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君臣寒暄

君臣寒暄

馬車進了南安後，直接駛到了恣華門口，遠遠瞧着圍着烏泱泱的一大批人。

秦子邺感覺十分新奇，有一種明星走機場被粉絲圍觀的感覺。他指着中間一個看上去氣宇軒昂的男子，“無喚，那個人是誰啊？”

祝無喚連忙拍掉他的手，低聲警告道，“別亂指，那是大皇子。”

秦子邺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到脫口而出，“他就是靖洺？”

“嗯。”祝無喚淡淡看了他一眼，“怎麽，你對他有印象？”

秦子邺一怔，随後立刻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于是打岔道，“只是見過名字哈，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好險，差點又又又洩露歷史了。

馬車漸漸停了下來，外面的辛淩掀開門簾，“陛下讓我們直接進宮面聖。”

祝無喚颔首，“我知道，剛才薛韋同我說了。”

進南安城時，其中一守衛攔住了馬車，竊竊私語在薛韋耳邊說了什麽。祝無喚覺得奇怪，于是走下馬車詢問。

薛韋道，“陛下在宮中設家宴為二位大人接風洗塵。對了，長公主帶着祝三小姐也早早進了宮，此時正在太皇太後宮裏呢。”

祝無喚見他這般說，想是弘景帝下了口谕，無奈只好放棄先回祝府的想法。

辛淩看了看趴在窗邊往外打聽情況的秦子邺，“我瞧着大皇子身邊有兩個太後身邊的內監，想是來帶秦公子入宮的。”

聽聞此話，秦子邺立刻撒開帷裳，“能不能換成宮女小姐姐帶我，我對太監有心理陰影。”

祝無喚嘆氣，“……你是外男，由內監帶領理所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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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秦子邺整理了下衣領，“等會兒見到大皇子，一定要收斂些，我在你身邊的時候就跟緊我，若不在就老老實實跟着帶你的人。”

秦子邺重重點頭，“我知道，宮裏水深，我肯定不給你惹事的。”

祝無喚摸着他的頭發，“你從來沒行過禮，等下看我怎麽做，跟着我學。”說着他牽住秦子邺的手，帶他下了馬車。

大皇子奉弘景帝的诏令，攜百官于恣華門前相迎，已經等候了一個時辰，才遙遙見着一行人緩緩前來。

他直了直腰，微笑着以最和煦的态度迎接。

祝無喚疾步走上前來，“祝堯見過殿下，路途坎坷難行，讓殿下久等了。”說着他就要跪下請罪。

大皇子連忙扶住他，“二叔舟車勞頓，快快請起。”

秦子邺見他沒跪下去，于是剛彎下去的腿立刻就挺直了……反正祝無喚都說了，他怎麽樣，自己也就怎麽樣。

結果就是，他在一群跪着的人裏顯得格格不入。

大皇子一眼就看到了他，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這位就是秦公子吧？果然氣質不凡。”

秦子邺沾沾自喜，回誇道，“殿下您也……”

話還沒說完，他無意間瞄見祝無喚投來警示的目光，到嘴邊的話只好又咽了回去，滿不情願地拱手道，“殿下好。”

大皇子早就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輕笑道，“二叔莫要如此嚴格，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不必講這般虛禮。”

祝無喚回道，“禮不可廢，臣是臣子，本應如此。”

大皇子擺擺手，示意其他人平身，“父皇已在順明殿等着二叔和明威将軍共同議事，刻不容緩，盡快同我前去。”

祝無喚回頭看了看拘謹的秦子邺，輕聲道，“記住我剛才同你說的話，少說話、少打聽，一會讓見到母親，定要跟好她，不要亂跑。”

秦子邺一想到要離開他，心中便有些驚慌。

可現場又有這麽多人看着他們，秦子邺也不好去纏着他，只好悶聲回道，“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大皇子意味深長的看着他們，催促道，“二叔快些吧，父皇等了許久了。”

見祝無喚匆匆離開，而自己身邊盡是不認識的人，秦子邺頓時有了一種被拐到陌生地方的既視感。

雖然這恣華門他從前也來過幾次，但這頭一次進去，還是不免提心吊膽。

“別看了。”身後突然響起一男人沉厚的聲音，“既來之，則安之。你既想成為祝家的人，若連這點膽量都沒有，不如趁早回你們那邊。”

秦子邺皺眉，心想這誰啊，說話這麽不友好。他轉過身，卻看見了一中年男，明明瞧上去五十多歲的樣子，卻和祝太傅一樣留着長長的胡須。

難道留長胡子在淮國是睿智和尊貴的象征麽？

那祝無喚以後……

他甩甩頭，實在想象不出祝無喚捋着長胡須的模樣。

見秦子邺不搭理自己的話，這人冷哼一聲，“果然是個不知禮數的野孩子，老夫瞧你也幫不上祝堯什麽忙，不如趕緊回……”

秦子邺本來就因為暫且離開祝無喚而悶悶不樂，如今又有一個不知道是誰的人朝他一頓指責。

雖然話裏話外能感受出來這人與祝家關系應該不錯，可退一步越想越氣，秦子邺主動出擊，“這位大叔，你上來就是對我一番指手畫腳，請問我是哪裏得罪你了嗎？”

旁邊的朝臣見情況不妙，但也不想摻和進這場糾紛之中，只是遠觀看着熱鬧。

那兩名內監相互對視一眼，各自上來拉開兩人。

“秦公子莫要生事，太皇太後和太後娘娘還等着您呢。”“辛大人消氣，陛下待會兒有事尋您呢。”

秦子邺一怔，“你姓辛？”他腦海中迅速閃過辛淩的名字，“你是辛淩的爹嗎？”

辛遠白了他一眼，“是又如何？”

秦子邺撇撇嘴，心想辛淩這麽溫柔的人，怎麽會有這麽暴躁的爹？難不成中途基因突變了？

按照平時，他定是要好好和辛遠絮叨絮叨，可他剛答應了祝無喚不惹事……他嘆了口氣，只能将委屈往肚裏咽。

“太後召見我，我才不和你吵呢。”秦子邺叉着腰，“大叔，咱倆以後有緣再見。”

再見的話，那不得吵個三百回合？

一想到祝無喚在這肮髒的職場工作，他暗暗下定決心，必得讓辛遠嘗嘗來自00後醍醐灌頂的洗禮。

……

話說大皇子領着祝無喚和辛淩到順明殿時，小明子早就在外等着了。

見薛韋回來，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恨不得立刻給薛韋磕個頭，再抱着他的腿哭喊着“幹爹您總算回來了！”

薛韋輕咳一聲，“鬼哭狼嚎成什麽樣子，快去禀告陛下，兩位大人到了。”

小明子抹掉眼淚，殷勤地打開門，“陛下在裏邊等着二位大人了。”

聽到響動，弘景帝從一堆奏折中緩緩擡頭，面上盡是疲憊之色。可他仍是強顏歡笑，“二郎回來了，朕這心總算放了下來。”

祝無喚先是請安，随後恭敬回道，“臣讓陛下憂心了，請陛下責……”

“每次都是要責罰，二郎怎得與朕這般生分？”弘景帝走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瘦了。”

“朕聽說你毒發，身體可好了些？”

祝無喚低着頭，“有勞陛下挂念，臣現已無恙。”

“榑棠如何？”

“兄長的腿傷在骨，藥王說還需再修養兩月，才能逐漸恢複。”

弘景帝長嘆一聲，“榑棠是我淮國最骁勇的男兒，朕已經讓人送了許多藥材，想必此刻仍在路上，不日便會抵達雲州。”

祝無喚叩首，“臣替兄長多謝陛下。”

“快起來，你身體弱，長跪也不好。”弘景帝攙着他起身，随後看向旁邊的辛淩，“明威将軍此番整頓雲州軍務，又審問了叛将，朕準備好好獎賞你。”

辛淩仍然跪在地上，“審問一事臣是協同薛公公和東廠，不敢擅領功勞。”

弘景帝微微一笑，“自古以來君無戲言，這樣吧，朕便許你等會與二郎一起去太皇太後宮裏請安吧。”

他悄聲道，“正好，三妹妹也在。”

辛淩臉色微紅，“臣、深謝陛下恩典。”

弘景帝擺擺手，示意他平身。随後轉頭看向一言不發的大皇子，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家宴的事情都處理完了？”

大皇子一顫，“兒臣……兒臣這就去再檢查一遍。”

看着大皇子遠去的背影，弘景帝淡淡道，“諸臣工皆提大皇子年長，可為東宮儲君。可你們瞧他這般軟弱，皇位交給他，那可真是毀了祖宗基業了。”

辛淩默不作聲，對于辛家而言，只要能保住一家上下安穩，無論将來是哪個皇子定為太子，辛家始終效忠于龍椅上的那個人。

弘景帝見沒人說話，于是看向祝無喚，“二郎，你說呢？”

好一個送命題。

可無奈祝無喚心中再怎麽吐槽，但皇帝的話還是必須得回，“臣愚鈍，怎能妄言立儲之事？”

“二郎這話可是謬言了。”弘景帝盯着他，“立儲雖是國事，但你我是姑表兄弟，說是家事也可。朕恕你無罪，坦言之說便是。”

祝無喚被他盯着渾身不舒服，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只能硬着頭皮回道，“臣以為，賢者可為明君，豈能因年歲定論？”

屋裏一片寂靜。半晌，弘景帝勾唇輕笑，“二郎能說出此話，又何來蔑稱愚鈍？”

辛淩為他暗暗松了一口氣，雖說祝家與皇室沾親帶故，可誰能看不出來，皇帝防祝家就像邊境防枭渠一樣，密不透風。

不過，辛家也好不到哪裏去，都是一根繩的螞蚱罷了。

弘景帝終于看向了薛韋，“你那徒弟還需好好調教一番，昨日倒茶時将朕的書畫浸濕了一角，你的嚴謹他是一分都沒學會。”

門外偷聽的小明子心裏忐忑不安，巴不得立刻遠離這皇宮裏。

薛韋瞥了一眼門外，低聲下氣道，“老奴知罪，但請陛下還在老奴盡力伺候您一場的份上，多少原諒他吧。”

下一秒，他的眼淚瞬間流出，“……老奴還指望着他給我送終呢。”

祝無喚和辛淩不約而同的心想：好一個無與倫比的演技。

弘景帝嘆氣，“朕沒說責罰他，只是讓你再教一教他而已。”他喊着外面的小明子進來，“如今薛韋回來了，若是下次再弄濕朕的書畫，朕決不輕饒。”

小明子磕頭如搗蒜，“謝陛下、謝陛下。”

他擺擺手，“你們倆先下去吧，朕要與二郎和明威将軍議事，你們守着門，不許任何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