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狐媚惑主

狐媚惑主

秦子邺瞪着大眼睛觀察着場上的一舉一動，聰明如他，自然是聽出來二皇子在故意挑弄是非，好讓大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一落千丈。

雖然本就沒有多少，如今更是所剩無幾了。

他悄悄碰了碰祝無喚的手肘，“沒想到二皇子才十二歲，居然這麽多心眼子？”

……他十二歲的時候，還在傻呵呵的挖泥巴玩呢。

祝無喚微微嘆氣，“大皇子的生母本是宮女，懷孕後才給了名分，後來生下大皇子後沒幾年便暴斃而亡了。”

秦子邺驚訝，“暴斃而亡？那肯定是被人害了，查出來是誰幹得嗎？”

祝無喚頓了頓，“當時所有的線索都很明了的指向一個人，可陛下卻不許三司再查下去，于是這樁案子便徹底成了懸案。”

秦子邺猶豫了一下，“難道是二皇子的母親？”

“有些話心裏知道就好，萬萬不能說出來。”祝無喚警告道，“會引來殺身之禍的。”

秦子邺捂着嘴巴，支支吾吾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

祝無喚看着對面交頭接耳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蕭貴妃盛寵經年不衰，陛下一直想要立二皇子為太子，只是朝臣集體請奏，就連韓笠也直言不妥，這事才一而再的往後拖。”

“東宮一日不立，前朝後宮便一日不得安定。他們母子二人迫切要得到太子之位，更是會不惜手段加害或者誣陷大皇子，可憐他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就要面臨這般腥風血雨。”

秦子邺感嘆道，“皇家的孩子，真的好可憐。”

話音剛落，弘景帝突然出聲道，“朕有許久沒和姑姑一家團聚了，如今二郎平安回來，實乃天公作美啊。”

他看着祝無喚一旁坐立不安的秦子邺，“這可是那位聲名赫赫的秦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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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邺聽到弘景帝提起自己，心中警鈴大作，手忙腳亂的不知該怎麽回話，只好仿着古裝電視劇的請安方式，大聲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場上一片寂靜。

不多時，弘景帝哈哈一笑，“這是哪兒來的說辭，倒是有趣。”

祝無喚走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子邺頭一回面聖，怕是緊張不安，一時說錯了話，望陛下恕罪。”

秦子邺跟着道，“請陛下恕罪。”

“無妨，都是一家人。”弘景帝緩緩走下來，将秦子邺扶了起來，“倒是一表人才，和二郎很是般配。”

秦子邺被他的威嚴震懾住了，一直低着頭不敢看他，生怕一個不留神自己的腦袋就會和身子分了家。

……這就是帝王之相嗎？

雖然眼眸盡是笑意，可從未抵達眼底，尤其是那迸射出淩厲的目光，對着秦子邺上下審視，似乎要将他整個人看穿了一般。

秦子邺咽了咽口水，“謝陛下誇獎。”

弘景帝拍了拍他結實的臂膀，“可是有練過武？”

秦子邺乖巧回答道，“在雲洲學過幾天，為了防身用。”

弘景帝點點頭，“二郎身子孱弱，若你會些武功，也算是能保護他。練到何種地步了？”

“學完了基本功，最近在練習棍法，但是不精，只學了皮毛。”

弘景帝若有所思，“棍法倒是少見，朕記得二郎從前擅長舞劍，曾一劍名動南安，可惜你當時太小，沒見到他那時的風采。”

秦子邺又想起了祝無喚和祝晏比試的那天，真是應了書中的那句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也是從那時，他便堅定要學劍術。

可祝無喚不讓他用這種冷兵器，說是容易誤傷自己。最後從祝晏屋裏找出了根長棍，讓他勉強用棍學。

一旁的蕭貴妃笑語晏晏，“臣妾雖久居深宮，但也經常聽人提起過這位秦公子儀表堂堂，如今幸得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秦子邺擡頭看她，卻被滿頭金燦燦的珠飾晃住了眼睛。

蕭貴妃雍容華貴，就連衣服都是由金線鑲邊，一絲一線無不彰顯着她無與倫比的地位。

弘景帝見她出聲，于是坐回了龍椅上，問道，“哦？愛妃可聽說了什麽？”

蕭貴妃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酒杯，含情脈脈地望着弘景帝，“陛下……”

弘景帝輕笑，順着她的意思碰了碰酒杯，一飲而盡，“這下愛妃可願說了吧？”

蕭貴妃心滿意足，“臣妾聽聞秦公子從不拘于禮數，為人豁達豪邁，又廣交知友，就連同那店鋪小二也能與之談笑往來。”

祝無喚微微皺眉，淮國極注重階級，而對于他們這種出身高的家境來說，與店小二交友可謂是廉價的行為。

而蕭貴妃這話，可就是在間接說秦子邺沒有禮數、不懂規矩了。

蕭貴妃繼續道，“偏偏小祝大人生性寡淡，如此性情互補的兩個人，可真是天賜良緣呢。”說着她還不忘問另一邊一直默默無聞的若芙，“婉妹妹覺得呢？”

若芙不想理會她，簡簡單單“嗯”了一聲。

蕭貴妃見她這般不給面子，于是輕輕嘆氣，“妹妹可是怨了這些日子陛下常去姐姐的宮裏？”

這次若芙看都不想看她，“沒有。”

“妹妹這般說，可就是真的記恨上姐姐了。”蕭貴妃眼角泛起淚花，“陛下在景陽宮陪了妹妹數月，姐姐實在思念過度，這才……”

不等她說完，若芙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貴妃娘娘可別說這樣的話，要是被人聽去還以為我狐媚惑主呢。”

秦子邺像是聽到了什麽大八卦，悄悄扯了扯祝無喚的袖子，“我這是見到真實版的妃子争寵了麽？”

祝無喚拿了個大雞腿直接塞到他嘴裏，“不得議論後宮之事。”

“哦。”秦子邺讪讪的點點頭，抓着雞腿啃了起來。

不得不說，宮裏的夥食是真的好，他要是在宮裏住上一個月，保管體重飙個二十多斤。

蕭貴妃拿手帕擦拭眼淚，“陛下，臣妾沒有這個意思……”

“朕知道。”弘景帝無奈道，“芙兒就是這樣冷淡的性子，你莫要多思。”

他擺擺手，薛韋立刻明了，舞姬們又換了身衣服，隐約露腰的絲綢襯托她們更加婀娜多姿。伴随着樂師的演奏，宛如仙鶴立于水面，優雅多姿。

弘景帝看了看一旁臉色深沉的太後，安慰蕭貴妃道，“今日是家宴，長輩們都在，你是一國貴妃，不要再鬧了，嗯？”

弘景帝靠近她，低聲道，“朕答應你，今晚還去你宮裏，聽話。”

蕭貴妃收起眼淚，輕輕咬着下唇，嬌嗔道，“臣妾知錯了，擾了長輩們的興致，還請陛下和太後娘娘責罰。”

太後淡淡道，“家宴結束後，罰你抄寫女則五遍，時刻記得婦人之道。”

“是，臣妾謹遵太後訓誡。”蕭貴妃搖曳着身姿起來，中途還不小心崴了一下，好在弘景帝及時扶住她。

若芙不禁翻了個白眼，朝着弘景帝福了福，“臣妾身體不适，繼續待在這兒怕是會影響陛下和娘娘的恩愛，先回去了。”

弘景帝一急，松開本扶着蕭貴妃的手，連忙又拉住若芙的衣袖，“芙兒！”

若芙重心不穩，誤打誤撞跌倒在龍椅上，她剛想起身，卻被弘景帝立刻圈進懷中，“就坐這裏，不許再走了。”

蕭貴妃臉色大變，看向若芙的目光也陰狠的幾分……這可是至高無上的龍椅啊！

弘景帝見她掙紮不脫，勾唇淺笑，“芙兒可是在吃醋？”

若芙一陣反胃，語氣也愈發的不友好起來，“陛下想多了，就算有十個蕭貴妃伴駕身側，臣妾也只覺得無感。”

甚至覺得惡心。

“口是心非。”弘景帝不相信，随後攬着她的芊芊細腰，“這些日子朕雖然沒有留寝景陽宮，但朕特許你白日可以随時來順明殿，這可是連貴妃都沒有的待遇。”

“雖然從不見你前來，但朕知道，你是想讓朕思念着你、牽挂于你，想讓朕主動去找你。”

弘景帝牽住若芙的白皙細長的手，“可貴妃畢竟是二皇子的生母，朕還是要多多照顧些她。”

若芙冷笑，随口問道，“那若是臣妾也生了皇子，陛下可會立我兒為太子？”

弘景帝一怔，然後立刻欣喜道，“芙兒也想為朕誕下子嗣嗎？”

見若芙盯着自己，弘景帝頓了頓，“靖洺如今頗得朝臣擁立，靖澤雖比他小一歲，但能力并不輸，稱得上是未來可期。至于後面的幾個皇子，那便是年齡太小了，即使登上皇位，也做不長久啊。”

“朕只想咱們的孩兒富貴一生，做個閑散王爺就足夠了。”

若芙瞥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陛下以後還是別來景陽宮了，臣妾可得罪不起未來儲君的生母。”

“臣妾真的身體不适，還請陛下放臣妾回宮休養。”

“芙兒……”弘景帝見她去意已決，深深嘆氣，“好吧，朕宴後會去看看你，可別再拒朕于門外了。”

若芙不再看他，同太後告知了一聲，攙着宮女回去了。

秦子邺一直在實時吃瓜，見若芙施施然離席的身影、弘景帝依依不舍的神情和蕭貴妃咬牙切齒的不甘，心中下了結論。

“這局貴妃是慘敗啊。”

祝無喚不作聲，只是一直注視着某處。

秦子邺得不到回應，于是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好瞧着若芙頓足回首，朝他們的方向看來。

他敏感的第六感覺得這兩人之間定有什麽秘密。

他心中不爽，于是勾着祝無喚的手指，“無喚，你在看什麽？”

祝無喚收回目光，淡淡道，“在想事情。”

秦子邺癟癟嘴，“……不對，你肯定有事瞞着我。”

見他一副委屈的模樣，祝無喚又想逗一逗他，“那事情可多了，你指的是哪件？”

“你居然真的有！”秦子邺瞪大眼睛，“我對你知無不言，你卻對我東遮西掩，是感情淡了嗎？還是沒愛了。”

祝無喚輕笑一聲，“都是朝中的事情，不想讓你卷進來，所以都沒有說。”

秦子邺猶豫了一下，轉頭卻發現若芙早就不見了蹤影。

“……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

見祝無喚信誓旦旦的樣子，秦子邺想了想……罷了，反正朝堂上的事情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以後有的是時候知道。

秦子邺指着他桌案上的葡萄，“我想吃這個。”

見他吃的很是滿足，祝無喚臉上也浮現欣慰的神色。

朝中形形色色之人，他需要時刻和那群老滑頭鬥智鬥勇，又要防止各類的明槍暗箭，疲憊不堪時也只能倚靠秦子邺這棵長成的大樹，才能勉強散去諸多煩惱。

若有一天，朝上盡是明君忠臣，城內百姓富足安逸，海晏河清，盛世無極，那該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