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送只徒弟

送只徒弟

這聲音祝無喚常聽，壓根不需要回頭就清楚知道是誰。他穩住心神，問道，“您也來了？”

藥王抱着雙臂，居高臨下望着他，語氣盡是不滿，“老頭子我正閉關研制新藥呢，你家老大直接沖了進來，還把我門給踹爛了，所以這錢你們祝家必須賠給我。”

祝無喚有些疲憊，淡淡道，“你找他拿去，我不管錢。”

他想坐起身來，卻不曾想兩只手被緊緊綁在一起，他突然想起夢中白無常的那根繩子，而剛好現在這繩，恰巧也是白色。

還有他右手上赫然紮着幾根銀針……

總算知道這被烏鴉咬，和白繩捆手都是怎麽來的了，想必他想去抓秦子邺魂魄時卻毫無能力，估計也是藥王的手筆了。

“你去看過子邺了嗎，他如何了？”祝無喚迫切想要知道。

“你說隔壁院兒那小子啊？”藥王慢悠悠道，“他好得很，比你強多了，我剛給他施了針，估摸着現在也該醒了吧。”

聽聞此話，祝無喚立刻便要下床去看他。

“哎呀呀呀，你猴急個什麽。”藥王趕忙攔住他，“你身上還紮着針，別亂動啊！”

萬一不小心碰到別的穴位，陰差陽錯癱瘓了，這可是醫療糾紛，他可不想砸了招牌呢。

祝無喚一頓，“我已經醒了，拿掉吧。”

藥王搖搖頭，“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啊？時辰沒到，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也不準提前拔針！”

為了防止祝無喚不聽勸，他又拿出一根針來，威脅道，“你要是敢跑，我就紮你！”

祝無喚：……你怕不是容嬷嬷上身了吧？

可他也沒法，只得安安靜靜等着。

藥王輕輕撚轉着銀針，不時和他搭話，“我怎麽感覺，自從那小子來淮國之後，你這經常三天兩頭的生病呢？”

祝無喚立刻維護，“并沒有，你記錯了吧？”

藥王見他不信，于是舉例子道，“雲州那次，是你自中毒以來最嚴重的一次了，要不是老頭子我及給你紮針，你早就躺在閻羅殿了。”

“自從你升了官後，我就再沒見你歇息過一天，好不容易遇到休沐，還得被皇帝招進宮裏讨論國事。戶部事情又多，只能沒日沒夜地想法子，這耗費的全都是你的心神啊。”

他語重心長道，“身體容易康複，可精神若倒了，人也就完了啊。”

他說的祝無喚怎麽能不明白？可是以如今的光景，他不得不自己扛起來，站在那群保守派、韓笠黨的對面。

祝無喚垂眸，不作聲。

藥王長嘆一聲，“你要是想和那小子和和美美生活下去，就抓緊把這些催命的瑣事丢出去！”

祝無喚道，“恐怕現在還不行。”

藥王一瞪眼，“怎麽，你要去做皇帝啊？老頭子我還就不信了，偌大的朝廷缺了你還不能轉了！”

祝無喚頓了頓……算了，還是不要和他說了，少一個人知道便是多了一份安全。

祝無喚打岔道，“先前你給我開的抑制毒素的藥丸好像不太見效了，平日服一顆的量，現在卻要兩三顆。”

藥王道，“我這回過來，也是要和你說這事。”

“你在朝中費心勞神，再加上得不到充足的休息，身體負擔與消耗極大，這些都是會加速毒發的因素，所以剛才我會建議你休整一段時間。”

“但你這個病人實在太不聽話了，發病次數多了，就需要不斷用藥去壓。可是藥三分毒，我雖添了不少解毒了草藥，但長久的積累可不是一朝就能消去的。”

他将銀針緩緩拔出，“我這次還帶了個徒弟過來，不過他現在正煎藥，過一會兒你就能見到他。”

祝無喚微微皺眉，“你們藥山不是有師訓，不許弟子私自下山嗎？”

“那還不是為了你？”藥王有些郁悶，“他的針灸是得到了我的真傳，給你治療綽綽有餘。”

“這可是我最看重的孩子，将來是要繼承我的衣缽的，現在也留給了你！你就心裏偷樂吧。”

祝無喚本想拒絕，“何須單留他一人，你再幫我配些新藥就足夠了。”

“新藥、新藥，哪有那麽多藥材給你研制新藥啊。”藥王沒好氣道，“再說了，我剛才和你說的是藥三分毒，你沒聽見啊？”

祝無喚讪讪一笑。

藥王從袖中摸出一只瓷瓶，“這叫做三消散，雖然可以短時間內緩解疼痛，但毒性也更大，一般是用來給重傷之人回春用的，除非大限，平日萬萬不可嘗試。”

“我前年就研制出來了，可因為其藥性兇猛，于是一直沒有拿出來。不過，我估摸着日後你或許會經歷更多這樣的事，想必遲早會用得上。”

祝無喚接過三消散，“多謝了。”

藥王擺擺手，“小事罷了，只是我得叮囑你一句，這個朝廷還是由皇帝說的算的，你千萬別自作主張，丢了自己的性命。”

祝無喚莞爾，“放心，我有分寸。”

“哼，你要是有分寸也不會在這裏躺着了。”藥王将銀針一一收好，“還有一事，務必要好好對待我徒弟，不然有你好看。”

……

祝無喚走的飛快，一路上他聽到了太多人說“秦公子醒了”，也确實在門口聽見了秦子邺與人交談的聲音。他欣喜若狂，迫不及待想與秦子邺見面。

可他手觸碰到門時，又生生停住了。

縱使秦子邺樂呵呵的安慰他，可那終究還是一場夢，是他主觀臆想中的場景。若回到現實……

他能想到最好的辦法，那就是勸說秦子邺不要再來淮國。他不能接受秦子邺再次因為自己而受傷，還有秦父秦母也不能失去這唯一的孩子。

雖然這樣會使兩人見面的次數大大減少，可兩人的幸福與秦子邺的安危相比，他還是更想選擇後者。

……至少秦子邺不會再陷入險境。

正當祝無喚猶豫不決時，章華走了過來。

看到祝無喚時，他張大嘴巴，仿佛不敢相信，驚呼道，“公子你也醒了！”

他的聲音很大，屋裏似乎停了說話聲。

可章華依舊不知不覺，“我得快去告訴大公子和長公主，他們擔心了你好幾天呢！”

祝無喚一怔，“好幾天？”

他不是昨晚才暈倒的嗎？就在喝完白粥那天之後。

“是啊。”章華頓了頓，“對了，公子你暈了太久忘了時間，今天是秦公子遇刺的第五天了。”

祝無喚微微皺眉，竟然怎麽久了嗎？

下一秒，屋門突然打開，走出來的……竟是裴桑！

祝無喚上下打量着他，似乎不肯相信這是真的。

“幹嘛呀，如假包換。”裴桑嗤笑一聲，“我來找秦子邺問些事情，正好你來了，我也問完了。”

說着他側了側身子，“進去吧，這家夥精神頭好得很，三句不離你。”

屋裏有些昏暗，即使滿屋子的中藥味，卻還是能隐隐聞出絲絲血腥氣。

祝無喚扣上了門，剛一轉身卻見秦子邺笑眯眯朝他揮揮手，“老婆，你終于來看我啦！”

他鼻頭一酸，可又強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

祝無喚心疼極了，于是疾步走過去，他輕輕摸着秦子邺胸前傷口的周圍，“還疼嗎？”

秦子邺搖搖頭，“你來看我就不疼。”

相反，你若不來看我，那不僅傷痕難愈，更是痛之入骨。

祝無喚垂眸，不經意間眼角滑落兩滴清淚。他連忙擦去，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笑着道，“你也是的，明明那刀不是針對你，幹嘛要替我擋呢？”

“現在可好了，不僅軍訓去不了了，你還要在床上躺着十天半個月，多受苦啊。”

秦子邺微微發怔，“原來，你還是這麽想的嗎？”

“什麽？”祝無喚一愣。

秦子邺嘆氣，緊緊握住他的手，“無喚，我已經告訴過你原因了。”

祝無喚有些不太明白，“你什麽時候……”

話還沒說完，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突然一愣，不可思議地看着秦子邺，“你……”

秦子邺微微一笑，将他整個人圈進懷裏，“老婆，難道你忘記剛才的夢了嘛？”

望着祝無喚愕然的神情，秦子邺又親吻着他的淚痕，就像是在夢裏一樣，“我可是一直都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