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財政大權

財政大權

正月初一的早晨尤為熱鬧,小區樓下聚集着前來拜年的各家親戚,鄰居小孩唧唧喳喳的吵着要出去玩,就連剛出生的小嬰兒也被抱了出來,一群大人們圍觀着直誇可愛。

家養的小狗沒見過這樣人多的場面,驚慌不安的吠叫幾聲,又立刻被旁邊正談笑風生的主人嚴厲呵斥,于是耷拉着腦袋趴在一旁,滴溜着大眼睛望着這群奇怪的兩腳獸們。

外面的紛擾驚醒了睡夢中的祝無喚,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陽穴,回憶着昨晚發生的事情。

剛恢複正常的祝無喚想回書房歇息,奈何秦子邺死活不讓他走,“萬一你晚上又發病了呢?”

為了說服祝無喚安心留下,他甚至直接在門邊打起了地鋪,自稱要以“雄偉”的身軀擋住祝無喚意圖離去的步伐。

看的祝無喚一臉黑線,他哄着道,“至少讓我去拿被子吧。”

秦子邺指了指自己的被子,“你就蓋我的。”

“那你呢?”

“你不用管我。”說着他迅速閃出房間。

十秒鐘後,秦子邺抱着書房的被子走了進來,順手還将門鎖上了,“它在我手上,你救不了它,老實點待在這裏吧!”

祝無喚像看傻子般望着他……這孩子沒救了,埋了吧。

然而正如秦子邺所料,淩晨兩點左右,祝無喚突然心悸複發。他不願意驚擾秦家人,于是緊緊裹着被子,想等到天亮去找些藥吃。

忍了不知多久,在他迷迷糊糊之際,祝無喚感覺有人在搖晃着自己,随後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那人不停的在喚着自己的名字。

他剛一睜開眼睛,便對上了秦子邺焦急失措的目光。

見他醒來,秦子邺才稍稍緩了口氣,将祝無喚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轉頭倒了杯水,一點點喂給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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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沒喝完,祝無喚便又疼昏了過去,之後就不省人事了。

……

正當祝無喚回想着,一旁窸窸窣窣的聲音擾亂了他的思緒。

床下那團被子裏冒出一只毛絨絨的腦袋,秦子邺拱了出來。

兩人目光對視上的一剎那,秦子邺迅速轉過身,慌亂的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然後才笑着朝他打了個招呼,“嗨,老婆!”

祝無喚皺眉,他張了張口,可嗓子卻火辣辣的痛。

他伸手想去給自己倒杯水,然而秦子邺像是有預知能力一樣,搶先一步道,“我來我來。”

保溫瓶的質量很好,哪怕經過了一個晚上,倒出來的水依舊是熱的。

秦子邺左右手來回倒換,吹了又吹,直到感覺不燙了,這才遞給祝無喚。

嗓子得到了甘霖的滋潤,祝無喚這才注意到對方眼底泛着的淡淡烏黑,“你……照顧了我一夜?”

“是啊。”秦子邺打了個哈欠,“你疼了整整兩個小時呢,我也不敢睡,就一直給你按摩。”

他把手伸向祝無喚,“你看,原本白嫩的小手現在都累的黯然無光了。”

祝無喚很是愧疚,輕輕摩挲着他的手背,“對不起,因為我的身體,你都無法陪伯父伯母過年。”

他沒有想到這次會複發,更沒料到一晚上會發作兩次,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看來等回去後,有必要再去趟藥山了。

秦子邺盯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

祝無喚一驚,下意識地想要縮回去,可他頓了頓,又默默地放回了原處,似乎是放任讓秦子邺觸碰。

可秦子邺卻不再接觸了,而是雙手托着下巴看着祝無喚,“你要是不在,這年我也不想過,沒意思。”

他補充道,“現在年味越來越淡了,我還是更喜歡你們那邊過年的氣氛。”

“城裏會放很多又大又漂亮的煙花,還有廟會、燈節,就連江福樓都推出好幾道新年菜品。”

“啊,我想吃江福樓的菜了。”他舔了下嘴唇,開始報菜名,“蟹黃蝦盅、香酥焖肉、蜜漬豆腐、梅花香餅……嘿嘿,還有荔枝酒。”

祝無喚皺眉,“你喝酒了?”

……糟糕!秦子邺連忙捂住嘴巴,心中懊惱怎麽一順口就說出來了。

祝無喚眯起眼睛,“何時,何地?從實招來。”

秦子邺嘟起嘴巴、對着手指,想要“萌”混過關,“去年在長公主那裏,偷偷喝了一小口。”

他又怕祝無喚誤會,“真的就一小口,我發誓!”

祝無喚瞧着他義正言辭的模樣,似乎不像是撒謊,于是微微嘆氣,“罷了,你已經十八歲了,偶爾一次也還好。”

秦子邺暗喜,“那我……”

但祝無喚話鋒一轉,“可是,你現在還是學生,等高考完才準喝。”

“哦。”秦子邺摳着手指,火速轉移話題,“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我最喜歡的是你家親戚來拜年。”

祝無喚不解。

“那來府的人都是淮國有頭有臉的人物,你爸和他們寫詩提字作畫,我随随便便拿一張回M23賣,都能賣出不菲的價錢。”

“可惜了,”秦子邺微微失望,“他們非說我這個是假的,就個別幾個識貨的還要低價買。”

秦子邺氣的直翻白眼,“都把我當傻子了不成?”

祝無喚輕笑出聲,他越來越覺得秦子邺這小孩子脾性簡直可愛極了。

“你怎麽也笑話我。”秦子邺嗔他,“你要和我站一頭,我現在賺得的錢,以後都是要交給你保管的,你可是咱家財政大權的實際掌權人。”

“給我幹嘛?”

秦子邺拍着胸脯,“上交工資啊,我可是守男德的新時代好丈夫,從不存私房錢。”

“我可看不住你那小金庫。”祝無喚打趣他。

“哪能啊,你可是堂堂戶部尚書,掌管全國的經濟命脈,怎麽可能連我這小小的財産也掌不住。”

祝無喚繼續逗他,“若你日後富甲一方了,我還真的有些力不從心呢。”

他本是随口一說,沒想到秦子邺還真的思考起了這個問題,“那我就少掙一點嘛,只富甲南安好了。”

“雖然有些遺憾,但我可不想托給外人打理,萬一坑我的錢怎麽辦。”

秦子邺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害羞的捂着臉,“所以只能交給我的內人全權打理了。”

“……”祝無喚臉色一沉。

不待他出聲,秦子邺立刻笑嘻嘻的打岔道,“诶,這個席夢思睡得舒服吧?是不是比你家那床軟多了?”

他完全不給祝無喚說話的機會,生怕漏了話頭就會被揍一頓似的。

“我就不明白了,你們那邊的人就沒有發明出軟床墊的嗎,要不我……”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祝無喚無情打斷了,“我們不需要。”

“嘿,你還學會搶答了?”

秦子邺眼睛四處打轉,不經意瞥見了自己那軟乎乎的枕頭,于是激動地指着它道,“我記得你屋裏有一個像鐵盒子樣的枕頭,又高又硬,睡久了我脖子都疼。”

祝無喚瞥他一眼,“你不是自帶枕頭去府上了嗎?”

“嗐,我不是也想為淮國百姓做點微不足道的小貢獻嘛。”

秦子邺越說越來勁,“要不我做個代購吧,你不知道現在代購可掙錢了……”

他滔滔不絕的介紹,絲毫沒意識到祝無喚已經被他吵的腦仁疼。

最後祝無喚實在忍無可忍了,他一把掀開被子,跪坐在床沿邊,居高臨下的注視着秦子邺的眼睛。

“……”兩人就這樣一高一低的對視相望。

秦子邺的大腦瞬間短路,一時忘了要說什麽,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

祝無喚雙手輕輕捧着秦子邺的臉頰,“我有時候在想,究竟該用什麽樣的方式來堵住你這張巧言善辯的嘴。”

兩人的鼻尖慢慢地碰到了一起,“或許只有這樣近的距離,你才能稍微安靜一會兒吧。”

剎時間,秦子邺臉色爆紅,磕磕巴巴地張了幾次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心中大亂,在下意識推開祝無喚後,頭也不回地迅速離開了這個房間,甚至連拖鞋也忘了穿。

房門緊閉,只留下了祝無喚一個人。

他撫摸着胸前那顆劇烈跳動的心髒,無奈笑着:……十八歲又怎麽樣,依舊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家夥呢。

——

客廳裏只有秦父秦母兩個人,并排坐在沙發上觀看春晚回放。

秦子邺關門的聲音巨大,惹的老倆口紛紛朝那邊看去。

“幹嘛去啊。”秦母叫住了正在換鞋的秦子邺,“你今天放假,不用去學校。”

她以為秦子邺是睡懵了,忘記了時間。

秦子邺抓起桌上的鑰匙,“……我出去跑步。”

老倆口對視一眼,尋思着這孩子又犯了什麽毛病?

秦母見他穿的單薄想去給他拿件外套,結果剛一轉頭,哪還能看見秦子邺的身影,早就跑的無影無蹤了。

她只好對着樓道喊道,“哎你回來套件衣服,外邊冷!”

……等來的卻是一片寂靜。

秦母無奈搖搖頭,“怎麽回事,從前也沒見他這麽殷勤去晨跑啊。”

話音剛落,卧室門打開了,祝無喚扶着牆緩緩走出來。

秦母見狀,連忙去扶他,“你怎麽起來了,這個時候就該躺下好好休息。”

祝無喚微笑,“多謝伯母,昨晚實在太麻煩您了。”

秦母很是爽朗,“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們不說那客套話。”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還難受嗎?”

祝無喚實話實說,“已無大礙了,只是回去要再調理一番,仍需要時間。”

秦母嘆氣,“昨晚子邺非要帶你進他那屋,還好他知道怎麽照顧你,不然要只有我和老秦在家,都得手足無措了。”

祝無喚誇贊道,“他很細心,您只管放心吧。”

“對了,我早上出門看見樓下的郵箱裏塞着一封信,上面寫着你的名字。”

秦母将桌上的信遞給他,“感覺還挺急的,那快遞員早上還給我打了電話,提醒我去取。”

“你手機欠費了嗎,他說打不通你的號碼。”

祝無喚接過信,“好像是欠費了,等下我去充。”

“我也就剩幾塊錢了,等會兒我把你的也一起交了。”她拍了拍祝無喚的肩膀,“你趕緊看信吧,別誤了大事。”

說罷她徑直離開了,留給祝無喚私密讀信的空間。

祝無喚本想着回書房看,可又覺得他們既然都知道了,再避着似乎有些矯情。好在他們也不是外人,祝無喚想了想直接原地拆開了信封。

裏面是裴桑的字跡,“餌魚皆亡,速回。”

祝無喚幽黑的瞳孔驟然一縮,捏着信紙的手也在微微發顫。

秦父率先注意到他的狀态,“無喚,出什麽事了?”

祝無喚回過神,略帶歉意道,“伯父伯母,我必須要回去了。”

秦母一怔,“我剛下了餃子……”

秦父倒是很淡定,“朝中出事了?”

祝無喚點點頭,“本想着能多待幾日,可此事關系重大,我……”

秦父站起來,“沒事,工作重要。”他湊近祝無喚低聲道,“你身邊危機四伏,切勿輕易相信他人,多找些同盟,以後會對你有利。”

祝無喚知道他在提醒自己,于是恭敬作揖,“無喚謝過伯父提點。”

秦母有些急,“可子邺剛出去,要不我給他打電話讓他趕快回來,你們告個別?”

祝無喚頓了頓,“不必,他……就讓他多跑幾圈鍛煉身體吧。”

他回想起剛才在房間發生的事,好像自己也的确有些沖動。不見面也挺好,至少可以留出足夠長的時間相互冷靜下吧。

臨走前,祝無喚又去了趟秦子邺的房間,偷摸順走了一個枕頭。

……還別說,确實枕的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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