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停職觀察
停職觀察
石椅上擺着大大小小的盤子,上面放着各不相同的水果。
秦子邺剝了個葡萄丢進嘴裏,下一秒面目猙獰,趕緊又吐了出來,“好酸……”
祝英面不改色,“酸嗎?你試試我這個?”
“我們不都是一樣的嗎?”秦子邺半信半疑接過祝英遞來的葡萄,“不過你這個看上去确實更大一些。”
見祝英絲毫不帶猶豫的又咬了一顆,最終秦子邺選擇了相信她。
“……”秦子邺直吐酸水,抱怨道,“你這個比我的還要酸!”
祝英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就是随意相信別人的下場。”說着她還是遞去了手帕,“擦擦,別那麽埋汰。”
秦子邺幽怨地瞪了她一眼,“人家是不能相信陌生人,咱倆都那麽熟了,你還騙我。”
祝英聳聳肩,“逗傻子誰不願意?”
“啥?”秦子邺反問。
祝英給他手裏塞了個桃,“這個是甜的,不騙你了,放心吃吧。”
秦子邺秉承着吃一塹長一智的理念,小心翼翼咬了一丢丢……沒嘗出來,咬的都是皮。
祝英也不管他,将最後一顆酸葡萄丢到嘴裏,轉身躺在旁邊的草坪上,望着藍天喃喃道,“至少現在是酸的,以後就要吃苦咯。”
秦子邺共情能力極強,他不免跟着一起沮喪,“你不想嫁啊?”
祝英瞥他一眼,“要是你,你願意嫁給一個完全都不了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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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邺搖搖頭,“我只要無喚一個人。”
“羨慕了。”祝英長長嘆了一口氣,“我要是有一個青梅竹馬就好了,彼此相識,家境相仿,我娘肯定讓我嫁他。”
“不過,即便有這麽一個人,我也不想嫁。”
秦子邺不解,“為什麽?我現在巴不得立刻和無喚結婚。”
祝英用手指描繪着空中那片最大的白雲,“我想和大哥一樣出去打仗,不想留在南安,更不想成為被束縛在男人身邊的傀儡。”
秦子邺托着下巴問道,“可我覺得你和辛淩相處的挺融洽的啊。”
“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就懸絲診脈那天,辛淩都走了,你還在窗邊看人家呢。”
祝英回憶了一下,“那天啊……算融洽嗎?”
她本以為辛淩診完脈就會和母親一起出去,剛放下心來,卻聽見門外有人在敲門,下一秒傳來辛淩的低語聲,“三小姐。”
祝英吓了一跳,“你怎麽還沒走。”
門外的辛淩頓了頓,“我和長公主說有話想同你講,不耽誤你時間的,就幾句。”
祝英看了看旁邊的荷葉,荷葉很識趣的去收拾裏屋。見周圍沒有別人,她才緩緩道,“你說吧。”
辛淩猶豫了一下,“三小姐可是不願見我?”
祝英神色很不自然,但還好有一門之隔,可以掩飾此時尴尬的氛圍,“非也,我是擔心病氣過人,不過還是多謝辛公子替我診治。”
辛淩苦笑,“聽三小姐這中氣十足的話音,又怎能以生病詛咒自己呢?”
祝英被戳穿了僞裝,可還是想再撐一撐,于是咳了兩聲,“時好時壞罷了,辛公子難道沒診出來?”
“确實診出來了。”辛淩見她不願實話實話,倒也不再繼續深究下去,“我們婚期将至,三小姐對婚房可有要求?辛某定會盡全力滿足。”
祝英臉色一沉,心想婚房有沒有無所謂,就是能不能不成親?
見祝英半晌都沒有回複,辛淩當即就明白了,“你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與我說,萬一我能幫到你呢?”
祝英看着門外隐約的身影,淡淡道,“那你可以讓他們取消成親嗎?”
聽聞這話,哪怕辛淩已經做好了準備,可還是感覺到心髒裂了一道口子。他扶着門框,才不至于讓自己搖搖欲墜。
可傷口撕裂帶來的苦楚實在太痛了。他幾次張口,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雖然祝英自知這話太過了,可若再不說出來,她怕是要被憋死,“算了,父母之命,你也違抗不了。”
“辛公子還是回去吧,婚房簡單布置就好,我沒什麽要求。”說着她就要轉身離去。
“祝英。”辛淩捂着胸口,耗盡全力一字一句道,“若你實在不願,我有辦法幫你。”
……
秦子邺咬着桃子,“然後呢?怎麽不說了?”
他最讨厭聽故事聽到一半卻突然結束不講了,這不是純吊胃口嘛。
祝英搖搖頭,“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才不能告訴你呢。”
“切,我還不想知道呢。”秦子邺從草坪上坐起來,很認真看着她道,“其實我覺得,你應該離開南安。”
祝英微微挑眉,“為什麽?”
見秦子邺遲遲不說話,祝英輕輕踢了他一腳,“還說我吊胃口,你自己不也一樣?”
“我是在組織語言,總不能直接給你劇透吧。”秦子邺在心裏默默打好草稿,“反正人固有一死,你既然想像大舅哥那樣帶兵打仗,幹嘛不真的試一試?”
“就算死在戰場,那也是能記入族譜的!将來子孫後代給你上香,都得驕傲的和別人炫耀‘看,這是我那功勞甚偉的老祖宗’”
祝英輕笑,“在淮國,女子是不能記入本家族譜的,要翻也只能在夫家的族譜上,像我就只能記個什麽辛祝氏。”
秦子邺不認同,“那時候女子的地位噌噌噌往上增,你別看現在只有我一個男妻,到時候滿大街一抓一大把,還有共事一妻的呢。”
祝英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你別是生病燒糊塗了,這怎麽可能會出現?”
見與她說不清,秦子邺擺擺手,“以後你就知道了。”
“那我倒拭目以待咯。”祝英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這個小小的想法能早日實現。”
秦子邺撇撇嘴,暗暗想着,快了。
……
兩人吃完水果,便在樹蔭下閑聊着家長裏短。秦子邺同她講在雲州發生的一切,祝英滿眼星星的望着他,“說的我更想上戰場了。”
聊着聊着,兩人漸漸疲憊,腦袋不受控制的時而耷拉下來,眼皮也像是放着千斤頂一般壓了下來。
祝無喚和辛淩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兩人依偎着呼呼大睡的場景。
秦子邺臉上蓋了片大樹葉,想來是為了擋光。又許是祝英覺得草坪太硬,幹脆直接頭枕着秦子邺的肚子小憩起來。
辛淩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分開兩人。可即便他的動作再輕,還是将兩人吵醒了。
祝英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誰呀?”
在看見來者後,她微微一怔,“辛淩?你怎麽來內廷了?”
秦子邺本就對有人打擾他清夢一事很是不滿,直接不耐煩回道,“那肯定是來找你的呗。”
話音剛落,他就感覺自己旁邊似乎有人蹲了下來,沒等他拿開樹葉,下一秒他的耳朵就被揪了起來。
“哎哎哎,疼、疼!”
樹葉從臉上滑落,映入眼簾的是祝無喚冷漠的注視。秦子邺眼睛一亮,也不管耳朵是否疼了,甜甜喊道,“老婆你終于來啦!”
祝無喚皺眉,下意識瞄了瞄旁邊的辛淩,正色道,“不許胡說。”
他沒用多大力氣,秦子邺稍微搖搖頭就擺脫了魔爪的束縛。
秦子邺一搭眼便注意到他額頭上的淤青,急忙問道,“你額頭怎麽回事?進宮前還沒有呢?”
祝無喚很淡定,“不小心撞門上了,莫要大驚小怪。”
秦子邺小心翼翼用指尖碰了碰,“……疼嗎?”
“還好。”祝無喚躲開了他的觸碰,先發制人道,“我先問你,你們怎麽在這裏,母親呢?”
“她們在談事情,就讓我和祝英出來自己玩。”秦子邺簡單的敘述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以及兩人為什麽席地而睡。
祝無喚替他拂去夾在發絲之間的青草,“淮國男女有別,你們這樣被別人看到是會說閑話的。”
他雖知道妹妹平時大大咧咧,不在意這些虛頭八腦的議論與評價,但若是被太皇太後看見,那怪罪的自然只有秦子邺。
她肯定會主觀認為是秦子邺帶壞了自己的乖囡囡外孫女,進而對秦子邺更加不讨喜。
他還是想要這段感情受到親人的理解和支持的,也不想給秦子邺帶來任何名譽上的诋毀。
秦子邺撿起剛才掉落的樹葉,得意洋洋道,“所以我用樹葉把臉遮住了啊。”
他本來也給祝英尋了一片,但她卻覺得沒有必要,于是當扇子扇風用了。
“掩耳盜鈴。”祝無喚輕輕戳了戳他的鼻尖,“滿宮的人都知道你們在這裏,就算蓋着麻袋也擋不住。”
祝英察覺到二哥責備的語氣,于是為秦子邺鳴不平,“二哥,是我主動要求躺他身上的,你別怪他。”
她本來就是躺在草地上,後來秦子邺看到地上有幾只小蟲,擔心會吓到祝英,這才不由分說貢獻出自己的肚皮充當枕頭。
祝無喚嘆氣,“你們在家怎樣都可以,但是宮裏有宮裏的規矩,若被有心之人傳揚出去,那父親便會落個管家不嚴的名聲,滿城盡是風雨。”
他見識過人言可畏,不想兩人也經歷這遭。
“……知道了。”兩人低着頭,像是被狠狠訓斥一番了一樣,可倔強的語氣卻直接透露出他們心中的不服。
辛淩輕咳一聲,“三小姐,先前我同你說的那件事,如今已經辦妥了,可否借一步細說?”
祝英擡眼看了看祝無喚,見他沒有阻止,于是道,“就去那邊說吧,正好我也有話想和你講。”
辛淩微微驚訝,“好,願聞其詳。”
見兩人漸漸遠去,秦子邺才卸下僞裝出來的矜持,摟着祝無喚的脖子猛吸一口,“老婆我想你了。”
祝無喚一愣,輕笑道,“我不過才離開了一個時辰。”
“那我也想。”秦子邺悶聲道,“話說,你剛才是不是又騙我來着?”
“……”祝無喚知道自己的那套說辭定是瞞不過這個小機靈鬼,于是他選擇沉默。
秦子邺松開他,“那皇帝又給你氣受了?”
“沒有。”祝無喚淡淡道,“是我先說錯了話,他心中有怨也正常。”
他只能做出輕松的樣子,或許只有這樣才能減緩秦子邺的擔心吧。
“狗皇帝。”秦子邺暗暗罵道,“他就是故意的。”
祝無喚捂住他的嘴巴,低聲警告道,“噤聲,慎言。”
看着他額前清晰可見的瘀傷,秦子邺想摸又怕弄疼他,“等會兒家宴就開始了,你這傷瞞不了咱媽。”
祝無喚道,“有時候說謊話能解決很多事情,我只說撞門上了,母親看不出來的。”
秦子邺心疼地望着他,“回家我用雞蛋給你敷一敷,效果很快的,保證你明天上朝絕對看不出來。”
祝無喚苦笑一聲,“我被勒令停職啦,這段時間都不用上朝了。”
秦子邺一怔,“為什麽?就因為你說錯話得罪了皇帝?”
“是啊。”祝無喚無奈道,“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這半個多月來經歷太多事情了,正好可以讓我在家修養一段時間。”
他捏着秦子邺的小臉,“另外,你來這兒這麽久,我還沒怎麽好好陪過你幾天,如今一并都補上。”
然而秦子邺卻沒有他想象中的歡呼雀躍,反而滿臉寫着擔憂,“那啥時候再去上班呢?”
祝無喚倒是沒想過他會問這個問題,想了想道,“不好說,要看陛下何時消氣了。”
他摸着秦子邺毛茸茸的頭發,“怎麽啦,我好不容易能在家陪你還不高興了?”
“不是,我特別開心,真的。”
祝無喚表示并不相信,“我倒沒看出你有多愉悅,反而……更憂郁了。”
難道是擔心自己被貶官,或者流放外地?
“只是在家待幾天,近日朝中事務繁忙,戶部那裏也攢了不少公務,陛下雖惱我,但不會真的将我削官,你只管放心好了。”
秦子邺搖搖頭,“我不是擔心這個,皇帝視你為股肱之臣,怎麽可能因為幾句話就把你丢了。”
祝無喚不解,“那你在想什麽?”
秦子邺牽着他的手,“我只是在想,你停職期間還會不會發工資啊?”
“什麽?”
秦子邺一本正經道,“淮國的工資本來就少,要是你再被扣幾天,那這一個月就不剩多少了,你豈不是白給他打工一個月?”
“果然是封建地主,和我們那兒的黑心資本家一模一樣,就喜歡剝削打工人、薅韭菜,就算禿了也得把根挖出來再壓榨一波,呸。”
看着他義憤填膺的模樣,祝無喚一時竟不知該回些什麽。
……這波秦子邺在大氣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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