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借刀殺人
借刀殺人
慶功宴快要結束時,弘景帝本正愉快地同蕭貴妃說笑,然而薛韋神色慌張地從外走來,并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
蕭貴妃離得近,自然也是聽到了內容。
她微微皺眉,剛想為弘景帝再斟上一杯酒,可不料弘景帝擺擺手,直接婉拒了。
蕭貴妃緊攥着拳頭,但也只好不情不願就此作罷。
薛韋的話音剛落,弘景帝的笑容便立刻僵住了,他先是低聲呵斥了一番,然後匆匆一步離席了。
只剩下一群不明所以的朝臣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蕭貴妃以“陛下操勞國事,回順明殿繼續批折子”為由穩住了現場。
群臣見皇帝不在,也不敢繼續停留,紛紛離去。
祝無喚坐得太久,腿腳有些麻木,只好攙着秦子邺的手臂勉強站起來。剛走了一步,卻聽見身後二皇子的聲音。
“二叔且慢!”
祝無喚本就急着回家,卻冷不丁被人攔住,于是默默心想:好煩,怎麽散場了還這麽多事呢?
可這話也不能說出來,于是他只好強顏歡笑問道,“殿下有何事?”
旁邊的祝晏和穆蘭妤也停下了腳步,一同朝這邊看來。
二皇子道,“上次父皇召集群臣商議出兵雲州之事,二叔的幾句話便讓大哥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侄兒一直想去感謝二叔,可父皇已然下旨不許任何人探望,這才遲遲未見。”
“今日二叔官複原職,侄兒在此賀喜了。”
祝無喚拱手道,“殿下的好意臣深感于心,只是臣家中有事需得先行一步,望殿下見諒。”
二皇子颔首,“二叔總是和我這般客氣,也罷,來日侄兒在江福樓設宴答謝,二叔定要前來啊。”
他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大哥雖來赴宴,但出宮後仍需押回府中。他的支持者們一直想探聽原因,可父皇從未提起,不過我探聽到了些消息,二叔可想知道?”
祝無喚心頭一顫,“是什麽?”
二皇子得意洋洋道,“母妃告訴我,婉昭儀也于同日被禁足景陽宮。不瞞二叔,我一直覺得他二人關系微妙,故而猜測定是密會被父皇發現,這才在暴怒下處罰兩人。”
秦子邺驚訝的捂住嘴巴……我好像聽到什麽不得了的八卦。
祝無喚也沒想到他居然猜的分毫不差,可仍作出質疑的模樣,“殿下慎言,此說法可有證據?”
二皇子搖搖頭,“不過是猜測而已。”
祝無喚暗暗松了一口氣,“此話莫要再提,尤其是在陛下面前。大皇子被關押在府中數日,若陛下的态度仍晦暗不明,自然會有所謂的支持者搖擺不定,另謀出路。”
二皇子附和道,“是,我近日一直在和他們中的幾個有過接觸,不過真正願意站在我這邊的還是不多。”
祝無喚道,“殿下過于心急了,山要一點點挖,人也需逐步改變現有的想法,再慢慢轉移陣營,殿下一定要學會等待。”
“另外,殿下還需聽從夫子的教誨,适當替陛下處理朝政,但莫要伸手過長引得陛下厭惡。若殿下的能力遠超大皇子,自會有臣子棄暗投明。”
二皇子恍然大悟,“多謝二叔指點。”
祝無喚看上去很是疲憊,但還是強打起精神繼續教他,“韓笠是大皇子最大的靠山,只有他倒下來,殿下的前路才會暢通無阻。”
“只是韓笠有陛下的撐腰,他門下又有諸多學生且分布在朝中各個官職,想要扳倒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二皇子急忙問道,“那怎麽辦?”
“莫急。”祝無喚止住他,“兵法上曾說,敵明友未定,則引友殺敵,不自出力,即借刀殺人,一舉兩得。既然韓笠勢力龐大、根深蒂固,那便用更強大的力量去對付他。”
二皇子頓了頓,“二叔說的是……父皇?”
祝無喚微微一笑,“如今在前朝或是後宮,論起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貴妃娘娘與殿下若稱第二,那無人再敢稱第一了。”
“韓笠倒臺,朝中自會徹底洗牌,彼時大皇子徹底失勢,那究竟誰為儲君人選,已經很明了了。”
二皇子眼中浮現興奮之色,“我明白了,往後我會暗中派人留意韓笠與他手下的一舉一動,将收集到的他的惡行彙成冊子交予父皇。”
“至于他在父皇心中的分量……”二皇子冷哼一聲,不屑道,“區區蝼蟻,不值一提。”
見二皇子信誓旦旦的模樣,祝無喚也心中有數,不再多言,“那臣便預祝殿下心想事成了。”
……
祝家的馬車早已在皇城外等候多時,秦子邺扶着祝無喚前行上了馬車。剛坐下,誰知簾子被人從外面輕輕撩開。
“方便讓我們倆搭個順風車嗎?”穆蘭妤探頭朝兩人看來。
祝無喚倚在秦子邺的肩膀上,眉頭緊皺,臉上寫滿了難受之色。在聽見她的聲音後才費力睜開眼睛,無聲的點點頭。
穆蘭妤擔心問道,“怎麽了這是?剛才在皇宮還好端端的……”
祝晏也跟了上來,見他病怏怏的模樣,心中一驚,連忙抓住他的手腕仔細號脈。
秦子邺不停安撫着祝無喚的脊背,向兩人解釋道,“韓笠那個老比登非要讓無喚喝下他遞來的酒,無論我們怎麽曉之以理韓笠還是無動于衷,非說這杯酒他勸皇帝将無喚解禁足的回報。”
“無喚實在沒法子,只得硬着頭皮喝下。之前藥王千叮咛萬囑咐說,酒精會和無喚每天喝的中藥成分相克,雖然不會致命,但五髒六腑灼熱般的痛苦,哪怕是常年習武之人也難以忍受。”
秦子邺心疼極了,恨不得自己去代替祝無喚承受這份傷痛。
穆蘭妤憤憤道,“這老家夥,我今天見他第一眼,就感覺到他對祝家有特別大的敵意,尤其是看到榑棠時,那眼神就像毒蛇一樣,陰森的讓人毛骨悚然。”
祝晏號完脈後,又伸手探了探祝無喚額頭的溫度,這才稍稍安心,“脈象無礙,只是身上有些發熱。”
秦子邺也察覺出來了,懷中卧着一個發燙的小火爐,怎麽可能感受不到?
“我沒事……”祝無喚艱難的張了張口,可話還沒說完,他便開始咳嗽了起來。
秦子邺擔心他強撐着耗費心神,連忙道,“剩下的我來處理,無喚你先休息。”說着他将人又往懷裏收了收。
祝無喚抓着他的衣領,微微搖頭,他想說些什麽,可又一個字也道不出。
祝晏于心不忍,“無妨,此事倒也不重要,等你好了再說。”
穆蘭妤也道,“是啊,你好好養病。”
從前她只聽說過祝家二郎身體不好,在雲州時偶然見過他捂着心口、咬牙忍痛的樣子,可今日卻是她頭一次見到祝無喚發病時的真實情況。
鑽心之痛,她雖未親身體會過,可此刻也跟着狠狠地共情了。
祝無喚不作聲,只趴在秦子邺的懷中緩了許久,又在他不斷的撫慰之下,才總算将這份煎熬暫且壓制住。
趁着能勉強出聲說話,祝無喚緩緩開口道,“兄長有何事要問?”
秦子邺皺眉,“你……”
祝無喚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他別再說了。
親兄弟有着獨特的心靈感應,祝晏自然知曉他的想法,于是立刻問道,“我知道三妹去了青州,她近況如何,可有寫信與你?”
“寫過一次,她說在青州挺好,讓我們勿挂莫念。”祝無喚唇色蒼白,一看便知這病症有多折磨人。
“前些日子辛淩前來雲州,私下和我提起過此事。”祝晏頓了頓,嘆氣道,“從前我總以為她這話只是說說,沒想到居然真的會孤身去前線投軍。”
祝無喚道,“三妹自小主意大,認準的事兒絕不放棄,若當時兄長在南安,我想你也會協助她的。”
祝晏颔首,“是啊,我就她這麽一個親妹妹,怎麽能不寵着她?好在青州不似其他州郡暴 / 亂嚴重,我聽說河州的官軍都逐漸投去起義軍的隊伍了。”
祝無喚垂眸,“官逼民反,都是為了生存。”
車內一片沉默,各自都在心中想着事情。
這時,穆蘭妤突然出聲道,“三妹妹的膽識與勇氣已經超越了不少男兒,若來日有機會相見,我真想與她認識呢。”
她自是知道這件事,辛淩與祝晏談論時她正好在一旁。對于祝英不願意遵從家中的安排成親生子,而是努力去追求自己的抱負,她只覺得無比欽佩。
秦子邺眼睛一亮,“嘿,你說巧不巧?之前祝英和我聊天的時候經常提起你,她反而更是羨慕你能征戰沙場的豪氣,也想與你交朋友嘞。”
“那感情好,我最喜歡和漂亮姑娘交往呢。”
即便她從未見過祝英,但瞧着長公主這娟好靜秀的風韻,再加上生的兩個兒子也格外俊雅軒昂,那想必祝英定會是個極俏麗的美人坯子。
……誰會不喜歡看美人呢?
“對了,聽說青州美男多,我倒是有點心動想去看看呢。”穆蘭妤語氣中掩蓋不住的興奮與激動。
祝晏臉色瞬間一沉,輕咳一聲,“你若真喜歡,那不妨去青州尋尋看?”
穆蘭妤擺擺手,“算了,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再和從前一樣尋花問柳成什麽樣子?”
所謂的尋花問柳,也不過是去看樂伶表演,偶爾找個清秀的男子碰杯酒,再摸摸人家的白嫩纖細的手,笑眯眯詢問城內哪裏又出了新的酒樓,或者讓他推薦美味佳肴,她好帶幾盒回山寨與兄弟姐妹們分享。
只不過這事她從未與祝晏細說過,直到今日,祝晏仍以為她是去煙花之所花天酒地。于是他便時常拿這事陰陽怪氣,比如“我可不像你的那些相好……”或者“你許久沒去,他們會不會想你啊?”
每當這時,穆蘭妤從不解釋。因為若是将實情告知,那她就見不到祝晏吃醋的模樣,也再不能直接捏着祝晏的下巴,惡狠狠地咬住那張咄咄逼人的嘴巴,再道一聲,“你心裏清楚,我哪有什麽相好?”
“……”
祝晏淡淡瞥了她一眼,冷聲道,“去吧,我又不攔着你。”
聽着他酸溜溜的語氣,穆蘭妤忍着笑意逗他,“那些男人太風塵了,我還是更喜歡冷豔的男子。”
“再說了,我旁邊正好坐着一個美人養眼呢,何必跋山涉水去那麽遠的青州呢?”說着她悄悄在祝晏腰間捏了一下,又附在他耳邊輕聲道,“你說是嗎?”
祝晏雙頰微微泛紅,低聲道,“別鬧,在外面呢。”
倒是秦子邺耳朵尖,見兩人彼此打着啞謎,于是不明所以問道,“啥,鬧什麽?”
“……”祝晏羞愧,別扭地轉過頭,不做聲了。
穆蘭妤輕笑,然後像川劇變臉般瞪着不識趣的秦子邺,“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少打聽。”
秦子邺莫名被訓了一頓,委屈巴巴地找家長哭訴,“無喚,你看她……”
“乖啦。”祝無喚失笑,“坐好讓我躺一會兒,胸口有些悶。”
聽聞此話,秦子邺立刻重新調整了下坐姿,以方便祝無喚能更舒适地倚着自己。
摟着祝無喚将他圈進懷中,再望着此時他安靜恬然的睡顏,秦子邺只覺得心中無比滿足……娶了個大美人老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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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