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
祝英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周圍也鮮少有宮女前來,前有假山掩蓋,藏好了的話壓根從外面看不見假山後竟還會有人,正是說秘事是絕佳場合。
辛淩打量了四周,最後還是将自己整個人置于假山外,“寡男寡女,若被人瞧見怕是會誤會,辛某還是站在外側吧。”
這位置正好在祝無喚視線的正對面,只需要稍稍擡眼便能看見兩人,可又聽不清他們說話的聲音。
假山那塊兒雖是角落,離正門較遠,但花園裏修剪花枝的宮女和灑掃的太監,一搭眼也能看見兩人的一舉一動,也算是保全了祝英的名聲。
祝英見他如此謹慎,“我們不久就要成親了,被人瞧見也無傷大雅吧。”
“可你現在仍是閨中女兒,更何況……”辛淩壓低了聲音,“我們也成不了親不是嗎?”
祝英想了想,“倒也确實。”
辛淩一怔,“三小姐真是快人快語,無形之中又傷了辛某一次。”
祝英摸了摸鼻尖,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打岔道,“你說那件事辦好了,仔細講來聽聽。”
見祝英并不接話,辛淩只好無奈翻過這一篇,“這些年來淮國一直在對外打仗,我又剛才雲州回來,目睹了枭渠的戾氣,他們是個狠角色,這次雖吃了敗仗,但日後定會卷土重來。”
“瓊州近來水患嚴重,河州又有起義軍四處惹火,祁州雖安穩但土地貧瘠,其他州也各有各的問題。總體看下來,三小姐若是想離開南安去外地,那便只有青州這一處可去了。”
祝英微微皺眉,“青州素有倭寇侵擾,形勢嚴峻絲毫不遜于其他州,你卻讓我前去,可是因為辛家就在青州?”
難不成他是為了監控自己,而故意選了青州這個辛家駐軍的地方?
察覺到祝英誤會了,辛淩連忙擺手解釋道,“青州雖常年面臨倭患,但只要有大伯坐鎮,他們不敢大舉進犯。”
“而且近些年來海運以青州為初始點,貿易也已經有了很大的起色,百姓不愁吃穿,你若是去了,至少生活可以有所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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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卻道,“我不是要去享福的,若不能親臨前線,那我不如安穩待在南安。”
“我不是這個意思。”辛淩繼續道,“我知道你苦練武功,刀劍槍戟皆樣樣精通,可你并無任何實戰經驗,而戰場又經常會發生各種變數,若你真遇上了,那便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旁邊有個宮女逐漸靠近,但她卻只是全神貫注的盯着花圃裏的小花。
辛淩立刻止了聲音,待宮女采完花離開後,他才繼續道道,“青州的倭寇會分小隊頻頻來偵察,通常來說戰力并不深厚,以你當前的武功對付他們綽綽有餘。”
“你可以把這個當作積累經驗,來日若真面臨了大場面,也不至于會手忙腳亂。”
祝英沉思,像是在分析他這話的可行性。
辛淩見此話奏效,于是從袖裏拿出一塊令牌,“這是辛家在青州的通行令牌,如今我把它交給你,日後你在青州遇到了困難,可以拿着它去總督府,大伯定會幫你。”
祝英看着令牌上刻着的“辛淩”二字,婉拒道,“這是你的令牌,我不能要。”
而且辛家人若是看到了這塊令牌,怕是立刻會傳信祝家,把她送回南安吧。
這自是萬萬不能收的。
辛淩輕笑,“你我無需分的那麽清楚。”
他拿出一塊幹淨的手帕,隔着帕子輕輕握住祝英的手腕,再将令牌置于她手心之上,“拿着吧,令牌的使用權在你,我只是不想你在青州孤立無援。”
他又像是看出了祝英的顧慮,從另一只袖中取出一封信,“大伯那邊你不必擔心,這信裏我已寫明了前因後果,他不會送你回南安的,更不會與祝家通風報信。”
辛淩把信也一并放到她的手中,“你去找他時,也可以把這信一并帶去,他會明白的。”
祝英有些好奇,“你都寫了什麽?”
辛淩卻突然面色微紅,“你回家再看吧,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和你說呢。”
祝英見他似乎有些不情願,“算了,我也不是那種喜歡看別人信件的人,反正只要不把我遣送回來,看不看都無所謂。”
她知道辛淩此話卻有幾分道理,武功高又怎麽樣,實戰無經驗,最後終是一死。
那就先去青州試一試,至于令牌和信件,也還是先收下吧,以備不時之需……只要不是到了背水一戰的程度,她還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往前沖。
“嗯。”辛淩猶豫了一下,“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想必等會兒的家宴皇帝必定會提起他們的婚事,他得好好想想該怎麽處理這件事情。
祝英垂眸,“後日走,我想明日再陪母親一天。”
辛淩點點頭,“走之前還是和無喚兄提前說一聲吧,或者……和秦公子講也可,至少得有一個人知道你的去處,也好讓他們安心。”
“我知道。”祝英望着他,“這件事情……謝謝你了。”
辛淩苦笑一聲,“我雖鐘情于你,可你卻向往自由,你本就不是金絲雀,我又怎忍心用婚姻的囚籠困住你呢?”
祝英心中動容,“我走之後,想必辛伯父會震怒,若日後查出來,你怕是并不好過。”
“這又不是陛下賜婚,父親不過是訓斥我一番罷了。”辛淩不以為然,“兩家幾十年的交情,不會這般輕易斬斷的。”
辛淩嘆氣,“我是怕你,來日軍功赫赫、名聲遠播,許是會看不上我了。”
“怎麽會?”祝英脫口而出,下一秒立刻反應過來,臉色霎時羞紅,“我、我只是……”
她磕磕巴巴說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辛淩輕笑出聲,“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哪怕婚約作廢,我依舊等你。”
祝英正色道,“若婚約作廢,我便用一身軍功換陛下賜婚,那一次,我絕不會再走了。”
……
這次家宴是由大皇子全權布置的,為了讓弘景帝滿意,從席位安排到一菜一湯,他皆是親自盯着,甚至連此時的歌舞也是他讓樂師和舞姬重新編了舞曲,更适合如今合家和睦的氛圍。
二皇子靖澤懶散的翹着腿,“大哥這宴席辦的極好,想必父皇更看重大哥了。”
大皇子淡淡道,“二弟謬贊了,若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誰又能比得過二弟呢?”
二皇子冷笑一聲,“那是自然,我母親是堂堂貴妃,恩寵冠絕一身,又豈是那些不知從哪來的小宮女可以比拟的?”
大皇子藏在袖中的手卻暗暗攥拳,“二弟慣會說笑的。”
“聽說大哥最近常去景陽宮,不知是去做什麽啊?竟不帶上弟弟我一起。”二皇子瞟了一眼坐在弘景帝身側的若芙,笑意晦暗不明。
大皇子面不改色,“婉昭儀娘娘擅長歌舞,我便請她相看一下舞姬們的表演,也是為了能在家宴上不出錯罷了。”
“是嗎?”
“不然呢?”大皇子反問道,“二弟想聽到什麽回答?”
二皇子失笑,“大哥這一去便是四五個時辰,每日從不間斷,就算是毫無基本功的舞姬經過這十天半個月,恐怕也能跳出個七八分的韻味了吧。”
“而且弟弟我還聽說,大哥和婉昭儀曾獨處一室,可有半個時辰呢。”
大皇子盯着他,“二弟慎言,昭儀的貼身宮女時刻跟随一旁,何來獨處一說?”
二皇子恍然大悟,“嗐,那就是我記錯了,只是弟弟還要提醒一句,婉昭儀雖比大哥年長了七歲,可父皇眼中容不得沙子,莫要做毀自己前途之事,反斷了她的性命。”
大皇子嚴肅道,“我二人清清白白,為兄實在聽不懂二弟在說些什麽。”
二皇子勾唇微笑,“大哥心裏像明鏡兒似的,何必再同我打啞謎。”他低聲道,“前幾日婉昭儀一舞,大哥的眼神可是都要看直了呢。”
“靖澤。”大皇子念着他的名字,“人總是會被美好的事物吸引,但這也只是一種欣賞之情。你當時看舞姬不也入迷了嗎?那領舞的女子當夜就被你帶去了王府,你當我不知道?”
二皇子攤手,裝作無辜道,“可我也沒有看上父皇的女人啊。還是大哥膽子大,若有一日大哥登基,會不會再納婉昭儀為後妃呢?”
大皇子本要發火,但又怕自己失态将事情戳破,只好逼着自己冷靜下來,“子虛烏有的事,二弟還是先找到證據再說吧。”
“我要是找到證據,大哥可別怪我不念手足之情了,畢竟這帝位……誰能沒有貪念呢?”
大皇子冷冷的看着他,“那也得你能找到才算數。”
不待二皇子回話,那邊弘景帝輕咳一聲,“今日這家宴辦的極好,靖洺,你此次有功了。”
大皇子連忙站起來,“能替父皇分憂,是兒臣的幸事。”
弘景帝擺擺手,“莫要以此驕傲,你要學的還有許多,需得給你的這群弟妹們做個榜樣。”
“是,兒臣定不會辜負父皇叮囑。”
二皇子見狀,也附和道,“父皇,孩兒跟着大哥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呢,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讓孩兒也大顯身手一次,給父皇長長臉啊。”
弘景帝輕笑,“你還年幼,此事不急,以後朕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托付與你呢。”
大皇子面色微變,但也只是一瞬,并沒有人看出來。
二皇子開心極了,“母妃時常教導孩兒要與兄弟姐妹們相互謙讓、彼此互助,如今兄長能獨當一面,就連好多個老臣都對他伏首,孩兒見了覺得無比欽佩呢。”
弘景帝笑容逐漸凝固,看向大皇子的目光也陰郁了起來。
大皇子察覺到不善的氣氛,心中一驚,“兒臣愚笨不堪,就連四書五經都是死記硬背,夫子先生們見我實在不成器,這才親授了一些學問。”
他重重磕了個頭,“兒臣不敢擅自幹涉朝政,父皇明察!”
皇太後聽見那磕頭的響聲,無比心疼,于是打岔道,“快起來吧,你心地純良,皇帝是相信你不會做那事的。”
大皇子顫顫巍巍,絲毫不見起身的意思。
弘景帝抿了口酒,淡淡道,“既然太後都發話了,你還跪在那裏做什麽?若被別人瞧見還以為是朕又斤斤計較了呢。”
二皇子連忙扶起他,“大哥這是怎麽了,父皇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千萬別心生怨恨啊。”
大皇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又擔心弘景帝信以為真,只好解釋道,“父皇自幼對兒臣極為嚴格,兒臣深為感激,怎敢怨怼?”
弘景帝已經不再看他了,只不耐煩的說一句,“快坐下吧,真是擾人清閑。”
“是。”大皇子讪讪回到位置上。
二皇子微微一笑,用僅兩人能挺聽見的聲音道,“大哥,你有朝臣支持又如何?我才是父皇最期待的繼承人。”
“你娘不過是皇祖母送來給父皇暖床的低賤宮女,一朝懷上龍嗣便以為萬事無憂,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他冷哼一聲,“你想和我争?除非下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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