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三人成虎

三人成虎

長公主正在擺弄着下午剛買來首飾釵環，每一個都是她精挑細選的，另外還有幾盒定制的手镯。

一旁的衛嬷嬷笑道，“長公主真是比小姐還要心急，這些首飾來回都看了好幾遍了。”

長公主嗔了她一眼，“你這老家夥，自己閨女出嫁時忙的最不亦樂乎，現在居然來笑我了。”

衛嬷嬷失笑，“老奴只是覺得三小姐不會喜歡這些首飾，說不定全賞給底下丫頭們了。”

“她敢！”長公主矢口否認，“咱們院的月桃手最巧，到時候讓她跟英兒一起去辛家，每天都得給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衛嬷嬷點點頭，“月桃年長，最是穩重，跟過去照顧小姐最好。”

長公主道，“聽說她娘家有些窮，你等會兒給她送些銀子去，權當補貼家用。再把她的月錢翻一翻，讓她安穩的跟着英兒。”

“長公主放心，這些老奴會辦好。”

“娘，找我何事啊？”祝英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荷葉說你都派人來好幾趟了。”

長公主見她，立刻喜笑顏開，“快來看看娘給你置辦的首飾。”話音剛落，她又注意到祝英的衣服，皺眉道，“你又去哪兒玩了，灰頭土臉的，哪像個女孩子？”

祝英無辜的打了打衣袖，瞬間塵土飄向空中，惹得長公主連忙以袖掩鼻。

“我在外面發現了一個狐貍窩，有幾個剛出生的崽子，我準備放院裏養着。”

長公主拉過她，“你都快出嫁了，玩心怎麽還這麽大，以後嫁過去辛家上下會說你不懂事的。”

“我管他們說什麽？”祝英翻了個白眼，“若是看不慣，要麽休了我，要麽我自己搬出去住。”

“我們祝家除了皇帝表哥，可從沒怕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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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嬷嬷趕緊攔着她，“三小姐小心些說話，哪有動不動把休妻挂在嘴邊的。”她打岔道，“正好長公主還買了不少裙子，等着小姐過來試呢。”

長公主臉色稍稍緩和，“都試一遍，要哪裏不合适，趕明兒拿去布鋪一塊兒改了。”

祝英撇撇嘴，随手指了件鵝黃色裙子，“那就先這個吧。”

長公主本想一起跟去內屋，可剛起身，門外的小厮匆匆來報，“長公主，不好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出事了。”

“什麽！”長公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順明殿內，內閣成員、六部尚書和所有武将，就連許久不上朝的祝太傅和辛老國公也都齊聚在此。

弘景帝面色沉重，“諸愛卿應該都收到軍報了。”

兵部尚書辛遠上前一步，“枭渠突然來犯，燒毀浮玉寨，雖已被雲州兵擊退撤離淮國境內，但并未傷其根本。而祝将軍身負重傷，至今仍昏迷不醒，雲州岌岌可危。”

弘景帝憤憤道，“枭渠此番偷襲着實狂妄，若榑棠出事，朕定要親自率軍踏平枭渠草原。”

衆大臣稱心中一驚。

他又問道，“那祝堯如何？”

辛遠回道，“小祝大人逃離浮玉寨後，快馬奔去雲州求援，心力憔悴以至毒發。好在那藥王聽聞後迅速趕去，這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弘景帝松了一口氣，“我記得二郎之前向吏部告假，要帶那小郎君出去游玩，怎麽也出現在浮玉寨了？”

辛遠解釋道，“說是兩人本路過浮雲山附近，不巧被那穆寨主撞見便都擄了去。後來祝将軍帶兵攻寨，卻被此人用奸計帶回了寨子。”

他有些猶豫地看了看祝太傅，“聽說當天穆寨主就強迫祝将軍做了壓寨夫婿，還、還成了親。”

此話一出，弘景帝臉色驟變，眉頭緊皺，不知在想些什麽。

倒是朝臣們議論紛紛，“這穆寨主也太跋扈了。”

“是啊，祝将軍可是我淮國的棟梁之材啊，怎麽就……”

“哎，我本來還想去祝家為我家女兒說親呢，這下可好了。”

祝太傅重重咳了一聲，“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不過是鬧着玩，不做數的。”

“是啊，是啊，那鄉野丫頭怎麽配得上祝将軍呢。”

“聽說那穆寨主不知所蹤，也不知道去哪兒？”

“管她去哪兒了，只要不再祝将軍身邊就行了，這下我家女兒啊還有機會。”

……

“諸位愛卿。”弘景帝緩緩開口道，“枭渠随時都會卷土重來，而兩位祝愛卿身體有恙，暫時無力處置軍務。雲州不可一日無人統帥，哪位愛卿願替朕前去一趟？”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着頭不敢說話，生怕一擡頭就會被皇帝點去了一樣。

弘景帝冷笑，“怎麽？我偌大的朝廷居然都是些膽小懦弱之人嗎？”

“……臣願前去。”

辛遠聽出了聲音，微微皺眉，低聲道，“淩兒，不得胡鬧。”

辛淩沒有理他，徑直走上前去，“臣辛淩願意領兵前去。”

弘景帝點點頭，“好，我淮國還是有此等熱血男兒的。”他頓了頓，“不過朕記得，明威将軍不日便要與三妹妹成親了，朕若是應了你的要求，怕是姑母會生朕的氣。”

辛淩垂眸，“國有難，臣子當舍身報國，不應為兒女私情所束縛。臣相信長公主殿下會理解陛下的苦心。”

他知道祝英不願意嫁，就像那日懸絲診脈之時，祝英同他所說的那般，她不願意被困在辛府碌碌終生。

也罷，那就再留一段時日，讓她盡情玩耍吧。什麽時候想嫁了，那他再娶她。

“說得好。”弘景帝起身，“不過朕想聽聽太傅的想法。”

“臣無條件支持陛下的決議，不敢有怨言。”祝太傅拱手道，“若明威将軍十五那日前回不來，那便将成親日子往後推遲，黃道吉日多，不急于一時。”

“如此甚好。”弘景帝走下來，拉着祝太傅的手懇切道，“榑棠與二郎皆是我淮國的良才，太傅教子有方，朕該給太傅道謝啊。”

祝太傅連忙道，“陛下這話折煞老臣了，為陛下分憂是做臣子的本分，老臣謝過陛下賞識！”說着他便要跪下。

弘景帝扶住他，“太傅年紀大了，跪着傷膝蓋。這樣吧，以後太傅見朕免去跪禮，上朝賜坐。”

祝太傅一驚，“老臣多謝陛下聖恩！”

“好了，說了不用跪拜了。”弘景帝擡擡手，另一邊便有內監擡着竹椅走了上來。

弘景帝看着辛淩，“明威将軍，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啓程。此次路程艱險，或許會遇到枭渠襲擊，一定要注意安全。”

“臣領旨。”

韓笠在一旁輕輕咳了一聲，弘景帝轉頭看他，“首輔可有要說的？”

韓笠拱手道，“臣覺得陛下此舉甚好。明威将軍此番前去，正好可以與兩位祝大人多多交流帶兵經驗，待來日回了青州，又會是我淮國第二員猛将。”

辛遠瞪着他，心想這壞老頭又想打我兒什麽壞主意。

聽聞此話，弘景帝倒是沉默了。他緩緩坐回龍椅上，淡淡道，“諸愛卿還有何事？”

另有一朝臣上奏，“陛下，臣有妙計或可抵禦枭渠……”

這次朝會時間很久，更多的是在讨論雲州該如何防禦以及将領部署等棘手問題。終于，所有的問題皆以讨論完畢，內監剛要宣退朝，弘景帝卻突然喊到辛遠。

“朕剛才想了又想，覺得雲州事務冗雜，你一個人怕是處置不完。朕打算派薛內監與你同去，他歷經三朝，又在禦前許久，學了很多朝政之事，對你甚有幫助。”

他招招手，薛韋從一旁走出來，拱手道，“老奴遵旨，定會竭力輔助明威将軍。”

祝太傅和辛家三人眼眸一暗，不約而同想到剛才韓笠說的那番話，明為誇贊，暗則攻心。

弘景帝多疑，若辛淩獨自去雲州，誰也不知道他們三人會讨論些什麽，兩個武将、一個文臣，足以盤踞雲州組建勢力，再加上青州的辛家老二，到時兩州一起反打南安也不無可能。

而薛韋，始終忠于皇權，以這樣一顆旗子插在雲州，杜絕三人成虎的危險。

祝家和辛家雖明白此等道理，可無可奈何，只能被迫遵守，并且還要叩謝大恩。

這便是至高無上的皇權，不容任何人質疑與反駁。

……

雲州，總督府。

秦子邺寸步不離的守在祝無喚身邊，緊緊握着他的手，默默地流淚。

藥王老頭兒打量着他，“老夫活了這麽久，還真沒見過哪家兒郎能天天哭的。瞧你這腫眼睛，快成□□了。”

秦子邺不理睬他，專心盯着祝無喚看。

“呵，還挺深情。”藥王丢給他一瓶藥，“這是□□的解藥，若下次不小心又服用了，記得吃這個。”

他本是聽到祝晏受傷的消息前來搭救，沒想到還附帶一個祝無喚。

意外之喜是，他居然在祝無喚身上聞到了他調配的□□的香味。雖然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再加上屋裏濃濃的血腥味，可鼻子如狗那般靈敏的他，依舊聞到了那麽一絲幽香。

為了達到最大功效，他特意尋了許多增欲的草藥，并提煉出汁水，後又将其放進爐子以高溫激發藥效。故而藥力兇猛，體弱之人斷不能嘗試。

若沒有他特制的解藥，恐怕很難從□□中脫離出來。看來這巫醫養的蠱真是個好東西，要是有機會，他真的很想拜訪一下。

他深深望着秦子邺，“你這愣頭小子也太着急了些，等他身子好點了再做那事也來得及。”

秦子邺臉上一紅，“我沒有。”

藥王一副“我懂”的表情，“老夫臉皮薄，可聽不得你們之間那事，你好好照顧他，我去看看祝将軍。”

待藥王走後，祝無喚緩緩睜開眼睛，憤憤瞪着秦子邺，“都是你做的好事！”

他知道自己中過□□的事情瞞不住老謀深算的藥王，他只好每次都裝作仍未醒來的樣子，好免去這老頭兒的調侃。

可藥王是個老油條了，他一搭眼便看出了玄機，于是閉口不提祝無喚，反而是明裏暗裏的打趣秦子邺。

看着床榻上臉色逐漸羞紅的祝無喚，藥王感覺心情好極了。

秦子邺乖乖垂着腦袋，“對不起……”

祝無喚嘆氣，“過來。”

秦子邺聽話的靠近，下一秒，祝無喚不由分說狠狠的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而後他很滿足的微微一笑，“好了，滾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秦子邺癟癟嘴，“我能留下來陪你嗎？”

“不能。”祝無喚正色道，“你在這裏我沒法休息。”

就像剛才，秦子邺不是悄悄摸他的手，就是偷偷戳他的臉，總之沒有一刻消停。

秦子邺發誓道，“我保證不亂動，只抱着你睡覺。”他可憐巴巴拽着祝無喚的袖子，“你這次毒發最嚴重，我真的害怕你會撐不住。”

當時藥王趕來時，祝無喚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可以說，全靠着微弱的意識吊着命了。

藥王将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忙活了一整天，才将祝無喚從閻王殿裏拉了回來。

秦子邺進不去，幫不了什麽忙，只能和總督府裏的狗互相幹瞪眼。最後狗都熬不住了，丢下他跑回窩裏睡覺了。

他只好倚着門，默默流着眼淚，心中無比埋怨自己的弱小和無能，就這麽一坐便直到天亮。

後果就是，眼睛哭腫了，嗓子也啞了。

秦子邺半靠在祝無喚胸膛上，他不敢用力，只好收着力輕輕貼着衣服。聽到祝無喚心髒的均勻跳動，他才稍作安心。

“讓我留下來吧，無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