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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诶？你怎麽把糕點都捏碎了？”沈直突然看到池晝的動作，趕緊上前把他手裏的東西奪了過來，心疼地看着紙包裏面的碎末，惆悵地說道：“好好的東西都被你糟蹋了！”

池晝回過神來，表情沒有一絲歉疚地說道：“那我再去買一些來。”想了想又接着說：“還可以順便帶給你那個朋友，你告訴我他在哪，我去送給他。”

池晝就不相信，他查不出是誰在偷偷摸摸跟沈直走得那麽近。

沈直聞言突然愣住，想起他被人匆匆帶走，還留着如墨在那個暗房裏面，不知道他現在哪去了，有沒有被人發現。不過看如墨的樣子，修為應該不低，大概也不會出什麽事。

“算了。”沈直搖搖頭，“你也未必能找得到他。”

如墨不認識，池晝也不認識，住處很神秘一般人找不到。池晝皺着眉頭将這些線索一一記下。

“你來的時間也不短了，趕緊回去吧，萬一被人發現就糟糕了，還要連累看守一起受罰。”沈直把剩下的糕點裝好藏了起來，拍了拍手就要趕池晝離開。

池晝不情願地起身，糾結着想什麽辦法繼續留下來陪陪沈直，可是卻怎麽也找不到借口。

“你回去幫我辦件事吧。”沒想到沈直又開口請求道。

“好！”

沈直跟着站了起來，垂下眼睫略微思考了一番，然後才斟酌着說道：“你回去……幫我把關玉卓遇害的消息傳出去，傳的人越多越好。”

“為何？”池晝不解。

沈直神秘地笑了笑，道：“也沒什麽特別，我就想知道兇手的權勢如何滔天，能不能擋得住熏天衆口。”

池晝雖然不知道沈直到底如何打算的，只是沈直說的話他又怎會不聽，立刻點頭答應下來，又胡亂找了幾個借口黏在裏面待了一會，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池晝前腳剛剛離開，那看守就跟着一起走了出來，跟在池晝身後壓低了聲音叫了一聲“尊上”。

“除了我，有人還來看過他麽？”池晝沉着臉問道。

看守搖搖頭，神情古怪地說道：“他從山上剛剛才被帶下來沒有兩個時辰，您一直都跟在後面看着呢。”

池晝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才又正色道：“道官府那邊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

“多半是要屈打成招。”看守老實回答。

池晝冷笑，可憐沈直從前就是被這道官府群道貌岸然的道官所欺，最後才落得那麽凄慘的結局，只要一想到沈直前世的遭遇，池晝便恨不得讓整個道官府再給沈直陪葬一次。

最令池晝心疼的，便是沈直單純無知，直到死都還以為自己死得其所。

其實關玉卓這件事，池晝本有大把的機會将沈直從中解救出來，只是他思量再三，還是決定親手把這個世界最醜陋的一面撕裂給沈直看。

池晝伸手一抓，掌心憑空出現了一粒指甲大小的丹藥遞了出去，道：“待會去把這個給他服下。”

看守接過丹藥，輕輕用鼻子嗅了嗅，随即臉色大變，驚訝道：“祛邪丹？”這丹藥需要消耗靈力煉化，且極易煉制失敗，乃是修真界千金難求的靈丹妙藥，服用後在一定時間內可得不壞肉身，屏蔽痛覺，确實适合馬上要被用刑的沈直服用。

只是……沈直也不見得會受多重的刑罰，就這麽輕易糟蹋一顆絕世靈丹，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是。”看守把丹藥收下，心痛地應了一聲。

看守回去的時候，沈直正扒着袋子撿着裏面的渣子吃，看到有人進來還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把袋子往身後藏了藏，見到是看守才松了口氣，抿着嘴唇羞澀地說道：“抱歉啊，大塊的剛才都被我挑着吃了，剩下你別嫌棄。”

“我不要。”這糕點吃了可是要命的，除了沈直哪個敢碰？

“待會可能會有人來審你，你先把這個丹藥服下，待會可能會舒服點。”看守拿出了池晝給的丹藥。

“這是什麽？”沈直接了過來，剛想湊到鼻子下面聞一聞，看守就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把丹藥塞進了他的嘴裏。

沈直避之不及，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丹藥已經進了肚子，他吓了一跳，可是不等他用靈力把丹藥逼出來，就突然覺得丹田處産生了一股暖流。

這感覺似乎……有些熟悉。

“這是——”沈直話剛說了一半，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不過片刻，大門便被人打開了。

進來的有四五個人，但只有一人穿着道官服，看衣裝打扮，應該是一名道正。

其餘人沈直并沒有過多在意，只是走在最後面的那一個，長相與關玉卓有七分相似，讓沈直不得不在意。

“沈懷容？”道正踱步到沈直面前，居高臨下的問道。

“正是弟子。”沈懷容行了個禮，“等了大半天，總算等來問話的人了，不知什麽時候可以放弟子回去？”

話音剛落，沈直忽然覺得胸口處傳來一陣憋悶，并無疼痛之感，卻只覺內腑空空，靈力一點都使不出來了，他再擡頭看向那幾人，才發現其中一人手上掐着指訣，不知使了什麽法術封住了他的靈力。

想來道官府的這些道司都是有擒賊的絕招，能這麽不着痕跡地就将他控制起來。沈直不禁苦笑，看來今天是要吃些苦頭了。

“沈懷容，你可認罪？”道正根本不給沈直說話的機會，見沈直被封了靈力，直接就開門見山地問道。

“弟子何罪之有？”沈直苦笑：“關玉卓的事我并不知情，那天晚上我跟通寝的室友一起去了山下喝酒，這些事你們到客棧裏一問便知。”

“若是客棧裏的不是你呢？”道正厲聲吼道：“我聽聞你符箓學得不錯，之前就用幻形符騙過關玉卓，若是這一次你又用了同樣的法子呢？”

沈直心裏一沉，這才知道對方原來已經捏了很多把柄在手裏，這次來找他明着看是問話，實則就是逼罪，的确是為了找個兇手敷衍過去。

“你那日在課堂上與關玉卓起了沖突，懷恨在心，所以就想了這麽個金蟬脫殼的法子準備加害于他，表面上與人一同下山喝酒，醉的人事不省，實際上卻利用幻形符偷偷溜了出去，回到山中将關玉卓約到了蠟燭峰上，使了手段将他推落下去，我說的可對？”

沈直聽着道司一字一句的編排，心裏像是被一股冷風灌了進去一般，涼飕飕的沒有一絲溫度。在沈直的認知裏，道官府的人是憑着真才實學考入的公職，雖然有的修為資質不高，可起碼都應該為人正直，哪裏想到堂堂道司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來。

“若是我不認呢？”沈直倔強地說道。

“那便有的是方法讓你認！”道司大聲說着，沈直就覺得眼前金光一閃，一條細如絲線的縛龍索從他身後飛了出來，迅速将沈直捆了起來。

縛龍索随着咒語越縮越緊，沈直明顯覺得皮肉都被緊緊地勒住，可是奇怪的是卻并沒有感受到半點痛感。沈直擡頭看向看守，想必是他方才服下的丹藥起了作用。

可眼下沈直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想這些事，他滿心都被憤怒填滿了，恨恨地看着道司身後那個長相與關玉卓頗為相似的男子，惱怒地說道：“讓我認罪自然是簡單，只是随随便便結案，關玉卓恐怕永遠也不能瞑目！”

沈直甚至都不用排盤算上一卦，兇手到底是誰就已經昭然若揭。至親橫死，身為家人最先做的不是要尋找兇手，反而随便抓一個不相幹的人來頂罪，目的不就是為了掩蓋自己滿手的鮮血嗎？

道司卻不聽他說了些什麽，只是将縛龍索縮得更緊，沈直幾乎有種馬上要皮開肉綻的感覺，不過服用了丹藥之後沒有什麽太大的痛感，即使皮肉已經被繩索勒出了血痕，他也沒有痛苦的感覺。可是為了不讓這些人起疑，沈直還是裝作痛極的樣子來。

“你現在認錯，無非就是關進懲戒塔中反省幾年，何必如此倔強多吃苦頭？”道司換了個語氣，好言勸說沈直。

沈直冷冷地看着道司，痛心地問道：“我聽聞關家生意做的很大，與道官府多有往來，只是不知道你又收了關家多少錢？”

“胡言亂語！”道司被戳破了心思，頓時惱羞成怒，把縛龍索又收緊了些，若不是有靈丹護體，沈直恐怕這時候已經瀕臨窒息了。

沈直活了兩輩子都沒有受過這般羞辱，只是他內心的憤懑比現在所受的皮肉之苦更加痛苦，修道之人三皈九誡，沈直哪裏想過就在道官府裏便有這般不辨黑白只認利益的道官。

也難怪一提起關玉卓的事，杜芳茗會那般反應。

可沈直也知道眼下他在這些人面前是決計占不到好處的，再堅持下去也只能是自己受苦，于是他也不再抵抗，索性兩眼一翻，渾身軟軟地倒了下去。

“暈了？”道司皺眉，回頭詢問地看向與關玉卓長相相似的男子。

那男子卻并未說話，只是緩緩搖了搖頭，示意他們先離開。

道司點了點頭，吩咐看守看好沈直，便又帶着一行人離開了。

“沈少爺，你沒事吧？！”看守着實被沈直吓壞了，那些人一走他便趕緊上來扶起沈直，細細查看沈直的情況。

“你親手給我灌下去的丹藥，你還不清楚麽？”沈直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

看守松了口氣，“我怕你扛不住。”萬一沈直出了什麽事，那他可就麻煩了。

沈直沒精打采地搖了搖頭，慢慢坐了起來，低落地說道：“沒什麽事，就是覺得有點難過。”不知道像這種屈打成招草菅人命之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多少。

“沒什麽好難過的，那個關玉卓左右也不是什麽好人，只是苦了你，要在這裏受罪。”看守安慰沈直。

沈直卻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默默往後挪了一步靠在牆邊，又輕輕閉起眼睛。看守也不打擾他，見沈直不再說話便默默退了出去。

沈直心裏裝着事，不像之前那般沒心沒肺吃吃喝喝，閉着眼睛一直在思考這件事該怎麽解決，直到夜已經深了，突然傳來看守與人争吵的聲音，沈直睜開眼睛，見到監房的大門不知被誰打開了，透過門外微弱的月光，沈直看到看守不知與誰動起手來。

沈直趕緊起身想要過去看個究竟，就見到從門外又進來了一個人，正是一身黑色長袍的如墨。

如墨走進來之後，也不管與看守打成一團的幾人，直奔着沈直而來，拉起沈直的胳膊便說道：“這裏不安全，我帶你離開！”

沈直一時間還沒有回過神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如墨拉出去了很遠，他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想要掙脫開來，一邊說道：“這個時候走了，豈不是畏罪潛逃？”

如墨停下腳步看他，剛想說什麽，就聽到有人輕笑了一聲，而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看來你在這還交了不少朋友。”

沈直渾身大震，順着聲音的來源看了過去，看到在朦胧的月色一個身穿黛色衣服的男子長身鶴立，背着月光面對着沈直，昏暗的光線下隐隐約約能看到男子嘴角還噙着微笑。

沈直鼻子一酸，立刻甩開如墨朝着男子沖過去，重重地撲進了男子懷裏。

如墨見到這一幕頓時目眦欲裂，左手起了一道微光，似乎準備随時朝着男子扔過去。

面前抱着沈直的人，看起來有三十出頭的樣子，相貌溫柔英俊，給人的感覺極為舒服，只是如墨卻絲毫見不到這些優點，光是看到沈直撲在男子懷裏，他就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這人大概就是沈直說的那個朋友了，如墨實在想不通，沈直到底是在哪裏認識了這麽一號人，而且居然已經親近到如此地步！

“才出門多久，就惹了這麽大的事？”男子撫着沈直的背，看着他微微泛紅的眼角無奈地說道。

如墨眼神幽暗，闊步走過去帶着敵意看向男子，“你在教訓他？”毫無禮數，傲慢無禮！沈直怎麽會跟這樣的人做朋友？

男子意外地看向如墨，“你方才要救他出去？”

如墨沒有理他，默默看向沈直拉着男子衣袖的手，心裏酸的發疼，輕輕扯了扯沈直的手臂，輕聲說道：“先跟我走吧，這裏這麽大的動靜，會引來其他人。”

“我已經打點好了，不會有人過來。”男子搶白道。

“你都打點好了？”沈直意外地擡頭看過去。

如墨暗道糟糕，以沈直的性子，比起他偷偷摸摸搞得像劫獄一樣的勾當，沈直定是更喜歡這種光明正大的手段。他頓時有些洩氣。

男子親昵地摸了摸沈直的頭發，道：“不然等着你被關進懲戒塔麽？”

如墨看得眼睛都紅了，他肖想了沈直幾百年都未曾有過這麽親昵的舉動，這人憑什麽就跟沈直這般親近？

男子說完又看向如墨，禮貌地笑了笑，“多謝你為他費心了，我先把他帶走，之後的事就不勞煩你煩心了。”

不過短短幾句話，如墨卻聽得怒火中燒，眯起眼睛冷冷地說道：“我為懷容做事，憑什麽輪到你來道謝？”

男子一愣，明顯感受到了如墨傳來的敵意，目光在沈直與如墨之間巡視了一圈，随即似乎明白了什麽，帶着笑意自我介紹：“在下沈一止，是沈直的親生二哥。”沈正故意把“親生”兩個字咬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