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雙向暴露(五)

雙向暴露(五)

蘇子衿生辰當日禁苑之內裝點的相當華麗,尤其是他的楓眠閣,一看便是花了大把價錢去點綴了一番,就連屋內擺設能換新的都換了新,步入殿門便是滿眼金光閃閃,好不羨慕。

周夷換上了蘇子衿“施舍”的服飾,很早就先衆人一步而來,他挑了個掩人耳目的地方,端着茶水,眼眸不安分地環顧四周。

蘇子衿今日打扮更說得上是孔雀開屏,他素來喜歡打扮得花枝招展,倒并不奢求楚檀汐的寵愛三分,他更多的就是喜歡這些美麗的玩意兒。

楊珏來時,蘇子衿的笑容微微一滞:“怎麽不穿我給你的那身?穿得這般素淨寒酸,也好意思來參加我的生辰宴。”

蘇子衿說完不忘翻了個白眼,他素來覺得楊珏僞善還愛裝清高,自是見了也不忘嗤之以鼻。

楊珏垂眸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麽。

“嘁,真不知道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給誰看呢,煩人。”蘇子衿瞥他一眼表情厭惡,他甩甩袖便直接離開。

周夷搖着頭看着兩人,不知從哪拿了些點心果子拌嘴,他轉向似乎想再找點樂子看看,卻發現許宸奕的身影,便幹脆挪步到了許宸奕身邊。

“你腳程倒是快,來的這般早。”許宸奕瞥一眼身旁的周夷。

周夷腆着個笑臉:“我這不是圖看個熱鬧嗎?我跟着沈兄你一定安心。”

“......無聊。”

蘇子衿看見許宸奕來時,臉上自然多了些許笑容,他向許宸奕身後張望過去,卻沒有看見楚檀汐,原以為他們會同行而來,卻沒想到來的只有許宸奕,蘇子衿一瞬間有些失落。

生辰宴來的人只有禁苑他們這些彼此相看生厭之人,蘇子衿不理解為什麽楚檀汐不讓他宴請家中之人,亦不邀請酬謝朝中之臣。

幾坐在位置上,卻遲遲不見楚檀汐和許君韶到來,蘇子衿便準備差人去喊,卻沒想到承恩殿那來了人。

“見過蘇侍臣,恭賀蘇侍臣生辰,奴才傳來娘娘的話,陛下突發疾病,龍體抱恙,娘娘憂心差奴才來讓幾位侍臣先行開宴,娘娘安頓好陛下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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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衿的期望一瞬間落空,楊珏笑而不語,只是默默揚了揚下巴頗有些幸災樂禍之意。

“無妨,陛下重要,陛下重要......我們先行開宴吧。”蘇子衿一喚,宮女們便開始準備上菜,一時之間歌舞升平。

蘇子衿身邊素來谄媚的小太監安慰道:“侍臣不必傷心,娘娘還是記挂您的。”

蘇子衿有些悵然,并沒有聽進去:“娘娘不來,我準備好這些難不成給他們看嗎?連我自家人都看不到,又有什麽樂趣。”

小太監自覺失語,不再多說。

而承恩殿內,楚檀汐安頓好許君韶,詢問身邊的王德海:“崔長青那是什麽情況了?”

“崔将軍已然帶人圍了蘇家,蘇家尚未察覺,崔将軍更是說,一人都無法離開。”

“哀家知道了,那邊宴席開了嗎?”

“開了。”

楚檀汐點點頭:“蘇家祖家所犯之罪為禍一方,禍遺百年,可株九族;上京蘇家買官賣官,居高自重,結黨營私。樁樁件件,除掉蘇家勢在必行更是民心所向,先帝遺留下來的禍源就由哀家做個了斷吧。”

“老奴明白。”王德海躬身退下,明白了楚檀汐的消息,那便是放旨給崔長青。

楚檀汐動身前往楓眠閣,身後跟着宮中羽林衛,她尚未踏入苑門,門內的絲竹聲不絕入耳,她示意一下,宮人将大門打開。

女人先只身一人踏入楓眠閣,入目是燈火璀璨歌舞升平,蘇子衿見來者是楚檀汐,嘩地一下起身,與此同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這看來。

“娘娘?”蘇子衿眸子流露出欣喜。

楚檀汐輕笑一聲,一步步走到蘇子衿身邊,拿起酒盞倒了一杯酒,她一飲而盡平淡開口:“哀家先行恭賀蘇侍臣生辰。”

“娘娘挂心了,子衿......”

不等蘇子衿此話說完,楚檀汐突然開口問道:“敢問蘇侍臣,生辰宴花了幾錢幾兩?”

“不多不多,侍臣花得起!”

楚檀汐垂眸一笑,“蘇侍臣你還沒反應過來嗎?以內務府分給侍臣的開銷用度斷然不夠,蘇家給你的月銀每月連既望都過不去,剩下的又是怎麽來的?”

蘇子衿聞言臉色一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娘娘明察,侍臣所有黃白之物皆有家中供應,沒有來路不正,侍臣、侍臣......”

蘇子衿只能看到地板,他不敢擡頭看楚檀汐,楚檀汐居高臨下凝視着他顫抖的身影。

“哀家自然知道。但蘇侍臣是不是該說說,用什麽向蘇家換的多餘錢財嗎?”

蘇子衿這才轉念一想,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什麽,他原以為那些都是無足輕重的消息,以一紙書信換些錢財沒什麽大過......

可是、可是真當他反應過來時,他卻什麽多餘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一遍遍重複:“不可能,不可能......”

“哀家一切都已經查清楚了,蘇侍臣多說無益。來人!拿下。”她話語依舊溫柔,卻不帶搬電腦挽留。

一幹侍臣他們親眼看着楚檀汐帶人拿了蘇子衿,那些羽林衛就是從他們身旁過去的,許宸奕卻沒多大表示,楊珏半眯着眸子打量了一番楚檀汐,周夷一收折扇眼眸中的興奮不言而喻。

蘇子衿赫然擡頭看向楚檀汐,他的眸子已然紅了:“娘娘,那可是侍臣的家,他們、他們怎麽會利用我?娘娘你要明察啊娘娘......”

楚檀汐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道:“或許,你可以想一想蘇采薇。”

蘇子衿不再言語,如同被抽了魂魄一般,仍由他被羽林衛夾持帶走。

楚檀汐目睹着生辰宴的落幕,她看着滿眼的富貴,“都撤了吧。”

楓眠閣被一點點搬空,楚檀汐讓其他侍臣紛紛回去,許宸奕卻默默留了下來。

“你還不走,難不成想試試蘇子衿的結局?”楚檀汐看向許宸奕。

許宸奕輕咬唇瓣:“娘娘當真打算順了蘇采薇的意願,放了蘇子衿?”

“......哀家素來言出必行。”

“但若他是死于意外呢?”許宸奕沉聲開口,“娘娘,蘇家罪大惡極你不是不知道。”

“夠了。”楚檀汐呵斥住他,“沈侍臣,哀家之前可沒發現你是這般偏激斬草除根之人。蘇家罪大惡極,蘇子衿不過只是傻到被利用,此事不必再議,你退下。”

許宸奕沒在過多言語,他轉身離開,楚檀汐卻不放心,叫來身在暗處的影,讓他保護蘇子衿。

她看着楓眠閣,卻不由想到一些事情。楓眠閣原先是蘇采薇居住的地方,只是她沒有告訴蘇子衿,連許宸奕都不曾記得了。

蘇家姑娘,名喚蘇采薇。她是長在蘇家祖籍江南那的女子,與帝京蘇家交往不多,算不上世家出身,只能算是商賈女子,不過是被帝京蘇家送進來的傀儡,蘇采薇位至妃位時她楚檀汐才剛剛被送入後宮。

蘇采薇初來宮中之時為人溫柔,帶着江南水鄉的親和,與宮人很快能打成一片。她是當時宮中位份算高的女人了,因此也算得上小有恩寵,至少楚檀汐當時初來乍到是這麽覺着的。

楚檀汐在宮中謹小慎微,她不是參加選秀入宮的,而是許宸奕一句酒後戲言,便被後母送入了宮中。

自然,她楚檀汐變成了宮中所有人眼中的重點人物。

起初,楚檀汐也以為這蘇采薇是個好相與的女子。

蘇采薇為人圓滑,仗着江南蘇家祖家的財力,出手也十分大方,說話更是中聽,亦不太會為難位分低的女子,笑起來眼眸彎彎的也很是好看,所以宮中女子大都喜歡同她交游。

楚檀汐察覺到不對的一點,便是蘇采薇把所有的關系都打點得很好,知道的東西也多,冥冥之中仿佛總是在推動一二,因此她留了個心眼,當時是蘇采薇未必就是她楚檀汐能信得過的人。

楚檀汐位份升的很快,引來許多人不滿,往昔之時,她是憑着自己的楚楚可憐換來許宸奕的庇佑,一面想着如何同宮中之人斡旋,一面還要遮掩着不被許宸奕發現,所以她最擅長的便是苦肉計。

可楚檀汐想真正起來自己是如何發現她的敵意的?還是她身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

若是那孩子順利出生,許君韶便能有個兄長或者阿姐,也不至于如今這般孤單。楚檀汐也是在經歷了喪子之痛後,對後來的許君韶如此珍視,生怕損失他一分一毫。

她的孩子是蘇采薇聯合了幾人,一并處理掉的。

許宸奕是怎麽做的?

他并沒有追責,蘇家在江南一帶,算得上是大商賈了……彼時的他暫時沒有動一方商賈的心思,便也擱置了下來。

“檀汐,這是權益之計,孤會為你主持公道的。她若再敢傷你,孤會讓她消失的很幹淨。”這是那夜,許宸奕摟着楚檀汐在電閃雷鳴的月夜同她說的。

因為這句話,楚檀汐用了在後宮的第一招,墜湖,她曾經真的期望着許宸奕可以兌現他的諾言。

那日,冰涼的湖水淹沒了她耳邊宮妃的尖叫聲,她仍舊記着錦鯉池中池水的冰涼,她嗆了好多水,聽宮人說,是許宸奕把她抱回了寝宮,但是許宸奕并沒有認,她便也不在追問,反倒多了幾分懷疑。

楚檀汐想起,蘇采薇的下場是什麽。是謀害她腹中孩子的人,替蘇采薇抵了罪,而這件事她咬死了蘇采薇。

後來,許宸奕以蘇采薇瘋了為由,把她送到了上京城的白馬寺,那是安放沒有子嗣的太妃的尼姑庵。從此蘇采薇銷聲匿跡。

她也因此,重新審視這許宸奕這位帝王的愛。

楚檀汐晃了神,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怎的就被這陳年爛事擾了心神。但根據這些時日與蘇采薇的相處,當年她一心咬死的人真的是她嗎?還是另有其人。

“影,這段時間你除了保護好蘇子衿之外,再抽空去幫哀家查一下當年我失子之痛一事。”

影領了命,便告退了。

許宸奕回到宮苑不久,便見周夷匆匆來此有些陰陽怪氣道:“楓眠閣那位真是事出突然啊。”

“我知道。”許宸奕聞言,讓身邊宮人退下。

周夷見他并不理睬,更是不樂意:“不是,陛下,你是不是拿我搜集的情報給了娘娘?”

他原先幫助許宸奕拿了蘇采薇和蘇子衿的消息集,起初還沒多想,畢竟蘇家還是大家族,沒想到,這人轉手就來了一套借花獻佛。

鄙夷,深深鄙夷!

許宸奕瞥了一眼蘇子衿跳腳的模樣:“你着急什麽?我給她說了是你這的消息,她才用的。”

蘇子衿聞言更是炸毛:“你還告訴了娘娘是我的消息!看來我真的命不久矣了,娘娘會殺了我的?”

許宸奕放下手中的茶盞:“不會。她溫溫柔柔的,哪裏像是随便殺人的人。”

周夷嘴角抽抽,“溫溫柔柔”這詞是用在楚檀汐身上的嗎?

“你偏私我不說了,反正你得保我。只是告訴了娘娘,就蘇家那賬目,蘇家怕是不保了。”他搖了搖頭。

“哦?你有何高見”許宸奕只是聽他說自己偏私時睫毛微顫,再無什麽太大的表情。

“我入宮之時,獨獨巴結了陛下你,你應該還是記着的。這入宮的人中啊,清白一些的也就是沈景初了。蘇家家大業大,貪贓枉法,娘娘還是讓他進宮了,顯然就是想甕中捉鼈,還有其他人,或多或少不靠譜……我是知曉其中事,卻不能改變什麽,只能看着蘇家走向結局,娘娘的心思我揣摩個七八分,也就能看清蘇家什麽時候結局了。”

周夷有些悵然,他當初是千算萬算沒算到沈景初成了許宸奕,不然他高低夾着尾巴做人,離他遠一點。

許宸奕不置可否,這幾人中,除了自己,剩下的想來都是楚檀汐精打細算之後留下的人。這場所謂的選侍臣以慰藉寂寞,也不過只是一層風波之上的皮。

用自己為籌碼周旋,楚檀汐倒是個下得了功夫的人。

周夷離開後,許宸奕便聽說蘇家的侍從被下令絞殺了。他複又想起來那句“溫溫柔柔”,還真是他本能地就為她辯護,這也怨不得他,原先他為帝王時,楚檀汐是在他面前把“溫柔善良”诠釋的淋漓盡致。

黑夜之中,墨離跳了下來同人禀報:“陛下,我們的人去殺蘇采薇,發現有人手相護,我們帶的人不多,對方數量卻不少,任務……失敗了。”

許宸奕聞言一愣,思索了一會,拇指摩挲了一番食指,嘴邊流露出了那人的名字:“楚檀汐……”

他又看向墨離,“不必再去了,收拾幹淨,不要讓人發現是你們。”

墨離第一次聽到自己的任務被收回,一時間慌了:“陛下,只是一次失誤,我們可以打得過的。”

“聽不懂孤的話嗎?”他淩厲地看了一眼墨離,墨離噤了聲,“她既然想保下來那人,就順了她的意就行。”

“是。”墨離這才妥協。

許宸奕看向宮牆外,明日必然就是蘇家落幕的場面。

翌日。

“啪嗒”一聲,奏折砸到蘇相頭上後應聲落地,前不久還嚣張跋扈的蘇相此刻卻是瑟瑟發抖。

“數罪并罰,株連三族,格殺勿論,諸位愛卿可有異議?蘇相,可有怨言?”

楚檀汐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着分外清晰,殿內無人說話,群臣皆低着頭悶聲回應,龍椅上的許君韶更是冷眼旁觀。

“臣……認罪。”蘇相顫抖着丢出幾個字,生辰宴沒有聯系上蘇子衿時,他便有些懷疑了,只是沒有敢賭楚檀汐居然真的會動他,“只是臣想問太後,臣的幼子子衿如何了?”

“罪臣蘇子衿認罪伏誅,已自缢于楓眠閣。”

楚檀汐開口,并沒有帶多少感情。一句話便抽空了蘇相所有的力氣,他不再言語,而是将頭上的官帽小心翼翼拿了下來,将身上的官服亦是脫了下來,所有的動作都是老人家自己完成,楚檀汐亦并未打斷。

“老身慚愧,事已至此,老身也再無怨言,可憐老身這條彎路實在是走得令人發指,想當初身為一名商賈,總以為做了官就能為百姓為商人謀取三分利益榮耀,結果啊一次選擇了利益就再也停不下來了,呵呵,罷了罷了,那一晚我就該想到的。”

蘇相不再多說,他轉身跟着羽林衛離開,一身潔白中衣卻早就帶不走他身後的浮沉,衆人沉默地目送着蘇相的離開,目睹着蘇家的落幕。

“司空侍郎此次江南之行有功,理應嘉賞。既蘇家株連三族,戶部尚書位置空缺,便擢司空侍郎官任戶部尚書,賞銀千兩、布匹十緞,令夫人封三品诰命。”

“臣謝太後娘娘恩賜。”

……

早朝将散,蘇家落幕的消息便飛速傳遍上京城,蘇家昨晚便亂成了一鍋粥,一群人忙活着收拾行囊準備跑路,珠鏈盡斷,四散的珠寶在木質地板上铛铛作響,争搶之時,崔長青已然帶着羽林衛包圍了整個蘇宅。

皇宮內,許宸奕卻意外受了楚檀汐的命令,親自去楓眠閣為蘇子衿帶消息。

楓眠閣把守森嚴,許宸奕拿出楚檀汐的手令與守衛示意一二踏入楓眠閣。

男人推開屋子,屋門已經許久沒有打開,屋內蜷縮着蘇子衿,倒是和他姐姐的處境有三分相似。

許宸奕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幾月前還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的蘇子衿,此刻卻是把自己縮成一團猩紅着眼睛戒備地盯着他。

“你是來看我蘇家笑話的嗎?你別得意太早,以為相像先帝換來娘娘的憐愛就能無所畏懼了嗎?你沈家的下場絕對不會比我蘇家好。”

“無所謂,沈家如何,我不在意。”許宸奕聳聳肩,“娘娘仁慈,赦免了你的罪責,從今以後你便不再叫蘇子衿,蘇家亦和你沒有關系。”

蘇子衿擡頭看向逆光而站的許宸奕。

“今日我來是放你出宮的,你什麽都不能帶走,不過沒事,宮門口有人接你。你命好,以後出了宮好自為之,若是暴露了身份,你遲早得死。”

蘇子衿輕笑一聲,緩緩起身向許宸奕走去,他腳上的鐐铐是楚檀汐為了防止他生事所戴,此刻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蘇家既滅,誰來接我?”

許宸奕無心理會蘇子衿如今的瘋模樣,只是将屋門打開得更大些,以至于蘇子衿不得不用手遮着點刺眼的日光。

“沈景初,原來你根本就不在意沈家,你只在意你自己。”蘇子衿笑了笑,“你根本就不通人情味,不懂家族利益。”

許宸奕實在是讨厭這個話多的人,旋即轉身掐住蘇子衿的脖子,巨大的壓力不得不讓蘇子衿連連後退撞在了牆上。

“別妄圖揣測我的想法,也別試圖在我面前裝出一副什麽都懂的樣子。你所看重的什麽家族親情,他們可不曾看重你,自己不夠強大,只會被利用和犧牲,還真以為是他們對你的偏愛,這個世上本就是除了自己誰都不能相信的。”

許宸奕松了手,他瞥了蘇子衿一眼:“我不能殺你,但你也別逼我。”

許宸奕解開蘇子衿的鐐铐,為了避免麻煩,将人兩手一捆扔到了轎子裏。

“擡好,出宮。”許宸奕冷聲道。

行至宮門口,許宸奕才将人從轎子中提溜出來扔給了戴着帷帽前來的蘇采薇。

“娘娘遵守約定,人已經帶到了。”

蘇采薇向許宸奕微微行禮致謝,她看了一眼蘇子衿,替人解開手上的繩子,蘇子衿企圖反抗,便被蘇采薇一陣威脅。

“再敢多動一下,我就把你扔在這。”

“阿姊……?”蘇子衿臉上流露出驚愕,他不是個善于隐藏自己情緒的人,喜惡都恨不得寫在臉上,此刻卻驚訝地合不上嘴。

“這裏不是給二位敘舊的地方,早些離開。”許宸奕煩躁地看着二人磨磨唧唧。

蘇采薇點點頭,扶着蘇子衿上了馬車,她忽然轉過身告訴許宸奕:“煩請轉告娘娘,當年之事雖有參與非我本意,許多之事我并未涉足,身陷囹圄命不由己。”

說完她便讓馬夫快馬加鞭離開,許宸奕目送着二人離開,他大抵是猜到了蘇采薇所言何事,而墨崎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男人身後。

“主子,要解決嗎?”

“不必了。”許宸奕轉身回宮,“時辰差不多了,檀汐和韶兒也該來用午膳了。”

“主子,自從您回來後,已經因為太後和小陛下多次改變計劃了。”

男人停下腳步,語氣放冷。

“什麽意思?”

墨崎聞言吞咽一口口水,大着膽子繼續說下去。

“主子您曾教導墨崎和弟弟,婦人之仁不可有。如今,墨崎想把這句話再送給主子。”

許宸奕反手便一掌扇了上去,他眸光陰鸷,帶這些桀骜看着墨崎。

“何時輪到你教孤做事了?”

“墨崎不敢。”

“孤若死後,君韶便是你們的主子,你若是心有不從,也不必在孤手下做事。至于蘇家的事,幾個文官商賈,還輪不到你們馭龍司插手。”

“墨崎……知錯。”

“自行領罰吧,這幾日君韶的騎射課程讓墨離來。”

一邊,蘇采薇的馬車已經駛離皇宮,姐弟二人坐在馬車上,兩人都不知道如何開口,更不知該問些什麽。

“阿姊……我……”

“你想問什麽。想問我為什麽沒有在尼姑庵繼續瘋瘋傻傻?想問我經歷了些什麽?還是想問蘇家?”

蘇子衿喉結滑動,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張不開,他強忍着,肩膀卻不由得抖了起來,下一秒便垂下頭啜泣起來。

馬車停在了上京郊外的一處院子,兩人從馬車上下來,蘇子衿從未見過如此破舊的茅廬屋舍,少年停在門前有些不知所措。

“不習慣也只有這個條件了。”蘇采薇開口,“你我從此既不是蘇家的少爺姑娘更不是他們的走狗。”

蘇子衿擡頭看了看天空,烏雲已經湧了上來,他的心裏翻過很多事,無論是幼年在蘇家,還是後來在宮中的錦衣玉食。

“今年上京的雨,總是格外的多。”

蘇采薇聞言看了看天空。

“不記得了。我已經很久不曾見到外面的風光了,瘋瘋癫癫這麽久,哪還顧及外面的光景。”

“阿姊,我想回蘇家。”

“……好。”蘇采薇轉過身,并沒有同他一道的意思。

蘇子衿獨自上了馬車,車夫剛擡手抽了馬鞭,蘇采薇噙着淚轉過身。

“值得嗎!為了一個只看重利益的蘇家。”

蘇子衿擡擡手,馬車停了下來,那個素來把情緒寫在臉上的少年,此刻俨然是一副坦然的模樣。

“阿姊,子衿出生時,有一位算命的老道說我這一生都不是受苦受累的命。蘇家也好,皇宮也罷,我都不曾為吃穿用度發愁,讓我抛卻前塵享受清苦,子衿做不到。”

“蘇家或許是為了不得已的利益将我送入宮,但亦不曾高看我給我什麽重任,出賣娘娘非我本意,背叛家族,亦不是子衿所想,進退兩難,滿身罪責,不如放我自己一個痛快。但二十來年的歡愉時光,子衿已經過夠了。”

蘇采薇沒有再開口,馬車離開了茅草屋向曾經風光無限的蘇宅進發。只是馬車無法靠近,被攔在了百米開外。

蘇子衿從馬車上下來,看着守衛森嚴的蘇宅,任憑他怎麽想過去都沒有辦法。

崔長青提着沾血的刀從蘇宅出來,他瞥了一眼被攔住的蘇子衿,帶着戲谑的笑容走了過來,順手用手指将臉上的血擦了幹淨。

蘇子衿看着崔長青身上的血漬,瞳孔驟縮,嘴唇微微顫抖,似是不敢相信,在看着眼前這男人毫不在意的臉色,蘇子衿平生第一次感覺如墜冰窟。

“呦,宮裏面不是說,你自缢了嗎?怎麽,這是詐屍還是重生?不過我不信這些,就像沈景初那個騙子一樣。”

崔長青給守衛一個眼神,守衛将蘇子衿松開,蘇子衿都沒時間同男人理論,忙不疊向蘇宅跑去,甚至撞到了崔長青的肩膀。

崔長青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厭惡地嘶了一聲,不忘看着那蘇子衿。

蘇子衿才邁腿走進前廳,便看見蘇宅四倒八歪的屍骨,他的祖父母、兄弟姊妹、以及侍從,無一例外死在了幹淨利落的刀之下。

一劍抹脖,毫不留情。

蘇子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仰天大吼,雨滴落在了他的臉上,蘇子衿的發髻散落,少年垂着頭看着血水與雨水交融着流到自己的膝邊。

崔長青靠在蘇家大宅的大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蘇子衿。

“蘇子衿——是吧?”崔長青開口,蘇子衿沒有動彈的意思,“要聽聽本将軍和你講講你家人最後的場面嗎?我當着你那幾個庶弟庶妹的面,親手斬下他們姨娘的頭顱;哦對,還有你那母親,倒是個堅毅的,臨死之前還不忘呼喚你的名字呢;你們蘇家平時不是挺得意嗎?可惜我素來就喜歡砍下這些高傲之人的腦袋,你都不知道,那滋味......”

他不由得回味般啧了幾聲,蘇子衿緊緊握着拳頭一言不發。

“蘇家株連三族,你必死無疑,需不需要本将軍幫你一把?”

“你閉嘴!”蘇子衿幾乎是咬牙切齒,他轉過身企圖沖向崔長青,盡管知道他和崔長青根本無法可比。

還未靠近,蘇子衿便被守衛一把推開,扔在了幾丈開外。蘇子衿嬌生慣養久了,又怎麽可能是這幫人的對手,少年不由得吃痛,強撐着坐了起來,看着崔長青居高臨下的譏笑而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你們真是夠狠心的,尤其是你,太後的前朝走狗,遲早有一天娘娘亦會拔了你的利齒尖爪!”蘇子衿嗤笑一聲,他在崔長青眼裏看到了他的一絲惱怒。

崔長青厭惡別人把自己壓在了楚檀汐名下,就像他的現狀,在楚檀汐面前永遠擡不起頭。

“你們個個心狠,子衿害怕,所以就不勞将軍費心了。”蘇子衿輕笑一聲,從守衛的腰間抽出一把長劍架在自己的脖邊。

崔長青眼神瞬間變為厲色,他本就不想要蘇子衿送命,楚檀汐要求過他不殺蘇子衿。他厲聲道:“攔住他!”

不等羽林衛反應,蘇子衿的刀便劃過了脖子,鮮血四濺,終于,這位蘇家的嫡幼子倒在蘇宅,血液與蘇家融為一脈。

蘇子衿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打濕,被血液染紅,他迷離地看着蘇家屋頂,四面屋舍此刻仿佛高聳入雲,遮蔽了他的光。

羽林衛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轉過身看着崔長青。崔長青皺了皺眉,他走了幾步走到蘇子衿身旁,他素來喜歡位高權重之人匍匐在他的腳底,看着他們向自己這般地痞流氓求饒本就是他崔長青最大的樂趣,自然,他平生最恨就是到死都看不清局面,自視清高之人。

“你倒是個有骨氣的。”崔長青輕哼一聲,“同時,果然也是個沒腦子的。”

蘇子衿輕笑一聲,看着崔長青搖了搖頭。

“至少我比你……解脫得早。”

崔長青眼見着蘇子衿咽了氣,哼了一聲。

“真是麻煩。”他看了看羽林衛,“處理幹淨,不許洩露此事,回禀娘娘,就說……蘇子衿不曾回過蘇宅。”

小蘇下線了,崔長青你真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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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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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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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