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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計飛她二哥要來了。

春節剛過,大家都忙碌起來。王起澤在忙招标的事,聽說已經定下來了,是中鐵二局另一個省的分局中标,計飛他們頻道有專人跟進。她倒沒什麽可忙的,每天重複同樣的事,也不覺得累。中間元宵節那天,她跟王起澤一起回王起澤他家見他爸爸。他爸爸幹瘦幹瘦的,跟電視上沒什麽差別。計飛因為覺得他太威嚴,不太敢逼視。不鹹不淡地吃完一頓飯,她跟王起澤還是回百年廣場那個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過家長的緣故,計飛的心安定不少,也不那麽鑽牛角尖了。而王起澤因為她的安心而安心。整體來說,兩個人相處還是很融洽的。

計飛沒想到她二哥說到就到。

他給計飛打電話,說下午的飛機。他們三兄妹平時都不怎麽幹涉對方,甚至很少知道對方的行蹤,最多過年過節時打個電話,上網碰到了就打個招呼。她大哥、二哥平時很忙,她都不知道他們每天在忙碌什麽。這次她二哥說來就來,倒真讓她感到意外。她提議去機場接他。她二哥卻說不用,說是公司已經安排了住處,況且他還有會要開。

下班的時候,他二哥已經等在她公司樓下。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這地方的,計飛記得她二哥是第一次來這座城市。

計申海大概有一年時間沒看見這個妹妹了,記得去年她大四寒假回家,他們匆匆見了一面,他因為工作的事,在家吃了年夜飯馬上就走了,也沒跟她多交談。如今看到這個妹妹,好像更成熟了些。

“二哥。”計飛迎上去,看到他的車,疑惑,“這車是?”

“公司臨時配的。”計申海細細打量她,溫和地摸她腦袋,“這一年過得怎麽樣?有沒有交男朋友?”

計飛有點不好意識:“二哥吃過飯沒有?”計申海眯起眼。她一笑:“看來是沒吃。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吧。”等坐進副駕駛室,她咕嚕:“怎麽又是奧迪。”她想起李淩普那輛奧迪A3。她二哥看她一眼:“我大概要在這裏呆一年時間,沒車不好辦事。”

二哥的世界她不懂,他的工作她也不了解,聽他這樣一說,她便笑笑,沒再答話。

兩個人點了餐,計飛靜下心來打量她二哥,發現他還是一年前的老樣子,神采依舊四溢,眼神依舊尖銳,氣場也依舊強大,強大到她一見到他就有點害怕。

計申海任她打量,等她收回目光,他一笑,淡淡打趣:“看出什麽沒有?”計飛不好意思地搖頭。他拿出煙和打火機:“去年秋天,你怎麽突然跑回家,還一呆兩個月?”

她知道二哥一定會從這個話題聊起。雖然平時大哥二哥很少與她聯系,好像也不太關心她,但其實對她的事,他們掌握得非常清楚——他們将她看得通透。而一旦他們關心起來,她想隐瞞什麽都隐瞞不了的。計飛抿着嘴不說話,實在是不知道怎麽開口。計申海凝視她:“是感情問題?”

計飛點頭,想了想,又補充:“我當時很迷茫,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幹脆逃回家。後來二哥你打電話過來,聽了你那些話,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我确實太任性,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你一向很乖。”計申海一笑,盯着她,“讓你迷茫的男人叫什麽?柳奇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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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哥只記得柳奇雲,是因為計飛曾經以為自己會跟柳奇雲一輩子,所以在大哥、二哥面前她從不避諱,甚至還信誓旦旦地說,她一定會跟柳奇雲結婚。現在想想,那時單純的不顧一切的戀愛是多麽需要勇氣,如今的她再沒那份底氣。她好笑地搖頭:“我跟柳奇雲早就分手了,怎麽可能是他?”

“那是誰?”除了柳奇雲,計申海确實沒聽妹妹談起過其他男人。

“他叫王起澤。”二哥第一次來這個城市,大概還不知道王起澤是誰,所以她答得很輕快。

計申海重複一次:“王起澤?”那表情像在确定什麽。

計飛點頭:“我是通過相親認識他的,認識沒多久就在一起了。後來經過相處,發現我跟他之間有很多不同,包括對人生、感情和物質的态度都有很大出入。當時我不知道該不該堅持,就幹脆說分手,說完分手又覺得失落,就幹脆逃回家了。”

“後來大哥讓你去北京,你不去,又回這裏,是因為他嗎?你們和好了?”計申海何其聰明,将這個妹妹看得通透。

計飛不好意思地笑:“回這裏是因為我喜歡這裏的氛圍。這裏的人大多耿直熱情,空氣潮濕很養皮膚,生活節奏不緊不慢,正适合我。我回來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不過後來我們還是和好了。”她回想這段時間跟王起澤的争争吵吵,覺得心傷又甜蜜,不禁微微笑着,“我已經見過他爸媽

“哦?”計申海眯起眼。

計飛忙解釋:“也不算正式見面,就過年和元宵節那天陪他爸媽吃了頓飯。他一直說他要上門提親,我沒答應,我想讓大哥和二哥你先看看,如果你們不反對,我再他帶回去見爸媽。”

計申海神色略略緩和,他點點頭:“有時間約他出來見個面吧。”

這件事就算對二哥有個交代了,計飛松口氣,與二哥閑聊着。她平常不怎麽關心二哥工作上的事,這次他說要在這裏呆一年,她有些好奇,就問他:“二哥你們是來這裏做什麽,怎麽要呆一年這麽久?”

計申海一笑,一語帶過:“我們公司在這裏接了幾個活,一年時間還是保守估計。”

他笑着轉開話題,問她工作累不累,工作這半年有什麽心得體會,問她缺不缺錢花,俨然是慈愛的兄長樣子。他對計飛說:“做什麽事都不要太顧忌,如果一直猜測未來路上會出現什麽艱難險阻,那麽不光過程你享受不到,到最後你還可能一無所有。還有,女孩子一定要獨立,包括感情和物質——其實你還是挺獨立的,這方面你做得很好。”這些話看似随意,細聽卻很意味深長。計飛一一聽在心裏。她一直慶幸自己有兩個這樣出色的哥哥,并且這兩個哥哥都那麽疼她。

她送二哥回他住處,回到家已經很晚了,王起澤也是剛剛到家。兩個人清洗整理好,睡覺前聊了幾句。計飛說她二哥今天到了,順便問王起澤什麽時候有空。王起澤知道她是想帶他去見她二哥,可今天中鐵二局一幹人才到,這段時間要開會研究方案,抽不出時間來。他便歉疚地問她二哥會在這裏逗留多久,得知是一年,他便說等過段時間,最多半個月,他一定會安排時間去拜見她二哥。

計飛倒沒說什麽,反正二哥會在這裏呆一年,有的是時間。她往王起澤懷裏蹭了蹭,沒過多久就沉沉睡去。

王起澤第二天會見中鐵二局分局經理,這次中鐵二局分局一舉拿下這座城市高新區、地鐵兩個項目的一期工程,相當厲害。王起澤聽說過這位經理——年輕有為,八面玲珑。他想這麽年輕就爬上這樣的高位,必定是個厲害人物。見了面,才知道那經理外表其實挺儒雅英俊,雖然看人時目光不掩精明,但舉手投足間的神采還是頗得王起澤的心。

這是正式會面,自然有人在旁介紹。待介紹完,王起澤伸出手:“王起澤,幸會。”

“計申海。”經理也是微笑,與他客氣握手。

計飛沒想到柳奇雲還會打電話給她。中間他約過她幾次,她都是拒絕,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堅持。兩人見面,于計飛來說,就是尴尬。柳奇雲大概也知道她心情,便像從前那樣講些冷笑話逗她,她也不好板着一張臉,就附和着笑。

兩個人坐在百年廣場,他去給她買飲料。計飛望着他背影,想起大一他們剛認識時,他也是這樣體貼,每次送她回宿舍時,他都要她先上樓。但其實計飛常常躲在樓梯角,望着他的背影漸遠,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她相信大學期間每個熱戀的少女大概都有過這樣的舉動和心思——就算只是望着戀人的背影,也已經很幸福。

柳奇雲拿着飲料回來,并不知道計飛的心思。他喝完一杯涼茶,突然問她:“計飛,你跟王起澤怎麽樣了?”

計飛一愣,直覺答道:“很好啊。”

他眼裏有什麽東西隐去,瞬間恢複如常,一笑:“王起澤并不适合你。”

計飛喝口熱咖啡,與他對視:“适不适合我自己知道。那你說說誰适合我?你嗎?”她眼裏閃着憤怒,咄咄逼問他。

柳奇雲嘆口氣:“計飛,你還是怪我。”

“當然。”她皺起眉,一點也不否認,“但不是恨,而是厭惡。想到自己曾經那樣毫無保留地信任過一個人,而那個人卻踩着我的信任與我最好的朋友偷情。想想這是多麽惡心的事。”

她終究還是介意他跟呂央的事。柳奇雲拽緊拳頭,直到指甲嵌入肉裏,他才擡起頭來,說:“計飛,其實我跟呂央沒什麽。當年确實是我陪她去的上海。那個時候你和卡兒不贊同她跟她男友在一起,就很長一段時間不聞不問她的事。她實在找不到人,才來央求我。”

計飛冷笑:“所以千萬不能讓好朋友跟自己的男朋友走得太近。她要是找我和卡兒,我們也未必不答應。”

她語氣這樣陰厲,這樣淡漠,這樣惡毒。柳奇雲不由深深皺起眉來:“你不知道呂央去上海之後發生了什麽……到上海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但一直找不到她男友,于是不得不選擇堕胎……計飛,你該體諒呂央的,真的。”他不想計飛變成淡漠的人,“我們在上海大概逗留了五天,我家裏催我回去,我便從上海直接回了老家,後來是呂央自己一個人回的學校……我一聲不響地離開,确實對你造成了傷害,我無法表達內心的歉疚,但我希望你別一直誤會呂央。”

計飛盯着他笑:“呂央一直是我好朋友,就算有誤會也不是什麽大事。倒是你,即使你有千萬個理由,也別想我體諒你。”也不知怎麽了,她總是說氣話,總是用誇張的語言來表達她內心并不強烈的氣惱。

柳奇雲苦笑一下:“你對呂央真的沒有芥蒂?計飛,你是什麽人難道我不清楚?呂央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女人,值得你為她付出。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解開心結。”

這次計飛是真的惱了,她冷冷盯着他:“你現在何必裝好人。”

造成她跟呂央間嫌隙的人是他,來勸和的也是他,莫說她早就清楚呂央是怎麽樣一個人,早就體會到呂央對自己的好,就算呂央真跟他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那也是他的不是——至少他該負大部分責任!他現在來裝好人,只讓她覺得可笑。

柳奇雲嘆口氣,現在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在她眼裏肯定都是錯。她需要好好清理她的思緒,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她清理、給她時間清理。

兩個人僵持坐着,都是沉默。良久,計飛才發現身邊多了個人,她擡眼望過去,發現那人竟是李淩普。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李淩普陰陽怪氣地,直盯着計飛看。

計飛被氣笑:“是打擾到了,你該回避的。”她嘴角揚着笑,無意間瞟到李淩普身後那人,她一怔,站起來。

王起澤笑着朝她伸出手,就好像身邊沒有其他人,只有她跟他:“今天的會面很順利,本來有晚宴的,我不想去,就推掉了。”

計飛笑笑,将手放進他掌心,為他的解釋感到窩心。

王起澤朝柳奇雲點點頭。柳奇雲靜靜看着王起澤,這個男人,氣勢淩人,派頭十足。那種傲氣和狂放,是他一輩子都學不來的。可是,或許計飛需要的并不是這樣一個出色的男人,出色到幾乎讓這座城市裏所有的男人都自卑。

而或許,計飛最終将選擇平淡。他帶着一種篤定,與王起澤對視兩秒,然後微微笑着,與他們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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