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深夜密謀
深夜密謀
醜時二刻,知縣府邸。一個黑影跳下牆頭,輕車熟路摸進內宅,警惕地盯着院中的動靜。
府中一片寂靜,諸人皆沉在香酐的夢鄉中,只有一間屋子微微透着亮光。黑影蹑手蹑腳靠近那間屋子,迅速溜進去後反手立刻關上了門。
猛一轉身,一柄泛着寒光的劍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持劍的主人低聲呵道,“什麽人!膽敢闖入本知縣的府邸。”
黑衣人緩緩摘下面罩,露出面罩下的模樣,“華大人,這般待客……可是失禮了。”
華蟠心下一驚,連忙放下劍,拱手問安,“何大人怎麽這個時候前來?”
來人正是何譚。
何譚盯着他,眼神中盡是陰郁,“我先前是不是和你說過,莫要在人前擺弄你那不值一提的官威?”
華蟠很是緊張,“可我若是不阻止,那祝堯可就看出來了。”
“糊塗!”何譚咬牙切齒,“王氏已經是個瘋子了,她那兒子也是活不久,就算是包青天再世,也審不出什麽。”
“可你倒好,在公堂上阻攔審問、毆打王氏,這不是赤裸裸告訴祝堯你有問題嗎!”
“還有田莊一事,那幾個佃農已經被提前敲打過了,你又何必出聲警告?這下好了,祝堯原本只有三分懷疑,如今至少也有九分了。”
華蟠縮着腦袋,一聲不吭,任聽何譚的責罵。
何譚繼續道,“好在鹽莊提前修整過,不過今日來買鹽的人也太多了,明日你安排些人手,控制數量,免得引起懷疑。”
“是。”華蟠回道,“不過即使鹽莊出了問題,也查不到我們頭上。”
他信誓旦旦道,“那鹽莊本是彭家祖産,而彭家最開始也是走了私鹽,後來才改換了運糧食換鹽引。若是深究,彭家自然逃不了幹系,他必定會幫我們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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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譚點點頭,“即便如此,也不可盡信彭家。我瞧着今日彭寒一直與祝堯待在一起,很難保證他會和祝堯說些什麽。”
“是,下官定會嚴密監視。”
何譚找了個椅子坐下,“對了,聽說今日有武功高強者擅闖監牢,你可曾查出是誰?”
華蟠面露難色,“下官無用,那賊人實在狡詐,放了濃煙阻撓了獄卒們的追擊,但他也負了傷,下官正派人循着血跡尋找。”
他小心翼翼瞄着華蟠陰沉的臉上,“大人,怎知這件事?”
何譚壓着心中的怒氣,“祝堯身邊有個侍衛,從來形影不離,可今日本官卻從未見過他的身影。”
華蟠腦子轉得很快,“難不成,這闖入監牢的就是此人?”
何譚看着他,悠悠開口道,“此人是祝家的家生子,名叫章華。能飛檐走壁,善偵察暗器,南安城內從無敵手。”
“來上栗這一路,本官只在南安城中見過他随行祝堯左右,後來出城後便不知所蹤。”
“直到晚上,本官瞧見祝堯出入一間廂房,這才發現了章華的行蹤。并且,那個房間滿是血腥味,地上還散落着帶血的細布。”
何譚放慢語速,一字一句道,“你說,這章華發現了什麽?”
這話聽的華蟠冷汗遍身,雙腿一軟直直地跪下來,止不住的叩頭,“請大人救我!”
何譚不再看他,也不再作聲。
華蟠心急如焚,連滾帶爬的走到何譚腳邊,拽着他的衣擺,聲淚俱下道,“大人,這麽多年來,華某一直為大人馬首是瞻,這鹽莊所得的錢財華某也不敢染指分毫,悉數交給了大人。”
“大人,看在華某一向忠于您的份上,救救我吧。”
何譚居高臨下看着他,“祝堯已經懷疑你了,我又如何救你?”
華蟠道,“韓大人是您的恩師,又在朝中一言九鼎。只要首輔大人稍稍向陛下說些好話,就能保住小人這條賤命。”
何譚眯着眼睛,“祝堯是陛下親信,而首輔大人又年事已高,說話的分量自然沒有祝堯重。”
“你啊,還是自求多福吧。”說着他便要站起來離開。
華蟠心涼了一半,只好放手一搏,“……大人當真見死不救?”
“怎麽,你要威脅本官?”何譚冷笑,“可你要想好了,你所犯之事衆多,只私自提高鹽價、肆意濫殺知情佃農這兩條,便使你落得淩遲和株連九族的下場。”
“而本官,不過是受到奸人蒙騙,被迫收下你的賄賂,僅憑首輔大人的幾句話,定會讓本官全身而退。”
他蹲下來,輕輕拍着華蟠的臉頰,“華大人,你若是有能耐,大可一試,本官這段時日被諸多公事搞得焦頭爛額,不如陪你玩一玩,就當作散散心了。”
華蟠駭到面無血色,甚至連一句話也說不出。
何譚嘆氣,随後将扶他起來,“華大人不必如此,這些僅是本官玩笑之語。你對首輔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鑒,我又怎會讓你白白斷送了性命呢?”
這話猶如救命的稻草,讓華蟠看到了希望,“大人……若大人真的能救小人一命,那小人定為首輔鞍前馬後,絕無二心。”
何譚微微一笑,“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華大人何不先下手為強,殺了祝堯一行人?到時華大人便一生無虞了。”
華蟠被吓得心驚肉跳,“可暗殺欽差……這若是被發現,小人是必死無疑啊。”
“嗐,本官只是随口一提。”何譚安慰他,“祝堯是陛下的心頭愛,他兄長又手握一方兵權,他若是死了,祝家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嘆口氣,“與其殺掉祝堯,不如想想監牢裏關着的那對母子……該怎麽處理。”
華蟠試探問道,“大人可是已有計策?”
何譚笑而不語。
華潘明白了,磕頭問道,“請大人教我!”
何譚面上的笑容愈發加深,“不如華大人說說自己還有什麽可以交易的籌碼吧?”
“籌碼……”華蟠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何譚突然出聲道,“本官給大人一個提醒,上栗沿海,貿易也繁多,若是運送什麽東西或許很是方便。”
華蟠皺眉,雙手攥拳,低聲道,“何大人所說,可是之前向華某提起的那件事?”
“哎,你自己想,本官可什麽都沒有說。”何譚看着外面的天色,“華大人快些做決定,本官還要回去歇息呢。”
華蟠咬咬牙,“好,只要大人能保全華某的項上人頭,這事……華某願為效勞。”
……
這幾日,祝無喚如同沒事兒人一樣,和裴桑一同在上栗縣游玩,仿佛不是來辦公事,倒像是旅游散心的。
彭寒找到他時,兩人正在翠羽樓閑聊吃飯。
見彭寒突然來到,祝無喚微微詫異,“看員外這般,像是有急事尋祝某啊?”
“确實有事。”彭寒回道。
可還沒等到他再次出口,裴桑突然放下了酒盞,醉醺醺道,“先喝一杯,再談事。”
祝無喚輕笑,他深知裴桑喝了酒後便會各種拿人尋樂子。若是不順着他,恐怕接下來這事是談不成了。
于是他親自斟滿美酒,端起酒盞遞給彭寒,“員外請吧。”
彭寒無奈,“彭某酒量不好,不過既是無喚邀請,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着他接過酒盞,仰頭一口飲盡。
裴桑鼓掌,“員外真是好酒量,不如再來一杯吧?”
彭寒婉拒,“裴大人見諒,彭某實在有事,改日定為大人設宴賠罪。”
“行吧,可惜了這美酒,只能我一人獨享了。”裴桑惋惜,順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聽着外面的小曲。
祝無喚淡淡開口,“員外此次前來,可是尋到了什麽線索?”
彭寒輕笑,“無喚料事如神。”說着他朝着身後跟着的男子點頭示意,“你上次應該見過欽差大人了,有什麽想說的盡快。”
祝無喚看向男子,微微皺眉,“你是……”他在記憶中自習尋找這人的名字,“劉二?”
劉二連忙跪下,“大人還記得草民,實乃草民的榮幸。”
裴桑也停下了倒酒,與祝無喚對視一眼,不解問道,“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在田莊嗎,怎會和彭員外一同來此?”
劉二突然抽泣了起來,止不住的磕頭,“請大人,救救草民的兒子。”
“令郎怎麽了?”祝無喚先将他扶起來,“你盡管說,只要本官可以幫上忙。”
劉二抹眼淚,“前天,小兒突然被縣衙的人抓走,草民便使了些錢向獄卒打聽了消息,說查到他參與了私自販鹽。”
“可草民敢對天起誓,小兒自幼老實,絕不會做這樣犯法的事情。”
裴桑問道,“可有縣衙裏的人去你家裏搜些證據?”
“沒有,當時他正在田莊幹活,忽然就來了一群人,二話不說就将小兒帶走了。”劉二叩首,“大人,小兒實在是冤枉啊!望大人們可以明察,還小兒一個公道!”
祝無喚看着彭寒,“可否屬實?”
彭寒點點頭,“我也托人查了一下,罪名确實是私自販鹽。”
裴桑冷哼一聲,“空口無憑便将人抓走,縣衙這差事辦的可真的越來越好了。”
祝無喚頓了頓,問道,“若令郎真的沒有私自販鹽,本官自然會為你做主。但若是罪名屬實……”
不等祝無喚說完,劉二急忙回道,“草民便當沒有這個兒子。”
裴桑道,“誅九族的懲罰你也願意?”
劉二咬咬牙,“草民相信他沒有參與販鹽。”
“好。”祝無喚放下茶盞,“不過……禮尚往來,本官有別的事情想要問你。”
劉二見他答應,連連磕頭,“謝大人!謝大人!大人想問什麽,草民必定全部都說!”
“倒也不是什麽難事。”祝無喚看着他,“之前本官去了田莊,那鐵制農具之事,還希望你能為本官解惑。”
劉二猶豫了一下,“大人……草民若說了,恐怕性命難保。”
祝無喚嘆了口氣,“若本官替你尋得自由身呢?”
劉二眼前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祝無喚淡淡道,“你可願意?”
見劉二稍有動容,裴桑繼續加碼道,“不僅是你,你的家人都可以擺脫佃農身份。”
劉二唯唯諾諾看向一旁的彭寒,畢竟自己的籍契已經賣到了彭家田莊,能不能走還是要看彭寒能不能點頭。
彭寒看出他的意圖,“只需你回答祝大人的問題,籍契之事并不難。”
劉二見狀,心底一橫,“自從上次大人離開後,草民終日不安,總覺得對不起死去的王六。可若是說了,便會引火上身。”
“但如今,草民若是繼續不說出來,不僅小兒,怕是草民一家都難逃魔爪。”
劉二下定決心,重重朝着祝無喚磕頭,“大人,王六他有苦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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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