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章

第 56 章

後來的韶杏好像習慣了沒有晏浔的生活。

只是好像。

偶爾和江浩軒一起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還是會覺得，自己的身邊應該坐着一個男生，江浩軒也不去體育館打籃球了，他說沒有晏浔做搭子，打球都沒意思了，在草稿紙上偷偷寫名字的是她，對着鏡子偷偷哈氣畫星星的是她，晚上做題的時候也還是會習慣性的拿出手機，打開熟悉的聊天框，聊天記錄卻停在了很陌生的日期上。

她和晏浔最後的聊天記錄上，是在晏浔離開這座城市的前一晚，她說:「祝你前程似錦。」

那天晚上韶杏難得的做了個夢，穿着校服的他們站在操場上，而他站在韶杏的心裏。

只可惜當時的她，不知道，前程似錦就是告別的意思。

腦袋困掉了：「少年振衣，豈不可作千裏風幡看？少年瞬目，亦可壯作萬古清流想。

我能想到的所有，描寫少年的詞，似乎都和你有關。

那麽，今天也祝你晚安。」

————

是粉妝玉砌的世界，韶杏是被同學們的驚呼聲吓到的，擡頭時才發現，飄飄悠悠的雪花落下，不遠處的操場銀裝素裹，還有雪花從半開的窗戶飄了進來，落在課桌上，變成一滴小小的水珠，被韶杏擦去了。

江浩軒從後面給她傳了一個暖水袋，教室裏的空調好像是壞了，韶杏寫字的手都凍得發青，江浩軒也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了一個暖水袋。

大課間二十分鐘，本來夠寫十五個選擇題，或者十個填空題，再不濟也能做完一篇閱讀或者是完形填空，但韶杏看着窗外越來越大的雪，突然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走廊上沒人，大家都怕冷的躲到了教室裏，韶杏穿着白色的毛衣，風從領口灌進去，讓人清醒了不少，秋天開始，韶杏就沒有剪頭發了，她固執的覺得，或許多了這十厘米的頭發，可以維持一點點的溫暖。

發間落滿了雪花，韶杏看着霧氣慢慢從樓下升起，氤氲的好似在山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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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在外面？你不是最怕冷了嗎？”江浩軒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見韶杏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外套還挂在靠背上，就穿了一件毛衣。

“沒見過下這麽大的雪，出來看看。”韶杏手上還拿着江浩軒剛剛遞過來的暖水袋。

見韶杏不想進教室，江浩軒也站在了她身邊，“也對，今年這雪下得早，也下的大，看來明年會有個大豐收。”

韶杏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是在心裏默背一遍，「在我國華北地區，如何用地理知識來解釋瑞雪兆豐年。」

“1、田地上覆蓋的新雪疏松多孔，能夠貯存大量空氣，導熱性能差，地裏熱量不易散發，有防凍保暖作用，從而保護越冬作物不會凍壞。

2、在來年春暖花開時，積雪融化，雪水大部分滲入土中，就像進行了一次灌溉一樣，增加土壤墒情，緩解春旱。

3、雪中含有很多氮化物。在融雪時，這些氮化物被融雪水帶到土壤中，成為最好的肥料。

4、積雪融化的時候，要從土壤中吸收許多熱量，這時土壤溫度會下降，越冬蟲卵大部分就會被凍死，使明年的害蟲相對減少，有利于農作物生長。”

背完之後自己都被自己給逗笑了，最近狂補地理各個地區不同的氣貌特征，都魔性了。

“江浩軒，你過完年是不是也要去集訓了。”

“是啊，五月份就是正式考試了，到時候再見面就是五月底了。”

“你也要走了，這裏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沒事，都會回來的，二哥也馬上就要回來了。”

韶杏看了太久的雪，覺得眼睛有些花了，索性把眼睛閉了起來，“他沒帶手機，你怎麽知道的。”

“我聽我爸媽說的啊，二哥也要回來過年，學校裏總不可能一直不放假吧，再說了，考試也考完了，肯定要回來的。”

是啊，冬天到了，該回來的人總是會回來的。

回教室的時候韶杏已經凍得鼻涕都出來了，“你還是把外套穿上吧，鼻子都凍紅了。”

江浩軒把韶杏手上冷掉的熱水袋換掉，給她又灌了一瓶熱水，拆了兩顆藥看着韶杏喝了下去。

“還有幾天就考試了，你千萬別感冒，不然你考不好也就過不好這個年了。”

韶杏好像都已經習慣了，江浩軒就像個老媽子一樣，每次去超市給她帶的從汽水也變成了熱牛奶，雖然韶杏反抗過，但是反抗無效，而每天的午餐江浩軒也全盤包了，比老媽子還老媽子。

江浩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是感覺韶杏變了，每天一到教室就埋頭做題，擡頭聽題，去食堂吃飯，去超市買水，好像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自從晏浔離開後的每一天，好像都沒有什麽差別。

韶杏不知道江浩軒心裏在想什麽，喝完了藥，把課桌裏準備好的巧克力遞了過去，“你喜歡的，夾心巧克力。”

江浩軒接了過去，幫韶杏把窗戶關的緊緊的，回了座位上。

那天小寒剛過，下了久違的大雪，攢了許久的思念，或許就要見面了。

考完後的韶杏終于有了十一天的假期，對于高三來說，算是相當奢侈了，韶杏提前問了老師拿了三套卷子，加起來大概也就五十來張，韶杏沒打算休息。

今年是爺爺奶奶來這邊過年，韶杏做完了卷子出來的時候，樓下一家人都在沙發上，韶陽把爺爺奶奶都逗笑了。

看見韶杏下樓，一家人都站了起來。

韶奶奶看韶杏比先前看到的時候又瘦了，滿眼都是心疼，“泱泱下來了，是不是餓了，奶奶給你帶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泱泱自己來選。”

韶陽雖然是小短腿，跑的卻比誰都快，“姐姐——你寫完卷子了嗎？”

韶媽媽則是直接給韶杏遞來了一杯牛奶，韶杏抱着杯子和韶杏一起坐在了小沙發上。

而韶爺爺和韶爸爸，雖然什麽話都沒說，但是一個不動聲色的把茶幾上所有的東西都擺在了韶杏面前，另外一個從框裏拿出了砂糖橘剝了起來。

韶杏一個一個的回答着。

“奶奶放心吧，我沒瘦，上次是穿衣服穿多了。”

“剛寫完一張卷子，下來陪陪爺爺奶奶，陽陽剛剛乖不乖？”

“媽媽我天天喝牛奶感覺自己都胖了。”

“爺爺，您身體還好嗎？今天讓老爸陪您下棋吧。”

萬家燈火，總有一盞是為你而亮的，也有人在偷偷愛你，這世界總歸是溫柔又閃光的。

韶杏眷戀着這種溫暖，也努力的汲取着溫熱的感動，她知道，自己心口因為離別而撕開的傷疤正在漸漸愈合，傷口總會結痂。

“泱泱好不容易放假，就放松些吧，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适當的放松也是一種學習。”

說着話的是韶爺爺，年歲越長，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心性，而韶杏從下樓到現在，似乎都沒有笑過。

“我知道的爺爺，您放心，我對自己沒有壓力，還有我兩個月前的征文也得獎了，放假前老師才跟我說。”

雖然上一次改文章改的半夜想哭，可這次韶杏還是報名參加了，只是這次韶杏的文章都沒太修改就被交上去了，不過也好，郵件發送成功的那天，韶杏想到的是：還好沒有打回來修改，那個陪她徹夜改文的人已經不在了。

“那好啊，泱泱，大學四年，你想好了選什麽專業嗎？建築——”

“哎呀，你這個老頭子，每次一來就撺掇泱泱報考建築學，說了多少次了，泱泱不喜歡。”

果然老話說的不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而韶杏家裏有兩個寶貝。

韶爺爺被韶奶奶又教訓了一頓，“那考古有什麽好的？不也還是在工地幹活兒。”

工地？幹活兒？

韶杏仔細想想，發現爺爺說的也不錯，不都是要下實地勘測的嗎？這樣的話至少還能證明一下基因還是遺傳了的，只是有些歪了。

韶陽在韶杏懷裏高高的舉起了手，“爺爺，爺爺——等我長大了，我就去建房子，那姐姐以後就可以去挖寶貝了。”

真好，這一家專業循環了。

韶杏在沙發後偷偷的把砂糖橘全都剝給了韶陽，小家夥把頭埋在韶杏的懷裏，吃的不亦樂乎。

還好家裏有兩個學生，不然的話專業都快傳承不過來了。

“陽陽，陽陽以後學建築也可以，不過陽陽之前不是喜歡飛機模型嗎？到時候去當空軍，或者當飛行員都挺好的。”

韶杏想起來家裏的幾架飛機模型都不知道被韶陽拆到哪裏去了。

韶爺爺想的太遠了，一家人揭過了這個話題，開始讨論起來明天的新年要吃湯圓，吃餃子，吃面……

韶杏和韶陽這種時候都是不會說話的，媽媽和奶奶做什麽就吃什麽。

懷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韶杏看着長沙發上還在如火如荼商量的大人，抱着小家夥就上樓去了。

劃開手機看見了熟悉的名字，久違的來電。

顫抖的手指點上了綠色的按鈕，熟悉的聲音傳來。

“韶杏，我回來了，好久不見。”

窗外的晚霞消退了下去，天邊漫上了一片銀色，不知疲倦的風終于找到了歸宿。

韶杏哽着發啞的聲音，“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