸昔年這個黃雀。

陸昔年這王八蛋，可真是玩的好一手扮豬吃老虎啊。

“不過我現在有了愛人，對他也沒有這些心思。我不希望我的愛人因為這些産生誤會，所以拒絕了。”尚峰攤了攤手，“至于這份文件……你不要以為我把這份資料給你看就是要放過你的意思。我不過是想讓你死的痛快些，別被逮了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主動自首總比被抓好些，你說對吧？”

尚峰不習慣跟人合作，因為察覺不出對方的話外音。但卻很習慣壓過對方一頭。所以這會兒氣勢驚人，甚至隐隐有點兒當年那個執棋手的意思。

賈股看着這樣的尚峰，苦笑着，在心裏想：他怎麽會就因為正行曾經被人拖垮，就覺得尚峰是自己可以算計的對象？

尚峰可以在短短幾年的功夫就被媒體誇成商界新秀。

尚峰可以在正行被人罵成那樣後選擇用事實說話，把正行公司發展成正行集團。

哪怕這其中有父母和楊哲宇的幫忙，這個人也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是……是啊。”賈股努力提起一個笑臉，“我一定會去自首的。”

偷稅漏稅這種事兒當然不可能靠他自己一個人就能完成，那些被他找上的保護傘也會因為他的落網而跟着掉進水裏。那裏面多的是已經培養出得力助手的人，所以就算是進去了，外面也還有人，可以幫他好好教訓陸昔年。

他鬼迷心竅，覺得陸昔年能給自己帶來好處，哪裏想到自己會在陰溝裏翻了船，這會兒還得努力跟尚峰賠笑臉。

“還吃嗎？”尚峰指了指已經擺好了的菜，問的很誠懇。

賈股看着那些菜，這些菜都是他精挑細選的。

因為尚峰的口味偏好沒人知道，所以他讓人做了各種各樣的菜式，擺了滿滿一桌子，只是看着就讓人覺得華麗。

他一直很喜歡這樣，哪怕知道自己吃不完這些菜。光是這麽擺的滿當當的，他看着就覺得心情愉快。

但現在再看這些菜，他只覺得反胃：“我就不吃了，你……您慢慢吃吧。”

賈股站起來，跌跌撞撞就往門口走。

現在還得盡快告訴那些上面的人，能想法的就盡快想法，想不出法子的話，他也沒有什麽辦法了。

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也顧不上別人了。

“不要想着逃跑。”就在這時，尚峰的聲音從賈股身後傳來，帶着點兒漫不經心，“逃跑的話，整件事的性質就變了。”

如果系統現在看了這塊映出尚峰那邊畫面的面板的話，就會發現：尚峰這漫不經心的語氣，跟自己綁定的宿主最喜歡用的語氣一樣。

但是它現在沒有空，它已經被楊哲宇忽悠的快找不着北了。

【真的能讓很多人都知道我的樣子嗎？】毛球暈乎乎的。

‘當然啦——’楊哲宇的顏值本來就不算低，又擅長跟人打交道。所以他只要抛掉老油條的本性，就能吸引不少人上鈎，‘你想想，那麽多的人類都會知道你的模樣。這對一個系統來說，是多大的榮譽啊！’

毛球盯着看着自己的楊哲宇，已經開始幻想了：不過它聯想的是自己從人類那裏學到的關于明星的畫面。

不少人對着屏幕上的毛絨球，發出‘你是我的偶像！’的吶喊。

毛球下意識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同意你使用我的肖像權了。】

‘愛你——！’楊哲宇抓住它，猛吸了一大口。

【你不能愛我！】毛球立馬說，【你得愛尚峰，尚峰才是你的愛人！】

【還有，好好開車啊宿主！眼睛直視前方！】

“我當然不會跑……”賈股咬着牙說，“上面對這個的打擊力度這麽大，我哪兒敢往外跑呀。”

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往外跑。

再說了，關于他逃稅漏稅的證據還在尚峰那兒，誰也不知道尚峰來之前有沒有通知警方。

賈股走了出去。

包廂裏的尚峰看着桌上華麗的菜肴，昏暗的燈光照在這些菜上，沒烘托出什麽氣氛，反倒讓他沒什麽胃口。

這麽一大桌子菜，吃不完不就浪費了嗎？

尚峰想了想，拿起手機打了楊哲宇的電話。

對方剛一接通，尚峰就對着手機問出了一句：“……你到了嗎？”

之前說的三十分鐘就可以來接他，這會兒楊哲宇差不多已經在路上了吧？

已經停好車的楊哲宇一臉莫名，很想問尚峰是不是在自己的身上放了監視器。不然怎麽會這麽巧，在自己剛走進來的時候，尚峰就打來了這個電話。

問的還是這個問題。

他的視線落在了正在把路線做成圖方便宿主看的系統身上，眼神裏流露出了一絲懷疑。

這毛球好像之前說過，是要他們兩個人一塊兒改造的。

難道尚峰那裏也有一個系統的分身？

這是什麽天選打工人，一個人……不，一顆球幹兩個人幹的活？

毛球身上的毛就在這一瞬間全立起來，大大的眼睛裏只寫着警惕兩個字：【亂想什麽呢，我只綁定了宿主你一個人！】

什麽一顆球幹兩個人的活，那都是沒影的事兒！

楊哲宇忘記自己還在和尚峰通着電話，點點頭，用一個字回複了毛球：“哦。”

沒有兩個毛絨絨就沒有嘛，為什麽回答的這麽幹脆，讓他連幻想的時間都沒有就被迫回到了現實。

“哦？”所以那頭的尚峰理所當然的誤會了，“是我做錯什麽事情了嗎？”

不然楊哲宇為什麽會對着他一個普通的問話，給出‘哦’這樣冷漠的回答？

楊哲宇這才想起還在跟尚峰對話，随口問了一句：“對了，你現在在哪個房間？”

雖然他已經在按着毛球給出的地圖往那個方向走了，但楊哲宇還是意思意思問一下。

尚峰說出了自己的房間號，又補充了一句：“不着急，你慢慢開車，開車的時候注意點兒。”

楊哲宇在那邊兒又哦了一聲，然後很幹脆地挂斷了電話。

尚峰已經在思考自己到底做錯什麽事兒了。

跟陸昔年？

不可能，他已經和楊哲宇把話說的很清楚了。

難道是跟賈股？

更不可能，楊哲宇也不太可能把長成那樣的賈股給當成情敵。那是對楊哲宇顏值的貶低，對自己眼神的不信任！

難道是今天公司裏有人惹了楊哲宇不開心，所以對方才會拿自己開刷？

這個可能性怎麽也比前兩個多點兒。尚峰已經準備回去後看看公司的監控了。

就在他定下主意的下一秒，包廂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尚峰以為是服務生，轉過頭，剛想說一句菜已經上齊了，就看見了楊哲宇的身影。

他眨了眨眼，有點兒懵，但更多的還是驚喜：“你怎麽來這麽快？”

“怎麽這些包廂都愛搞只開一個燈烘托氣氛這套，多開幾個燈是會死人嗎？”楊哲宇沒有回答尚峰這句廢話的意思，一邊兒吐槽一邊把包廂裏剩下的幾個燈都打開了，“——好了。”

有點兒燭光晚餐味道的昏暗燈光立馬變成了白晝，這視角效果非常強烈，讓尚峰都忍不住伸出手擋了一下眼睛。

他莫名就覺得有點兒想笑。

楊哲宇抽開了尚峰旁邊的椅子坐下，坐下後看了看面前擺的滿當當的菜，又看了看桌上根本沒拆包裝的碗筷。

“我還沒吃飯呢，讓服務生幫忙打點兒飯過來。’楊哲宇翹起了二郎腿，一邊指揮着旁邊的尚峰一邊用筷子戳破了包裝膜，“一會兒吃不完我們就直接打包帶走。”

至于在這麽高檔的包廂還搞打包那套是不是有點兒丢人，笑話，反正已經花了錢，管它丢不丢人呢。

尚峰摁下了喊服務生過來的鈴，然後跟過來的服務生說了打飯的要求。

服務生點點頭，問清要不要配菜後就離開了，走之前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你們談的怎麽樣？”楊哲宇夾了一筷子涼拌鴨肉。

“還行吧。”尚峰回答的很謹慎，一點兒也看不出剛才跟賈股聊天那會兒不給對方留餘地的影子。

“真的嗎？”楊哲宇把筷子往碗上一放，發出很清脆的聲響。

尚峰還在‘負隅頑抗’：“真的。”

倒不是他不想說，只是這會兒楊哲宇來了，他才想起楊哲宇對自己說要把這個合同談下來、為此甚至跟自己大吵一架了的事兒。

還是先不告訴楊哲宇了吧？尚峰在心裏想。等自己再準備準備……準備好了再和楊哲宇說。

也不是怕楊哲宇跟自己生氣，就是……行吧他就是怕楊哲宇會跟自己生氣！

楊哲宇本來就是個人精，怎麽會看不出尚峰的打算。

他冷笑了一聲，把飯桌上賈股沒來得及拿走的合作合同拿了起來，在桌面上拍了拍。

不輕不重的，但尚峰總感覺自己的喪鐘也被敲響了。

他看了眼被自己扔到桌子底下的那份父母幫忙找到的賈股偷稅漏稅的證據，又看了眼楊哲宇手裏拿着的自己根本沒想起來藏的合作合同。

“是這樣的，我可以解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