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施壓祝家
施壓祝家
淮國周邊有兩個來自外敵的隐患,一個是南境的倭寇,不過自從辛家鎮守青州後,倭寇的力量大大削弱,朝廷也漸漸将重點放到了另一個西境的枭渠。
雲州地廣極為适宜養馬,且當地人早年飽受枭渠侵擾,故而是最早自發組織抗擊枭渠的一批人。後來淮國開始派遣将領前去坐鎮,雲州也就成為了對抗枭渠的橋頭堡。
可雲州偏遠,戰鬥力也強,慢慢地成為了歷代淮國皇帝的一塊心病,于是自元和帝後,雲州的總督人選皆為皇帝的心腹,并間隔幾年再換新的總督上任,為的就是防止他們擁兵自重。
而到了佑寧帝時期,這種忌憚更加明顯,雲州總督隔三年便換一次,甚至時常派內監前去視察。
後來弘景帝登基,為了更好把控雲州,他選中了自己曾經的太子伴讀、且又與自己有親緣關系的祝晏。于是他立刻将祝晏從祁州調去,并且如今祝晏任職第四年,他也從沒提過要更換總督。
這也引起了老臣的不滿,幾個皇室叔伯指責弘景帝壞了祖宗規定。弘景帝只是淡淡道,“如若榑棠離開雲州,怕是枭渠即刻來犯。朕不指望榑棠,難道還要指望各位家中那些不成器的、朕的堂兄弟?”
為了免去祝晏的後顧之憂,弘景帝下旨削去幾個鬧得最兇的叔伯的宗籍。同時他感念祝家上下為淮國鞠躬盡瘁,弘景帝又賜了丹書鐵券,承諾會永保祝家安穩富貴。
這般榮寵在旁人看來已是天大的福氣,可對于祝晏來說,這卻是弘景帝的暗地施威。将一家老小留在南安,說白了就是皇帝用以威脅他的人質,他必須為淮國忠心賣命。
丹書鐵券又如何?歷朝歷代拿了丹書鐵券卻被株連的還少嗎?若祝家對弘景帝沒有任何威脅,何以會發這種物件來穩定人心?
而且這東西的最終解釋權仍歸弘景帝所擁有,他若是真想對付祝家,恐怕十份丹書鐵券都擋不住。
更何況,弘景帝對祝家已經開始了不信任,不然為何又派薛韋前來監督呢?
此時,薛韋正一本本校對雲州士卒和辎重的現有情況。
突然,他指着糧冊的一處,感嘆道,“雲州軍的夥食看起來很不錯,這糧食比其他地方要多出不少呢。”
祝晏淡淡道,“枭渠經常來犯,若是士卒們餓着肚子,還怎麽打勝仗?”
薛韋點點頭,“祝将軍此話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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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他由指着兵丁冊子上的一處,詢問祝晏道,“祝将軍前些日子怎麽擴充人馬了?”
祝晏很平靜道,“上次浮玉寨時雲州軍追擊枭渠,損了些兵卒,自是要補上。”
薛韋恍然大悟,“那可有向兵部禀明?”
祝晏回到,“陛下已然準許,薛公公可要查看批文?”
“不必了,咱家定是相信将軍的。”薛韋笑道,“只是突然想起先帝時期的一位将軍,也是身受重傷,下屬擅自補齊兵卒,結果被先帝知曉,判了個謀反的罪。”
薛韋翻了一頁,“咱家也是替将軍着想,莫要犯了同樣的錯。”
祝晏心中不悅,“本将自是記得軍中流程,不勞公公費心。”
這件事他有所耳聞,這位将軍雖然确實忘記上報,但真正的原因是他擁兵自重被先帝懷疑,于是派錦衣衛去他南安的府裏搜查,竟發現了一身蟒袍,這才定了罪。
聽說這将軍和家眷在刑場上還大喊冤枉,但錦衣衛搜到的證據确鑿,最終滿門抄斬,連府裏妾室養的貓也沒有放過。
薛韋微微挑眉,“咱家就是随口一提,将軍怎得還生氣了?”他放下冊子,“罷了,咱家看了一上午也坐累了,将軍久居雲州,有什麽酒樓可以推薦一下?”
祝晏忍下煩躁,淡淡道,“本将鮮少在外飲食,實在不知。若公公真想去,祝某可以陪同。”
薛韋擺擺手,“咱家賤身,怎可勞煩将軍這尊貴體相伴?”他看了看四周,指着白黎道,“那就拜托這位将軍引路了。”
白黎一怔,看向祝晏。
祝晏婉轉回道,“白副将一會兒需前去校場,公務繁多,怕是諸多不便。”
薛韋微微一笑,“可巧了。咱家剛想問将軍,能否讓咱家也看看那校場訓練新兵,正好白将軍也要前去,不妨帶上咱家開開眼?”
此話一出,連祝晏都無語住了……從沒見過這般沒有眼力見的人。
一旁的祝無喚放下茶碟,悠悠道,“兄長,我也剛巧有此興致,要不也帶我前去瞧一瞧?”
他尋思薛韋這般迫切想去校場,又特意避開祝晏而去找白黎,不得有所不防備。與其不知他會問些什麽,不如同去打探些消息。
四目相對,祝晏立刻反應過來,“為兄記得你小時候就喜歡跟着父親去校場,那好吧,今日便讓你再見一見。”
他随意找了個恰當的理由,即使薛韋懷疑,但無法拒絕。
薛韋站起來,“既然如此,咱家記得那秦小郎君也在總督府,不如一同前往?”
祝無喚皺眉,“他還在休息,怕是不願意起來。”
昨夜晚膳後,秦子邺非要帶着他去夜市玩,一路上買吃買喝,後來又被相撲和雜耍表演吸引了去,直到亥時才戀戀不舍地回府。
回來後秦子邺也不消停,又纏着祝無喚講了一個時辰的所聞所感,直到困到眼皮打架才昏昏欲睡。
祝無喚不願将秦子邺牽扯到朝中來,聽聞薛韋這番話,立刻尋了個理由打發過去。
可薛韋仍是不依不饒,“咱家之前在禦前侍奉時啊,就經常聽陛下提過這秦小郎君,說是鬼靈精怪、聰慧靈敏,只是可惜一直沒見過面。”
“這不聽聞他如今也在雲州,咱家可得替陛下好好看看,來日祝大人大婚,陛下必得親去恭賀。”
祝無喚臉色一沉。
薛韋繼續道,“他日回京,若陛下有意問起,咱家也好回答啊。祝大人,您說是不是?”
霎時間,整個正廳安靜了下來,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硝煙味。此話連旁邊的白黎也聽出了門道,這是拿陛下來壓祝無喚啊。
祝無喚在袖裏緊緊捏着拳頭,冷冷道,“薛公公不愧是禦前紅人。”
薛韋看着他,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祝無喚咬牙切齒,“那我去喊他,只是耗時稍久,不知公公可等得起?”
“不妨事。”他又拿起桌上的冊子,“咱家還沒看完呢,祝大人快去快回,咱家就在這兒等着。”
祝晏朝着祝無喚使着眼色,口型道:快去,這裏有我。
祝無喚微微颔首,臨走前憤憤瞪了一眼正看冊子的薛韋,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萬剮。
……
秦子邺正呼呼大睡,夢中又夢見了饞人的大豬蹄子,他追着香味奮力向前跑去,一個不留神踩到了香蕉皮,摔得四腳朝天。
這時大豬蹄子走了過來,搖身變成了祝無喚的模樣。秦子邺欣喜,口中不停喊着“老婆老婆”,立刻起身要給個大大的熊抱。
結果“祝無喚”突然化作一縷煙飄走了,秦子邺收不住腳,又摔了個大跟頭。
“哎呦喂!”這一摔不僅夢裏的秦子邺清醒了,現實中的秦子邺直接連被帶人地滾下了床榻。
秦子邺哭喪着臉,揉着摔疼的屁股蹲兒。他擡頭一看裏側,床榻上哪還有祝無喚的身影!
他驚得跳起來,先是去扯離得最近的床幔,空無一人。然後又掀開祝無喚蓋的被子,也沒有。
接着他挪開祝無喚枕的枕頭,還是沒有,“人怎麽又不見了……”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聲輕咳,“你覺得我會藏在枕頭下面嗎?”
秦子邺一怔,下一秒歡快跑了過去,直接跨坐在祝無喚腿上,摟着他的脖子道,“一夜不見,分外想念。”
祝無喚失笑,“你是不是傻?”
“戀愛中的男人最容易犯傻了,我就是。”秦子邺稍稍緊了緊手臂,“你早上去哪兒了?”
祝無喚撫着他的背,“他們等會兒要去校場,我來問問你願不願意去?”
他特意沒說是薛韋對自己施壓,并強迫秦子邺前去,生怕秦子邺緊張。
秦子邺喃喃問道,“校場有什麽好看的?”
祝無喚耐心道,“你昨日不是看了許久的相撲嗎?雖說軍營離沒有,但你可以看到士卒的武藝比試,還有馬術劍法展示等等。”
“大舅哥會同意讓我去?”
“若他不同意,我便不會來問你了。”
秦子邺想了想,爽快答應了,“那我是不是要換身酷飒的衣服,不能輸了陣勢。”
祝無喚看着外面的日光,大致推測出當前的時間。想必薛韋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自是不怕再等上一段時間。
祝無喚拍拍他的屁股,“你先下來,我去給你選衣服。”他頓了頓,“那件棗紅色上繡着麒麟紋的怎麽樣?”
這些都是最近幾日,穆蘭妤帶着秦子邺在雲州各家成衣鋪買來的衣服,秦子邺個兒高,身形也勻稱,穿什麽都好看,于是幹脆全買下來。
祝晏得知後,默默心疼自己的錢袋子十秒,并将秦子邺的東西記在了祝無喚的賬上。
秦子邺聽話的松開手,轉而迅速在他臉頰上輕啄了一口,結果卻是自己先羞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跑了出去,“我先去洗漱,馬上回來!”
祝無喚怔在原地,半晌他才緩緩摸着那片被親過的肌膚,淺淺一笑,“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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