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故意試探(七)

故意試探(七)

“哀家要你只許失敗,不許成功。”楚檀汐道,但她心中也清楚,就這道士的三腳貓功夫,也不可能成功。

“娘娘……到底想做什麽?”雲清道長大着膽子問。

楚檀汐起身,瞥了一眼那人的醜态,轉身離開:“不該問的就別問。其他的你繼續照辦就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希望道長心中有些掂量。”

雲清道長看着紅衣女人離開,他顫顫巍巍地打開桌上的元寶箱子,從未覺得這錢拿得如此燙手。

楚檀汐走出暖春閣,便聽常忠公公說許君韶在墨竹軒。

她嘆了口氣道:“過幾日就要去行宮了,把沈侍臣的寝閣安排得離韶兒近一些,免得他亂跑受了傷。”

“諾。娘娘,還有兩件事,崔将軍說今日午後前來相見,娘娘要見一面嗎?”王德忠小心翼翼地詢問。

“見。怎麽不見,哀家還有賬同他算呢。”楚檀汐臉色極差,眼眸中似乎是被崔長青勾起的怒氣,“另一件呢?”

“國子監來了江小公爺的手信,亦想午後與娘娘見一面。”常忠公公擦了擦汗。

楚檀汐陡然停下腳步,王德忠沒跟上不由得往前走了幾步,又打了個趔趄折返過來。楚檀汐收斂了臉上的戾氣,似是有些迷惘,常忠公公自打先帝駕崩後,還未在楚檀汐臉上看到她這般楚楚可憐不知所措的神态。

楚檀汐偏過頭,似乎有些隐忍:“告訴他,不見。讓他好生準備明年科考吧,不到一年的時間了,別讓他為其他事再煩心。”

“……是。”

午後,崔長青果然入宮到承恩殿尋楚檀汐。一進大殿,少年語氣輕快:“太後娘娘今日心情可好?又幫你氣走了一個先帝的舊臣。”

楚檀汐的心情自然是不好,撂下手中的筆,玉質筆身碰在硯臺上,發出不小的響聲,崔長青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你自己幹的好事!哀家說過要除掉江相了嗎?”楚檀汐怒目圓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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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長青粗重地呼吸兩口,似乎實在調整自己的心情。他拾階而上,兩只手撐在桌案上,隔着桌案仰望着楚檀汐,表情甚是不解。

“三年前先帝駕崩,我從戰場上拼死奪得戰功,一點點接近娘娘,用了半年的時間了解你,同娘娘表明心跡。娘娘當時是什麽狀态,還需要我幫娘娘回憶回憶嗎?你披麻戴孝,跟個兔子一樣,含着淚對我說,你對我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如今腹背受敵。”崔長青盯着楚檀汐,楚檀汐亦并不怯場。

“我說‘替你闖出一個河清海晏的朝堂,你可願意同我在一起?’娘娘,你是答應了的,你不是對我說,首當其沖,便是先帝的舊臣嗎?明明都除掉那麽多了,以前多除掉一個你也不會這般對我,如今不過一個江家,你楚檀汐就這般對我甩臉色嗎?”

崔長青的臉色近乎瘋狂,卻又自嘲一笑:“還是說娘娘,你舍不得的不是江家,而是江家的小公爺江瑜瑾?”

“休要胡言。”楚檀汐面色波瀾不驚。

“你看你,你會為了一個死人同我置氣,會為了江家的小子與我翻臉,但是你楚檀汐絕對不會在外人面前為了我翻臉吧?”崔長青譏诮一笑。

“我有時候真的很好奇,娘娘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竟然要比帝王還薄情三分。我雖不知先帝如何,但也聽過他的威名,怎麽說,娘娘是想聽我稱贊先帝和娘娘的夫唱婦随嗎?”

“崔将軍待如何啊?”楚檀汐聽着崔長青的話并沒有任何畏懼,但把她和許宸奕放在一起,她不喜歡,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崔長青繞過桌案,走近楚檀汐,伸手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楚檀汐的手還能感受到男人臉龐的肌膚,崔長青眼神帶着欲/望看向楚檀汐:“我只需要娘娘一個證明。”

崔長青手上力氣一重,楚檀汐瞳孔微震,整個人被男人拉了過去,縮在他的懷裏,崔長青一手攬着她的肩,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俯身就想要吻過來。

楚檀汐偏過頭,崔長青的頭停滞一瞬:“你果然不願意。”

楚檀汐一手搭在他肩上,胳膊抵在二人之間,半推半就。

“哀家今日心情不好,怕是不能如你所願。”楚檀汐唇角揚起笑容,又看向崔長青,“不如你試着讓哀家開心,哀家說不定可以……”

崔長青來了興致:“娘娘想我如何?”

楚檀汐本還推拒的胳膊慢慢放松,兩只手臂摟着崔長青的脖子,女人歪着頭看向崔長青臉上帶着笑容:“幫哀家把江相請回來。”

崔長青呼吸一滞,剛還明媚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楚檀汐瞧眼前這般光景不好,微微用勁拉着崔長青的臉龐靠近自己,她做好心裏工作,在崔長青鬓邊落下一吻。

“考慮一下嗎?”

“……好。”

——

兩日後,楚檀汐攜許君韶和宮中侍臣一同前去行宮避暑。崔長青請江相出山的任務遲遲沒有進展,楚檀汐心中竊喜拖住了一個難纏的人。

周夷仍舊跟在許宸奕身邊,在宮外等着坐馬車。周夷拉拉許宸奕的衣袖:“這宮中馬車真是不一樣啊,比我入宮的時候做得大多的。”

蘇子衿旁邊輕蔑一笑:“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庶子。”

周夷有些無語,不再說話,試圖借許宸奕的身體擋住蘇子衿投來的眼刀。楊珏同三人保持距離,默不作聲。

從宮中走出來一身行頭咋呼的老道,周夷有些興趣拉着許宸奕介紹:“你看,那就是太後娘娘找的道士,要給先帝招魂,你知道嗎?”

許宸奕自然是認得出雲清道長,他語氣平淡:“我自然知道。我還被太後娘娘選中作為祭品來承載先帝魂魄。”

“哦那你挺慘。”周夷嘴快順口一說,說完才反應過來不對,感受到背後涼飕飕的,大着膽子看過去,果然許宸奕眸子陰涼地盯着他,周夷當機立斷給自己嘴一巴掌,“一時嘴快,沈兄見諒。”

說完,周夷捂住自己的臉,下手下得狠了。

雲清道長整了一堆家夥事,站在自己馬車旁指揮宮女在馬車上插幡旗挂太極裝飾,雲清道長忙的不亦樂乎。

“這會不會太招搖了?”周夷湊過身子問許宸奕。

許宸奕也這般覺得,江湖騙子,排場不小。

雲清道長似乎察覺到了有人看他,投過來視線,他乍一眼看到沈景初一驚,這人的身形未免和那晚要他命的黑衣人也太像了吧?

他不由得多看了沈景初一兩眼,許宸奕嘴角揚起弧度,站在周夷身後,眸光帶上了那晚的狠厲,擡手向那雲清道長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雲清道長臉色霎時大變,額角溢出幾滴汗水,立刻轉過臉催促宮女們快一點。

“他看見什麽了,怎麽吓成那樣?”周夷不解,許宸奕聳聳肩表示不知道,周夷一瞬間郁悶,“難道他還能看到鬼了不成?”

楚檀汐牽着許君韶的手才到宮門,便看見那裝點着幡旗太極的馬車,女人繡眉微蹙,許君韶更是滿臉疑惑。

“雲清道長這是作甚?”楚檀汐開口問。

雲清道長跑過來,比劃着自己的馬車同楚檀汐解釋:“這是引靈,引靈啊!給先帝指一條回宮的路。”

“撤了。”楚檀汐道,“此次行事你若這般張揚,也不必前去了,錢也一分一厘都別想占。”

“別別別,我撤、我撤!”雲清道長癟癟嘴,讓宮女把東西都卸下來,他原先還想靠着一路,用這馬車給自己拉點客呢,沒想到還沒啓程就失敗了。

宮中沒有給雲清安排專門放他家夥事的車馬,只好将他的東西攪成一團扔進了馬車中,一時間馬車內的位置變得有些狹小。

雲清道長掀開簾子一瞧,都快沒自己能坐的地方了,再看過去,宮中貴人都已經上了馬車,他原想叫人再備一輛馬車,卻無意間發現那沈侍臣居然看向自己,道士心中惶恐,顧不上那麽多只好擠了進去,用屁股給自己擠出三分地盤。

宮中馬夫一甩馬鞭,良馬嘶鳴一聲,拉着車輛辘辘前進。

雲清道長憋屈地坐在馬車內,還要顧及不要讓自己的道具掉了出去,許是心中氣不過,那人在包袱裏翻找一番,找出了一塊上有太極圖案的絹布,掀開車窗上的簾子,沿着窗沿找到一處翹起木皮的地方,摸了摸還算堅硬,便将絹布戳在上面,挂在外面,表示自己的抗議。

還未挂多久,一陣風吹過,連帶着木刺一起,将那絹布吹向了遠方,車內的人不曾發覺。

在雲清道長前的幾輛馬車,許宸奕與周夷同坐一車,周夷像個沒事人一樣已經睡着了。許宸奕時不時看向上京,上京如他記憶中一般無二,瞧着眼前的景致人煙一點點減少,出現在面前的是巨大的行宮圍牆。

許宸奕拍着周夷,周夷沒有醒來,男人無奈嘆口氣,一腳踹了上去,周夷一驚翻身起來,發現身邊的人已經準備下馬車了。

“到了。你要是想繼續在馬車上睡,我絕不攔着。”

周夷一驚,忙不疊坐起身,緊跟在許宸奕身後下了馬車。他一下車困意全無,手中的扇柄一拍道:“嚯,真是氣派,不愧是皇家園林。”

果不其然,周夷又被身後的蘇子衿冷嘲熱諷一番,少年有些尴尬笑了笑,許宸奕看楚檀汐沒有停留的意思,抱着趴在她脖子上睡熟的小人進了行宮,他又轉頭看見周夷和蘇子衿鬥嘴,徑直打斷了周夷:“你也是該。”

許宸奕擡腿也進了行宮,周夷不知道這個祖宗怎麽坐車還坐出一身戾氣,顧不上與蘇子衿互罵,一甩扇子,追了上去。

雲清道長拖着行李走下馬車,迎他的人是常忠公公,王德忠臉上帶着笑容道:“道長見諒,娘娘說出宮低調,帶的人手不夠,各宮各院分走一些便再無人手搭助道長,還請道長自食其力随雜家走吧。”

這是楚檀汐給雲清下的絆子,算是他欺詐的苦頭開胃菜。

雲清道長苦不堪言背着一大堆家夥事,跟着常忠公公,他瞧着常忠帶着一小隊人,哪裏是缺乏人手的樣子,分明就是看人下菜,還走得比自己快,只好又将背上的包袱颠了颠,顫抖地邁出步子跟上去。

雲清包袱較多,先行一步卻沒顧及包中有書卷掉落。周夷的餘光瞥見了那書卷,他趁周遭沒人注意到他時便撿起了那書卷。

周夷看向書卷上的大字《南疆蠱事錄》,他眸光冷了冷并沒有開口去叫雲清道長,而是偷偷瞥了一眼身後的沈景初,默默将這書卷收了起來,佯裝無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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