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蜻蜓點水

蜻蜓點水

按照既定計劃，祝晏拖住薛韋，辛淩引開暗樁，祝無喚趁機前去城外醫館。

本來他是不想帶秦子邺一起出去的，可辛淩卻說，“衆人皆知道你們形影不離，若秦公子留在這兒，而你卻不知所蹤，怕是更會引起懷疑。”

祝無喚想了想，覺得甚有道理。

秦子邺從馬車裏探出腦袋，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我把軟墊鋪好了，快上來吧。”

路上，秋梓本想加快馬車速度盡快剛到醫館，卻被祝無喚止住了，“白日人多眼雜，若有一輛馬車飛馳而過，任誰都會留有印象，反而會引起關注，甚至暴露行蹤。”

秋梓不明所以，“那該怎麽辦？”

祝無喚圍着馬車繞了一圈，“我們的馬車簡樸，也沒有任何标志，人們不會把它與總督府聯系起來。”

“只需和往日一樣緩緩前行，若遇到士卒查問，就說是新中的舉人出城拜謝恩師。”

秦子邺忍不住朝他豎大拇指……不愧是我老婆，就是聰明。

果不其然，馬車行駛到城門時被士卒攔下，語氣很是蠻橫，“車裏是什麽人？”

秋梓演技極好，此時裝作卑躬屈膝的模樣，低聲下氣道，“我家公子前不久剛中了舉，感念恩師教誨，特意出城拜謝。”

士卒一聽是舉人，倒也稍微收斂了些，“這老夫子們不都住在城裏嗎，沒聽說過有人在城外啊。”

“嗐，我家公子拜的不是普通的夫子。”秋梓悄聲道，“這先生一直隐居山林，見我家公子慧根又勤奮，這才收為學生。”

士卒恍然大悟，看向馬車的視線也崇拜了起來。

坐在馬車裏的祝無喚輕聲咳了一下，“秋梓，莫要閑談，先生尚在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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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梓應了一聲，朝士卒抱怨道，“這老先生脾氣古怪，稍不合他的意就動辄打罵，要不是看他學問多，我家老爺和大夫人哪兒舍得讓公子受這個苦。”

說完秋梓又從懷裏拿出一小包東西悄悄塞進士卒的手中，“小小心意，還請笑納，勞煩這位官爺盡快放我們出城。”

士卒掂了掂重量，“行吧，看你這麽着急，我就不查車了。”他朝後擺擺手，“放行！”

秋梓道了聲謝，趕緊駕着馬車出了城，臨走還不忘打招呼，“多謝這位官爺了！”

出城許久，秋梓見沒人追上來，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大人，還是您有先見之明，不然我們肯定是被發現了。”

祝無喚撩起門簾，淡淡問道，“離醫館還有多久？”

秋梓簡單算了一下，“大概一刻鐘就到。”

秦子邺面不改色将手背到身後，悄悄攀上祝無喚的腰上。

祝無喚渾身一僵，連忙放下門簾，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量嗔道，“外面還有人，別鬧。”

“還有十五分鐘，過來歇一歇嘛。”秦子邺倚着他的肩膀，“你每天都這麽晚睡早起，我都怕你哪天撐不住暈了過去。”

祝無喚微微嘆氣，“有藥王幫着調理，不會的。而且我現在的職務重，容不得一刻休息。”

秦子邺撇撇嘴，“我感覺皇帝就是在PUA你，成天說着對祝家多麽多麽好，實際上派人監視、時刻打壓……這些他哪個沒做過？”

“還有大舅哥，經常舍命與枭渠拼殺，替他守着邊疆，可皇帝自己現在卻反過來猜忌提防。”

說着他又指着外面的秋梓，壓着聲音道，“咱們和辛家也算是同病相憐，留在南安城的都是皇帝的人質。”

他惋惜的搖搖頭，“果然啊，自古以來忠臣良将都沒有好下場。”

祝無喚臉色微變，但卻什麽也沒說，只盯着随風飄蕩的門簾外若隐若現的沿途風景。

秦子邺所說的并非沒有道理。如今太皇太後尚在，祝家自然有一份倚靠，可如今她老人家也已暮年，保不了祝家永代。

一旦韓笠下臺，太皇太後也薨逝，那弘景帝下一步要對付誰……其實已經不言而喻了。

棋子是不能有任何自己的想法的，否則還要執棋人何用？

最後的結局只有兩種：要麽被執棋人無情丢棄，要麽就是讓另一顆棋子吞掉。

“無喚？”秦子邺見他遲遲不說話，于是重複喊着他的名字。

祝無喚回過神，打岔道，“無事，只是在想等會兒該如何審問楊季。”

秦子邺松了一口氣，“我以為是我說了什麽惹你不高興的話了呢。”

他把玩着祝無喚寬大的衣袖，“楊季做的那些事清晰明了，誰看了不說一句就是他做的？只是缺他的一份口供而已，不用過于擔心。”

祝無喚卻道，“那日浮玉寨一見，便知這人是塊硬骨頭，恐怕不會這般輕易伏法。”

提起浮玉寨，秦子邺靈光一閃，“我記得你那時審問探子不是很有一套嗎？直接給楊季上刑得了。”

祝無喚無奈笑笑，“這法子對其他人可以，對楊季不行。”

“若他傷痕累累出現在衆人面前，個別有心之人便會利用他身上的傷疤，進而惡意宣揚屈打成招。陛下又多疑，很難保證不會相信。”

秦子邺若有所思道，“所以你要讓他心甘情願認罪？這樣即便有人挑撥，他也不會反水？”

祝無喚欣慰地摸着他的頭發，“很有長進。”

秦子邺對他的誇獎很是受用，于是繼續道，“那你只能打心理戰了？”

“算是吧。”祝無喚捏着眉心，一副極為苦惱的模樣。

秦子邺對自己有着極為清晰的認知，既然幫不上工作的忙，那就安心在祝無喚的生活中尋找發熱餘地。

畢竟他主打的就是一個陪伴嘛。

秦子邺貼心地給他按摩肩膀，同時還不忘邀功，“我這可是跟藥王學的，獨家手法，我感覺回去後完全可以直接開個按摩店呢！”

他發現最近幾日祝無喚總是錘着肩頸，于是趁祝無喚有事不在院裏時，他就悄悄去找藥王，和他學習緩解之法。

之前為了給祝無喚緩解毒發時的頭痛，他特意學過一段時間，也算是有些經驗，故而一學即通。

如今正好可以用的上，他迫不及待要給祝無喚試上一試。

秦子邺找穴位很是精準，手法也不輕不重，力道剛剛好。

祝無喚心中驚嘆，深知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會的，于是忍不住出聲道，“你這幾日可是一直去找藥王？”

秦子邺知道他想問什麽，“為了老婆，就算讓我練上十年，我也心甘情願。”

祝無喚微怔，掩面輕笑。

見他明媚的笑靥，秦子邺湊了上來，嘿嘿一笑，“你看，我那麽貼心，那老婆能不能給我一個獎勵呀？”

祝無喚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但還是順着他的話問道，“那你想要什麽呢？”

秦子邺面頰微紅，猶豫了片刻，随後羞澀地低下頭，“……想要老婆親親。”

祝無喚心想，我就知道。

他望了望外面駕馬的秋梓，實在不好意思這般正大光明。再說，要是秋梓突然闖進來，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可……

秦子邺見他不說話，心中也明白了幾分。

雖然很是失落，但他還是裝出一副強顏歡笑的模樣，“哈哈，你又被我騙到了吧？每次都這麽容易上當，我都不忍心再……”

話還沒說完，他瞪大眼睛，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震撼到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祝無喚神情很是不自然，而後輕咳一聲，“獎勵。”

秦子邺剛想說什麽，然而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只聽秋梓在外面道，“大人，醫館到了。”

祝無喚聽聞，迫不及待匆匆下了馬車，似乎車裏有什麽豺狼虎豹一般。

秋梓往車內看去，卻只看見了秦子邺一個人怔怔地坐在原地。他雖不解，但還是緊跟着祝無喚前去醫館。

秦子邺輕輕摸着嘴角，雖然只是蜻蜓點水，可他真的很知足了。

……老婆的香吻，好耶！

——

剛踏進醫館，秋梓便聞到了陣陣苦味，他一時沒忍住咳了好幾聲，引得周圍人朝他看來。反而祝無喚鎮定自若，像是毫無感覺一樣。

秋梓暗暗佩服。

藥鋪夥計正稱着藥材，頭也不擡地問道，“郎中不在，現在只能抓藥。”

秋梓走上前，低聲同他說了幾句。

夥計皺眉，十分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你這藥需要煎久些，我幫你去後邊看看，你等一會兒。”

秦子邺拽了拽祝無喚的衣袖，悄聲道，“他們是在說暗號嗎？”

祝無喚垂眸，默認了。

不一會兒，夥計走了出來，“藥煎好了，但後邊的人有事出去了一趟，沒來得及給您包起來。”

他指了指櫃上散落的大大小小十幾包藥材，“您看，我這邊也有很多事要忙，不如你們屈尊去後邊自己包一下？”

祝無喚淡淡道，“煩請帶路。”

幾人來到後院的一間隐蔽的小屋，夥計四下瞧着沒人，低聲道，“明威将軍吩咐了，這裏一切人手皆聽祝大人調遣。”

祝無喚道，“多謝。”

夥計猶豫了一下，“只是祝大人還需小心，這人神志不清，滿口胡話，許是、許是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