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南疆毒蠱(四)

南疆毒蠱(四)

前日夜 承恩殿。

他腦子暈乎乎地看着奏折,身邊走上來一個小太監:“陛下,該喝藥了。”

許君韶擡頭:“你是新來承恩殿伺候的嗎?朕之前好像沒有見過你。”

小太監擠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陛下記性真好,奴才是王公公今日才調派到承恩殿的,替小桂子給陛下送藥。”

許君韶沒有多想只是點了點頭,他身子不舒服,便将行準備睡了,沒有注意那小太監鬼祟地轉溜着眼睛。

“自從沈侍臣搬出宮內後,好像宮內很少再有熱鬧的事情發生了......”許君韶嘟囔一句,小太監便慢慢走到他身邊。

“陛下好像很喜歡沈公爺呢。”

許君韶低下頭:“嗯。如果沈侍臣可以做朕的父皇就好了......”

“陛下何不去明德殿看看呢?”

許君韶眼眸一亮,他知道明德殿意味着什麽,那是楚檀汐曾經誕于他的偏殿,也是和烏蘭沁初遇時候的地方。

那裏已經荒廢很久了,楚檀汐一直對那閉口不提,殿門常年鎖着,王公公也很少主動提及。

好奇心驅使,迷糊的許君韶點了點頭:“帶朕去吧,朕想看看母後和父皇之間曾經到底都有些什麽。”

小太監笑了笑,點頭哈腰地領着許君韶前往明德殿。

明德殿越走便越發荒涼,許君韶沒有覺得奇怪,畢竟這裏楚檀汐素來不讓人靠近,仿佛是一個難以啓齒的秘密。

“殿門鎖了。”許君韶擡頭看向那個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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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是奴才疏忽,奴才替陛下打開。”許君韶身後的人三步并作兩步,有條不紊地将殿門打開。

吱呀一聲,許君韶邁步而入,陡然,室內亮起來明亮的燭火,搖曳在黑夜中仿佛地獄下詭谲的鬼火。

紙糊的窗子上慢慢出現兩個投影,像皮影一樣,許君韶被吸引了目光,快步走過去看着窗子上的兩個小人。

故事表達非常簡單,許君韶看了半晌便忽然反應過來,這很可能就是楚檀汐和許宸奕的前塵往事。

許君韶呆在原地,他看着那個代表許宸奕的皮影小人如同閻羅一般随意砍殺,一次又一次掐起楚檀汐的脖子又重重抛下。

……直到最後,卻是楚檀汐手持匕首看着許宸奕一點點倒下,露出了笑容。然後,屋內的燭火便全部熄滅了,皮影戛然而止。

“胡說!都是胡說!”許君韶有些氣惱,“父皇是病逝的,不是母後殺的!”

他氣憤地推開房門,他倒要看看是何方宵小居然敢如此編排自己的父皇母後。

門打開的那一刻,許君韶擡頭看見了崔長青居高臨下凝視着自己,與之前不同,這一次崔長青一只眼睛帶着眼罩,顯得愈發狠厲。

崔長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容,他身後站着兩人舉着火把,飄灑着火星的火把映照着三人陰鸷的表情。

“好久不見啊,皇帝小兒。”崔長青的語氣帶着野心,向眼前的小孩打了招呼。

許君韶轉頭就要跑,下一秒就被崔長青抓住,不等他開口喊一句,就被人直接迷暈。

“走,立刻撤回南疆。”崔長青擦了擦手,鄙夷地看着手下的人将許君韶綁住,“留口氣活着就行,不讓他吃點苦頭,怎麽能讓楚檀汐再次注意到我?”

崔長青先行近兩日,日夜不停歇,前往南疆水路便是最快的選擇,許君韶被綁住了手腳,他怒目圓瞪看着崔長青,卻在男人的眼裏好笑異常。

崔長青掐起他的臉,這兩日許君韶已經餓的有些消瘦,他拒絕吃崔長青給的任何吃食,小人的嘴邊已經起皮,若不是崔長青讓人強行灌水,估計這人能餓死自己。

“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和你母親的很像,這倔驢性子也和你母親很像。”崔長青好似回味一般,“但你的母親應該沒有教你學會審時度勢,畢竟她可是在洋裝柔弱然後反咬一口這件事上修煉的爐火純青。”

“朕的母後一定會來救朕的!你別做夢了,朕的父皇再不好,母後也不會看上你!”許君韶甩過臉一口狠狠咬住崔長青的手指,像是學會反抗的小狼。

崔長青收斂起笑容,冷漠注視着許君韶,他能感受到自己手指的破皮,他看着小人的那雙眼睛,倔強不甘,曾經他也曾幻想過楚檀汐能夠在他身下,這般舔舐自己的手指,求他庇佑。

“呵呵……”崔長青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你母親會來救你,否則也不會費勁讓你活下來,我還要用你去威脅你的母親,你猜猜看,你的母親會在你和她的那個男寵之間選擇誰?”

許君韶呆住了,崔長青從他嘴中拿出了自己的手指。

“一定會是你。所以,我會讓楚檀汐反複痛苦,曾經她做了什麽,她就會再次經歷這份束手無策。”崔長青一點點起身,弄死許君韶和踩死螞蟻一樣簡單。

“你……卑鄙無恥!”許君韶撐着身體站起身,他狠狠撞向崔長青,卻被崔長青毫不留情地推開,脊背裝上船艙,許君韶唇齒間的血腥味讓他愈發嫌惡自己的無能。

他看着崔長青轉身離開的腳步,看着一點點合上的大門,許君韶覺得眼睛前所未有地沉重,如果……當初就應該好好和沈侍臣還有墨離師父他們學習劍法。

崔長青走出關押許君韶的船艙,手下的人湊到身邊,那是一名女子,一身典型的南疆打扮,身上銀鈴作響,紮着幾縷麻花辮子,她笑語盈盈,眉眼間卻又仿佛熟人一般。

“你确定這消息是真的?”

“當然。”少女語氣嬌俏,“我可是從百曉生那買到的消息,宮廷侯爵那這個消息價值最高,可以确定沈景初就是許宸奕。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是南疆古書上也曾記載過類似借屍還魂的事。”

崔長青這下徹底被氣笑了,他一把扯下自己的眼罩,眼罩下那只眸子帶着一道狹長且觸目驚心的傷痕,這張臉上更多了幾分狠厲。

“楚檀汐啊楚檀汐,原來從始至終你都愛的是那個暴戾的人,我才是真正的笑話。”

“所以,你下一步打算怎麽做?”

“莺啼,你确定你能做出蝕心蠱?”崔長青瞥一眼身邊的女孩。

“苗疆除了我,沒人能再次練就蝕心蠱,這蠱可是狠厲無比……沒有緩解的藥的話,便會一點點失去人性,變得暴戾最後徹底失心而死。”

“此毒可能解?”

莺啼眼眸轉了轉,開口道:“無解。當初唯一的解藥方子已經破損,藥石無醫,但我這裏只有留下來的唯一一個解藥。”

“好!”崔長青轉過身,他擡頭摸上莺啼的臉頰,莺啼低下頭臉頰已經微微泛紅,“一會趁着這許君韶還昏迷,把毒蠱給他吃下去。”

“好。”莺啼擡起頭,“那阿青,事成之後你真的會和我在一起嗎?願意和我留在南疆嗎?同我一起吃下連心蠱嗎?”

“自然。”崔長青笑着,他的手指描摹着莺啼的臉龐,不知道為什麽,有時候看莺啼仿佛能隐隐約約看到楚檀汐的影子。

他只想要報複楚檀汐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至于莺啼,如果一切順利成功的話,讓她當個替身也未嘗不可。

“莺啼,我走到如今可不能沒有你,只有你才最懂我。所以,這件事你會辦好的,對吧?嗯?”

莺啼點點頭:“我現在就去辦。”

崔長青跟在莺啼身後,再次打開船艙,看着莺啼從身上的小布包裏拿出一個胭脂盒,盒子內躺着一只蠱蟲,她熟練地将蠱蟲放到了許君韶身邊的粥內。

少女正要小心地将粥帶着蠱蟲一點點喂到眼前的小孩嘴裏,許君韶喃喃了一句:“母後……”,莺啼深呼吸一口氣,她也不想這麽對待一個才這般大的孩子,但是沒有辦法。

為了南疆,為了她自己,蝕心蠱無解,他這麽大怕是活不到加冠之時就會崩逝了,何況他還是中原的黃帝,死了也就死了吧

莺啼咬了咬牙,還是将毒蠱全部都喂了下去,卻在他耳邊小聲道歉。

“對不起,如果可以的話,下輩子去做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吧。”

莺啼拿出手帕擦了擦許君韶的嘴邊,然後慢慢起身,崔長青靠在身後的門上,漫不經心地問道:“好了?”

“好了,你看。”莺啼指過去,崔長青走了幾步看過來,許君韶的唇瓣已經有些微微泛紫。

崔長青露出滿意的笑容:“不錯。也不知道楚檀汐再次看到自己的親兒子中了和許宸奕一樣的毒蠱時會作何感想?還有沈景初,他也一定會想不到,往日的夢魇會再次降臨吧。”

莺啼看向身邊有些瘋魔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但與虎謀皮她還是要為自己留一條退路。

崔長青想起帝京時許宸奕作威作福的模樣,以為換了副身體就能安然無恙了嗎?往往一些東西得到了再失去才最痛苦,何況……

人人都知道,許宸奕素來自私,他不通正常人之間的感情,從來視無用之人的命為草芥,遑論他前世就一直厭惡自己的親兒子許君韶。

他的自私一定會讓楚檀汐恨他一輩子,楚檀汐亦會永遠怨恨自己的感情毀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崔長青很有把握去賭,去賭自私自利的許宸奕對楚檀汐的恨大于愛,因為他崔長青經歷了和楚檀汐的一切才知道這個女人是多麽可恨,何況是一名暴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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