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故意試探(三)
故意試探(三)
“你,執燈站在這裏作甚?”
“回娘娘的話,幫迷途者找到回家的方向。”
楚檀汐聞之一動,想起那個人,當年也是這樣笑盈盈地提着燈,然後找到哭哭啼啼的她說:“果然又迷路了,和我一起回家吧,不然伯母又該擔心了。”
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麽稀裏糊塗選的侍臣,後宮四位侍臣兩位都與自己的舊識那般相似,悲矣!
“呵,宮中之人,心甘情願,怎會有迷途者?又怎會有回家者?”楚檀汐嗤笑一聲反問。
“娘娘恕罪,侍臣所幫之人便是娘娘自己。”楊珏的話輕飄飄的,卻在楚檀汐的心裏泛起漣漪。
紅牆青瓦、才子佳人、微風徐來倒還真算得上美景一幅。
“……”
楚檀汐不語,并不是對這個回答不滿意。
“你日日都等在這?”
“嗯。亥初便在這,子初便離去。”
“若是哀家不來呢?”
“娘娘會來的,今日不來明日便還有機會。”
這種為了等候她日日不斷做同一件事的伎倆,沈景初也用過。也許是不同的面龐帶給楚檀汐的感受不同,本能地,她就是懷疑沈景初是惺惺作态,而卻覺得楊珏确實會如此做。
事實上,楚檀汐直覺不錯,許宸奕眼下确實不會為了邀寵做出那般傻的事,但楊珏也的确本本分分日日如此做了。楊珏性子本就極具韌性,而他所做,亦是在深思熟慮之後,有目的地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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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個有心的人,罷了,今夜你也別等到子初了,随哀家進去吧。”
楚檀汐上前牽住楊珏的手,那雙手也算得上是格外好看的,左手中指還有繭子,想來是常年用左手寫字導致,只是這雙手此刻格外冰涼,許是在外站了好一會了。
楊珏淺淺一笑,任由楚檀汐牽着。楚檀汐心裏并沒有多高興,她就是有點可憐楊珏。
王德忠抿抿嘴沒說什麽,是的,他不喜歡楊珏,他覺得這個男人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是一種直覺,作為內侍總管大人這麽多年的直覺。
楊珏為人溫了一盞茶,親力親為,那白瓷茶杯遞到楚檀汐手上的時候,女人狐疑一下道:“你苑中的婢子呢?”
楊珏聞言輕笑,“原是有的。後來覺得侍臣這裏太過冷清便都尋了新主,侍臣也不怪他們,畢竟跟着侍臣……太委屈了他們。侍臣不比子衿有勢力,也不比沈侍臣得娘娘恩寵,自然不要求他們強留。”
“荒唐!”女人一拍桌案,楊珏神色平靜,“什麽時候做奴才的還能挑起主子來了!”
王德忠在屋外聽了搖了搖頭,娘娘這是被美□□惑了啊,楊珏絕對是他見過最能裝的男人。後來王德忠才知道,比起墨竹軒那位,這位的段位是着實不高。
“王德忠,明日去掖庭查,逃了的宮人拖出去杖斃,再挑幾個得力的給送過來。”
“諾。”王德忠在屋外應着,掐着指頭算了算然後搖搖頭。
最近打死的人是不是有點多?那次藏書閣便打死了五個,如今又得打死幾個,陛下年紀還小,宮內還是不易有太多晦氣。
“你今日所說,哀家是迷途者,何出此言?”楚檀汐平靜下心态,默默開口。
“娘娘貴人多忘事,侍臣剛入宮的時候,娘娘一日醉酒來到長虹苑,說娘娘您找不到家了,讓侍臣帶您走。”
楊珏笑起來眼眸彎彎的,很容易讓一般女人淪陷,很可惜楚檀汐不是一般女人。
女人揉揉太陽穴,她确實不記得她說過什麽了,那晚她想起沈景初的那張臉和許宸奕的臉太像了,一晚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于是便想出來喝酒,她酒量不算差,那晚着實是喝多了,才整出這麽一出戲。
“就為了這麽一件事,你便日日等在那?”楚檀汐比誰都清楚那日她把楊珏當成了誰。
“侍奉娘娘自然要盡心盡力。”楊珏的話那稱得上是不卑不亢,抓不住纰漏還讓人心情愉悅,也算得上是語言的藝術,但楚檀汐不喜歡這種近乎完美、斟詞酌句的話語。
畢竟三年前,她已經說了許久的漂亮話。
“罷了。以後莫要做這種傻事。寬衣吧。”
楊珏聞言,睫毛微顫,在楚檀汐不曾看見的地方,男人的手微微攥緊,他不明白是自己哪一句話說錯了?還是哪一個動作不像那人?為何楚檀汐并無甚興致。
二人和衣上榻,窸窸窣窣間,楚檀汐的腰部纏上來一支手,女人睜開眼眸握住人的手腕,那手腕在男子之中尚且算是瘦小的了,但和楚檀汐的比起來還是能一眼分辨。
“太心急可不好。”在楚檀汐看來,女人尚且有野心欲望,她不相信這些來到禁苑的男人心裏沒有欲望與目的,急不可耐才下下之策。
何況不過三年而已,她還沒有到把持不住要把身子交出去的地步,太容易得到就不會珍惜了。
楊珏的手勾在衣帶上沒了下文,只好悻悻收回去。
“娘娘為什麽不讓侍臣一碰?”楊珏卻是着急了,他心底裏是覺得其他人或許已經比他優先采撷到了眼前的果實。
“時候未到。”時候也不會到。
“娘娘……”
“你可知江公爵家的小公爺,也就是江家獨子江瑜瑾?”楚檀汐不冷不淡的話語卻紮在了楊珏的心裏。
“自然知道。侍臣家父,乃公爵家門人,侍臣同江小公爺也打過幾次照面。”楊珏的手抓緊身上的被褥。
“你覺得他如何?”
“……溫潤如玉,清逸俊朗。”男人沉默一會開口。
“不久之後便是殿試,江小公爺也會參加,他于上京人氣最高,若是今年他再次高中,便是連中三元的人物。難為你們認識,哀家屆時帶你去見見吧。”
“……多謝娘娘厚恩。”楊珏一滞,喉結微微滑動,只好應下。
楚檀汐阖眸入眠,楊珏也不再有逾矩的動作,女人背對着他不曾知曉此刻楊珏的內心深處早已不再平靜。
男人徹夜無眠,整張臉似乎是被扇過一樣,火辣辣地疼,怨怼的種子在他心中何嘗沒有生根發芽?
江瑜瑾、楚檀汐、蘇子衿、沈景初……為何每一件事都有人比他先搶占先機。
他心知楚檀汐對江瑜瑾的感情,明明入宮的時候賭對了,為什麽現在就不行了呢?是他學的還不夠像嗎?
他看向楚檀汐的背影,女人的發絲在枕上散開,彎彎繞繞,楊珏咬咬牙,還沒到最後,他不會認輸的,他不信自己拿捏不了一位女子。
——
翌日。
崔長青換了一身常服,退卻了甲胄帶來的威風凜凜,他的紅白衣袍上有金線繡成的狻猊,護腕上亦有針腳細密的蓮花圖案。
“只有這些?”楚檀汐翻閱了一番他帶來的資料問道。
“差不多。我原以為是個什麽來頭不小的人物呢,沒想到清清白白,實在無聊。”
崔長青幹脆叫人搬來了椅子,他坐在桌案一邊,手上拿起桌案上的葡萄就吃,并不同楚檀汐拘禮,似乎又嫌棄葡萄酸,勉強下咽後沒有再吃。
“哼。你還真是沒用啊,這些信息哀家自己都能查到,聽過來聽過去耳朵都起繭了。”楚檀汐撂下資料,不是很滿意。
崔長青很喜歡楚檀汐的小性子。他起身走到女人的背後,按着她的肩膀坐在了鳳椅上,又為她捏起了肩。
“別心急啊。沈景初查不出什麽,沈景雲可以一樣。”男人靠近楚檀汐的耳邊,“沈景雲的病久治不愈,我買通了沈家小姐的家丁,得到了些好玩的。”
“原先在沈家二房,沈景初和沈景雲在外人面前很有分寸,看起來關系只能說是不差,但實際上,沈景初一直為他姐姐盡心盡力,就連藥方都是他背住了自己試毒的。他對他姐姐倒是比對娘娘你上心啊。”崔長青不忘挑唆一句。
藥方嗎?楚檀汐思量一番,她唇角勾起一道笑意,或許知道該怎麽試探一番了。
她轉過身,笑着看着崔長青近在咫尺的臉,女人擡手拍了拍他的臉以示滿意。崔長青很順從地想要依偎那人的手掌,可惜楚檀汐卻沒有停留多久,立刻收了手。
“再說說看他們姐弟倆的事。”
“沈景雲性子軟、身體弱,受不了驚吓更受不了氣。沈景初不是會氣她的人,但卻在那次投湖之後吓到了沈景雲,若他們感情好,想來沈景初心中是有愧疚的。”
崔長青不再替人捏肩,幹脆直接環抱住了楚檀汐的脖頸,他靠在自己的臂膀上,貼近女人的臉龐,擡手輕輕摸過楚檀汐的臉頰。
“你到底懷疑他什麽?不會真覺得長得和他像,就是他了吧?何況當初你不是同我說,此生最恨的人莫過于他,娘娘是忘了嗎?”
楚檀汐并沒有掙脫開他的懷抱,在她看來适當的接觸再失去,會讓崔長青心中更加想要征服,更加離不開她。
但她的臉色已經說不上和善,這種困住自己的動作許宸奕以前經常做,往昔帶給她的感受就像是永夜的噩夢,她很讨厭一些自以為是的男子。
崔長青似乎想更近一些,楚檀汐別過臉,她伸出手推開靠近的人臉。
“松開。”
崔長青的鼻尖呼出一口濁氣,他松了手。男人臉色也由愉悅轉為陰鸷,他不喜用強,但也不是不會用,只是楚檀汐在宮中,這個如同刺猬一般的女人,若是用強,恐怕自己沒多少勝算。
對付楚檀汐,耐心是最必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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