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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沈直的二哥沈正，在道官府官居道錄司副印，資質說不上多高，可為人處世方面絕對有過人之處，算是沈氏一脈官位最高的一個。

前世兩百多歲的時候，死于一次平妖之役，對于今天的沈直來說，距離上次見到沈正已經隔了幾百年的光陰，也正因如此，他方才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這麽出名的一個人物，如墨自然是聽說過的，只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如墨怎麽也沒有想到來人居然會是沈直的兄長。

“家裏都擔心你在這邊過得好不好，沒想到你倒是交了了不起的朋友。”沈正意味深長地看了如墨一眼，而後笑着調侃沈直。

如墨有些尴尬，愣在原地沒有再說話。

沈直搖了搖頭，拉着沈正的胳膊将兄長看了一遍又一遍，這種至親死而複生就站在眼前的感覺實在讓他忍不住熱淚盈眶。

“你是特地來救我的嗎？”過了好久，沈直才緩過神來，吸了吸鼻子低聲問沈正。

沈正點了點頭，道：“我也是無意間聽人說起來這樁案子，發現被抓起來的人正好姓沈，再細細一打聽，沒想到還真的是你。”

沈直苦笑，“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攤上這樣的事。”

“你平日雖然愛管閑事，可也不是這樣魯莽的性子，怎麽會在課堂上就跟人鬧了起來？”

“關玉卓欺人太甚！”沈直咬了咬牙，心想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選擇那天在課堂上出手教訓關玉卓。

沈正無奈地笑了，“這件事是關家的家事，等我跟這裏的道司把事情解釋清楚你就可以回去了，記得以後千萬不要再犯這樣的錯了。”

“回去？那兇手怎麽辦？不找了？”沈直很意外。

“這不是我們該管的事，我只要你安全回去便好了。”沈正替他理了理衣衫，見到他身上淡淡的勒痕，皺眉道：“他們對你用刑了？”

“是不是我被放出去之後，他們還會再找其他的替死鬼？”沈直沒有回答沈正的話，而是嚴肅地問道。

沈正猶豫了一下，說道：“關家生意做的大，家主正謙賢人娶過一個夫人又結交了一位道侶，關玉卓便是那位夫人所生，按照名分，他該是嫡長子，只是正謙賢人的道侶又為關家育有一子，此子相較關玉卓不知優秀了多少，對樣樣不如自己的兄長新生厭惡也很正常，這件事關家自然會好好解決，我只要能把你救出去便好了，剩下的便由他們自己去争論吧。”

沈直想到與道司一同來探視他、與關玉卓十分相像的男子，相比那個就是關玉卓的弟弟了，看來沈正一聽到這個消息便知道這件事該是關玉卓的弟弟所為。

“所以關家死了一個兒子，現在只剩下另外一個，就決計不能讓他進去懲戒塔，只能找個替罪羊替他扛下來這件事，是嗎？”沈直問。

沈正笑着點頭，“你想通就好，等你出去了，他們自然有辦法找到替罪的人。”

“找誰呢？”沈直覺得很難過，“他們現在把我抓到這，不就因為不知道我是沈氏的沈懷容，想随便找個借口糊弄過去嗎？如果我因為我的身份被他們放了，他們還會找更合适的人過來做這個兇手，是嗎？”

“那個人會是誰呢？再去找另外一個出身尋常人家的弟子，随便背起這口黑鍋？”沈直氣得渾身發抖，“二哥，沒權沒勢，非富非貴，便生來就是罪嗎？”

沈正看向沈直，卻很快又避開了沈直清澈的目光。沈直是在什麽環境下長大的，從小到大被全家寵着，這個世界的疾苦不公，若不是上了龍虎山，沈直便是一輩子也看不到。

沈正實在不忍心在沈直面前親手撕開一直以來被蒙在他眼前的假象。

“甜甜，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跟道司說清楚。”沈正不願意正面回答沈直的話。

沈直小時候長相可愛，活潑好動，又偏偏只對甜食情有獨鐘，家裏人溺愛他，便給他取了“甜甜”這麽個乳名，長大後逐漸就沒人這麽稱呼他了，此刻沈正又喚了一聲沈直的乳名，讓沈直一時間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我不走。”沈直倔強的脾氣上來了，放開沈正的衣擺別扭地說道：“你若不想查出真相便不要管我的事，我自己能還我自己清白！”

“胡鬧！”沈正大聲呵斥。

如墨立刻擡起頭來，冷冷地看向沈正。便是沈直的兄長，對沈直發脾氣他也不許。

“我已經不是你想的那個甜甜了。”沈直低着頭悶聲說道：“我自己的事我有辦法處理。”在沈正未能看見的地方，沈直已經登頂了修真界最高的山峰，謙瑞真人的名號受萬衆膜拜。

“你——”沈正沒想到沈直居然這麽不聽話，可又舍不得打罵，一個字剛剛說出口便又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嘆了口氣又哄着沈直道：“我還有公事要去處理，明天不把你帶出去，可就沒機會了，你不怕到時候你自己出不去？”

“不怕。”沈直悶悶地回答。

沈正皺眉，沉思了一會又看向如墨，禮貌地問道：“兄臺可否借一步說話？”

如墨有些意外，不等說話便被沈正拉到了一邊。

“我見你對沈直，嗯……似乎頗為親近，他也很信任你，能否請你幫我照看着他，我是真有公事要辦，大約五天後才能回來，這期間就麻煩道友了。”沈正對如墨說道。

“你信我？”如墨很驚訝。

“沈直信你我自然便信你。”沈正笑道：“他三歲之時便能算出自己的運程，識人從不會出錯。”

如墨有些郁悶地想，沈直若真有這般通透變好了，否則怎麽會分不清池晝其實是一心對他好的，日日守在身邊的惹他讨厭，反而一個萍水相逢的“如墨”能得他信任。

“我自會護他周全。”如墨滿口答應。

沈正心中一喜，連忙謝過如墨，又不死心地回頭勸說了沈直一番，見他主意已定，絲毫沒有退卻之心，最後只好放棄，想着正好留他在這吃些苦頭，日後便也不會這麽一意孤行了。

沈正勸說未果，只好将沈直留了下來，承諾辦完公事再回來，若是到時沈直還沒有被放出去，他再出手解救。

沈直雖然舍不得，可也知道不能耽誤了沈正的正事，拉着沈正無言地看了很久，這才放沈正離開。

“這件事你真要自己解決麽？”沈正剛走，如墨就忍不住再次開口問沈直。

沈直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道：“我要是現在出去了，豈不是害了下一個替罪的人？這種事我是決計做不出來的。”

如墨心裏一陣發疼，他希望沈直認清現實，可又舍不得讓他一直在這裏受苦，猶豫了很久才又說道：“那你夜裏要在哪裏休息？”

“就在這裏啊！”沈直指了指監牢裏面，“稻草很軟和，将就一下也不是不行。”

如墨皺眉，沈直細皮嫩肉的哪裏吃過這種苦？真要在這樣的地方睡上一夜，怕不是要難受死。如墨沒有說話，一言不發地徑直走了進去，麻利地脫下自己的外衣鋪在那堆幹草上，一下一下仔細地撫平，盡量把這堆稻草弄得舒服些。

“不用啦！”沈直笑着去拉他，“我哪有那麽嬌貴？”

如墨回頭看着沈直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指，臉上又開始熱了起來，胸中心跳如鼓。他怕沈直聽到自己的心跳，趕緊把胳膊抽了回來，又接着開始脫自己的裏衣。

“你怎麽還脫？你是要在這陪我睡麽？”沈直哭笑不得。

如墨動作頓了頓，藏在陰影裏的臉已經紅成了一片，沉聲說道：“也可以。”

“可以什麽可以？”沈直被他氣笑了：“我這是在坐牢呢！再說這裏髒兮兮的，你不嫌棄麽？”

如墨擡頭看他，連忙說道：“你不是甜甜麽？怎麽會髒？”

這回反而輪到沈直臉紅了，捂着眼睛跪坐在地上，羞憤地說道：“糟糕！方才光顧着跟二哥說話，這麽難聽的名字竟然被你知道了！”

除了家裏，沈直從來不與外人提及自己的乳名，本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沒想到竟然這麽不小心被如墨知道了。

“好聽。”如墨由衷地誇獎，看着沈直在月光下瓷白的皮膚和如水的眼眸，如墨便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一個名字比“甜甜”兩個字更适合沈直了。

“別說啦！”沈直連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一張臉距離如墨只有幾分的距離，又不放心地回頭朝四周看了看，見到看守站得老遠才放下心來，又轉過來警告如墨：“這件事你千萬不能告訴別人，不然我肯定會生氣的！”

如墨點點頭，感受着沈直覆在自己臉上溫涼的手掌，一時間情難自控，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沈直的掌心。

“啊！”沈直吓了一跳，驚呼一聲連忙收回手來，驚異地看着如墨問：“你這是做什麽？”

如墨呼吸急促，卻似乎有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垂下眼簾輕聲說道：“對不起，我就是想嘗嘗你到底有多甜。”

“如墨！！”沈直哪裏感受得到如墨此刻洶湧澎湃的心情，只當他是在調侃自己，氣得大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用力拉着如墨起身，毫不留情地把他往外推。

“你快走吧！”沈直羞得不行。

“對不起，我……”如墨慌了神，懊惱自己怎麽這般不自控，又惹了沈直不高興。

沈直用力把如墨推了出去，見到看守迎上來才突然停住，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什麽。

“你生氣了？”如墨見他突然不動了，小心地問道。

沈直擡起頭來，低聲問他：“如墨，我能不能求你幫我個忙？”

“你說！”

“嗯……”沈直猶豫道：“能不能請你去幫我找一個人？就是跟我住在一起的那位室友，他名叫池逾輝，龍虎山上弟子寝舍荒字己亥房，你能不能幫忙把他帶來見我？”

如墨僵住，不知道該如何幫沈直這個忙。

沈直要找池逾輝容易，要讓如墨幫忙也很容易，只是要是讓如墨帶着池逾輝一起來見他，這該讓他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