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朝思暮想

朝思暮想

順明殿內,弘景帝正倚在龍椅上小憩。

最近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太多,若不是祝晏和雲州軍堅守,恐怕雲州早就被枭渠鐵騎踏破。

後來辛淩代理巡視軍營,對軍隊進行重編,又罷免了幾個徇私廢公的将領,使得雲州軍的軍紀更加嚴明,深知連帶着作戰力也提升了不少。

另外,祝無喚也幫着查出了奸細和糧草一事,如今青州和雲州聯合其他州進行逐層上查,倒是又揪出來不少賄賂記糧官的商販,并根據淮律對他們加以處置。

為了敲山震虎,朝廷下令判他們抄家流放之罪,緩解了這種賄賂之風。

如此看來,祝家兄弟二人功勞卓越啊。

殿外似有竊竊私語的聲音,不一會兒,在外值守的小明子蹑手蹑腳走了進來。

自薛韋前去雲州後,他就暫且代替了薛韋侍候禦前的職責。他又是薛韋的徒弟,弘景帝對他極為放心。

小明子見弘景帝正閉目養神,他轉身去內室拿了條薄毯,輕輕披在弘景帝身上。

他剛想出門,便聽見龍椅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弘景帝緩緩睜開眼,“……何事?”

他剛醒來,聲音略帶着些許的慵懶,可即便如此,他登基多年,這短短的兩個字仍然顯得威嚴,聽的小明子心中一顫。

“陛下,您該服丹藥了。”

弘景帝心中煩躁,擺擺手道,“先放那兒,朕一會兒再吃。”

見小明子仍不離去,弘景帝不耐煩道,“還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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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子回道,“貴妃娘娘聽聞陛下心情煩悶,于是帶了親手做的點心來探望,如今娘娘正在殿外,陛下可否宣召?”

弘景帝捏着眉頭,“她如何知道朕心情不好?”

小明子膽戰心驚,但還是故作鎮定,“定是陛下與娘娘心有靈犀。”

他頓了頓,“奴婢說了陛下在休息,可娘娘實在擔心陛下,已經在外等了半個時辰了。這外面天熱,想來再等下去,娘娘的貴體受不了啊。”

弘景帝皺眉,“那還不快些請進來?”

小明子連忙應了下來,“奴婢這就去請。”

剛轉身,弘景帝不禁又數落小明子,“薛韋帶了你這麽久,怎麽連他的半點眼力見都沒學到?”

小明子腿一軟,直直跪了下來,“陛下恕罪,奴婢、奴婢……”

“行了,等薛韋回來,你再好好和他學學。”弘景帝擺擺手,“先去将貴妃帶進來。”

小明子磕了個頭,半滾半爬地出了順明殿。

弘景帝看着案上尚未看完的折子,近日這些大臣頗為關注他的私事,甚至有開始提議立太子之事。

口上說着“陛下萬歲”,可實際上都盯着未來的太子人選,以便他們抱好大腿,保住下一朝的榮華與富貴。

太子之位一日不定,這些人就永遠不得安生。

弘景帝奏折丢到一邊,頭又開始隐隐作痛,他靠着椅背閉目,心想必須得處置幾個人,以煞一煞這群多管閑事之人的威風了。

不然,怕是來日更加難纏。

正當他心緒亂作一團時,一雙微涼的手輕輕按在了他的太陽穴處,徐徐的繞圈按摩着。聞着濃濃的熏香味道,他不必睜眼就知道身後是誰。

他很享受這般惬意的時光……

半晌,他突然抓住那人的芊芊玉手,稍稍偏頭,附上深情一吻,“愛妃辛苦了。”

聽聞此話,蕭貴妃微微一笑,“陛下國事繁忙,臣妾本不該來攪擾,只是……”她把帶來的點心盒打開,“只是臣妾心中實在挂念陛下,這才擅自來了順明殿。”

說着她捏過其中一個遞到弘景帝嘴邊,“臣妾學做了這碟綠豆糕,只想陛下能淺嘗一口,臣妾也就心滿意足了。”

弘景帝見她嬌弱可人的模樣,又勾起了他心中的貪戀,于是一把攬過她的腰,“愛妃一番心意,朕如何敢辜負?”

蕭貴妃倚在他的身上,一臉嬌羞的別開他炙熱的視線,“陛下,這是在順明殿,您別……”

話還沒說完,弘景帝徑直吻上了她軟糯的紅唇。一吻畢,他依依不舍地望着她此時含情的雙眸,“朕今晚去你宮裏。”

蕭貴妃面露驚喜,然而下一秒她又嘆道,“可今日是若芙妹妹的生辰,陛下若是留宿臣妾那裏,怕是妹妹會不高興。”

見她如此乖巧體貼,弘景帝更是按耐不住內心的狂躁,“無妨,芙兒性子冷淡,必不會惱你的。”

他撫摸着蕭貴妃的臉,心中有些愧疚,“這些日子朕一直去看芙兒,倒是冷落了愛妃你,只希望愛妃切莫怪朕啊。”

蕭貴妃雙眼含淚,靠在弘景帝的胸前,“只要陛下心中記得臣妾,臣妾不覺得委屈。”

此時弘景帝空虛的心得到無比滿足,“朕也許久沒去上書房看咱們的澤兒了。”

蕭貴妃聽他提起自己的兒子,連忙擦去眼淚,“澤兒一直在用功念書,師傅說長進了不少呢。”

弘景帝拉着她的手,“那正好,朕去考一考他,不如愛妃陪朕一起去瞧瞧吧。”

“是。”蕭貴妃回道。

……

卻說祝無喚這邊,自雲州邊境時與兄長匆匆一別,一行人踏上了返回南安的路程。

祝無喚倚着車窗休息,他的面色疲憊不堪,一看便知昨晚定是沒有睡好。

旁邊的秦子邺安靜的坐在他身邊,本來想讓祝無喚靠着自己身上,可他卻死活都不肯。寧願枕那塊硬邦邦的木頭,也不願意倚靠着自己。

秦子邺傷心,坐在另一邊暗暗生着悶氣。

祝無喚察覺到車內奇怪的氛圍,心中很是明了秦子邺打的小算盤,可車外駕馬的是辛淩,他又怎麽可能在外人面前與秦子邺舉止親密?

若是被人看了去,豈不是極羞?

祝無喚繼續裝睡,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路睡到南安。

不一會兒,他聽見車內傳來翻找東西的雜聲,他微微睜開眼睛探看,原來是秦子邺正翻着包袱。

這包袱是臨別前祝晏送與他的,裏邊放了不少留着他路上或者回家後能用上的東西。當時時間緊迫,他沒有仔細翻看。

如今秦子邺故意弄出這麽大動靜,倒是讓祝無喚心生好奇。

不過除了雲州的特産點心、祝晏的書籍書信和一些送給長公主以及祝英的衣服首飾外,那看上去很精致的小盒裏放的又是什麽東西?

看着秦子邺将那小盒轉移到他自己的包袱中,又小心翼翼地拿衣服包裹起來,祝無喚更是疑惑了。

……将來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問一問。

見秦子邺似乎要朝自己看來,祝無喚連忙閉上眼睛。下一秒,他明顯感覺到有個東西朝自己靠近。

溫熱的呼吸打在他的臉頰上,随後又聽到秦子邺附在他耳邊輕聲喊着,“老婆……”

祝無喚紋絲不動。

秦子邺見狀,更加大膽的去摸他的手。

祝無喚心中一驚,心想這孩子又要整什麽幺蛾子?

“……無喚,我知道你沒睡。”秦子邺将他圈進懷中,下巴輕輕墊在祝無喚的肩上,“和我說說話嘛,我一個人好無聊的。”

祝無喚無奈,只好褪去僞裝,“你如何知道?”

秦子邺微微一笑,“我詐你呢,沒想到還真猜對了。”

祝無喚:……上當了。

他看了看門簾外隐隐約約辛淩的身影,低聲道,“快松手,不然……”

祝無喚身形一頓,就連話還沒說完,秦子邺徑直吻住了他的耳垂,舌尖輕輕挑逗着,激得他一身顫栗。

這孩子從哪兒學的?怎麽這般一本不正經。

就在祝無喚準備推開他時,秦子邺卻搶先一步松開他,撒嬌道,“好喜歡老婆啊!”

祝無喚已經停在嘴邊的“無禮”“欠打”頓時就說不出來了,他輕咳一聲以掩飾此刻的尴尬,呵斥道,“不許說了。”

秦子邺望着他臉上的紅暈,心中暗暗偷笑:大嫂的教學果然沒錯!

昨日在酒樓,穆蘭妤無比大方的向他傳授了經驗,又說道,“若想抓住祝無喚,那就必須得發揮你最大的優點。”

見秦子邺不明白,穆蘭妤繼續道,“像你這種從小被他養到大的,在我們這兒統稱為童養媳。”

“你只要乖巧聽話,時而再朝他撒撒嬌,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會拒絕你的。”

秦子邺反問,“為什麽?”

穆蘭妤直接挑明道,“因為他是按照自己未來伴侶的需求來養你的,只要你不是醜到一定地步,無論你做什麽他都會無限包容。”

“所以,我讓你大膽往上沖,就是這麽一個道理。他那麽喜歡你,不會忍心拒絕的。”

當時的秦子邺對此話半信半疑,不過從現在看來,此話倒還真的有點東西。

祝無喚似乎是受不了他熱情如火的目光,于是偏過視線,“我們後日便到南安了,想必陛下那日會招你進宮,你需得提前做好準備。”

秦子邺用臉頰輕輕蹭着他烏黑順滑的發絲,“我知道,那天我和你一進宮就是了。”

祝無喚一頓,轉過身來認真注視他的雙眼,“我們不能一起,你和母親去後宮給太皇太後請安,而我則是和辛淩一起去順明殿。”

秦子邺不解,“不是說皇帝想見我嗎?不在一個屋子怎麽見?”

祝無喚解釋道,“先在順明殿處理正事,随後我與陛下一同去外祖母那裏,你們在那邊相見,這便是家事了。”

“可我是男的,進後宮是不是不符合你們的規矩啊?”

祝無喚搖搖頭,“你是外祖母召進宮的,只要跟緊母親不亂跑,總歸是沒事的。”

秦子邺似懂非懂點點頭,随後又抱緊祝無喚,“可你們一大家子那麽多人,我膽小,害怕。”

祝無喚皺眉,“……你确定?”

這家夥第一次見長公主就滿口“漂亮阿姨”地叫着,就連平日見到院裏的丫鬟們也是甜甜的喊着姐姐,又和府裏的小厮聊得火熱打成一片。

這叫膽小?這叫會害怕?

秦子邺可憐巴巴的望着他,“我可是老社恐人兒了,而且那可是皇帝诶,我要是說錯一句話,咔擦就把我給砍了。”

見他還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一刀,祝無喚輕笑一聲,“那你就變成鬼魂去夢裏吓他。”

秦子邺癟癟嘴,“才不要呢,就算我變成鬼,也是要進你的夢。”

“我的夢有什麽好的?”

“你在夢裏也會遇到煩惱啊,那時候就需要我來給你排憂解難啦。”

祝無喚失笑,揉了揉他的頭發,“怎麽了,你還真當自己是陪伴犬了?”

“有問題麽?我的老婆肯定得需要我來寵着。”說完,秦子邺狡黠笑笑,“話說回來,你有沒有夢到過我啊?”

祝無喚一怔,臉色不自知的紅了起來。

秦子邺見狀,更加纏着他一定要說出來。

祝無喚摸了摸鼻尖,“……有。”

秦子邺眉開眼笑,就連耳朵也跟着動了動,像是在開心慶祝一樣,“無喚,你這算不算對我朝思暮想啊?”

話音剛落,他其實就心知肚明了。

想必這般露骨的話語,落在祝無喚耳邊,自己定是要挨上一個甜蜜的暴擊,順便還有一句冷言警告。

他正等着祝無喚的反擊,可預想的口頭威脅和拳頭都沒有如期而來,反而等來了祝無喚輕快的笑聲,

“是啊,有一顆叫做子邺的種子,已經在我的心裏生根發芽了。”

秦子邺一怔。

祝無喚輕輕點着他的鼻尖,“如今他已經開花了,就是不知道願不願意讓我采了?”

這是秦子邺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聽到祝無喚對自己的傾訴,而且這話……好像告白诶。

他用力地擁着祝無喚,似乎想要将對方融進自己的骨血中一樣。

“……別說采了,我命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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