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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飛混進一堆老人中間,跟他們玩橋牌。計飛她爸愛打牌,她從小耳濡目染,無論是麻将還是地主還是橋牌,她樣樣拿手。跟一群老人家玩,當然不能太過分,她贏了兩把,便退居二線,站在一位老太太身後看着她打,偶爾暗示一下其它三家的牌。這個城市夏天太陽很毒很辣,即使他們是在樹下玩牌,也都漸漸受不了喊起熱來。大家于是散了,回家吃飯的吃飯,睡午覺的睡午覺,留計飛一個人在小區裏徘徊。

她就是記挂着要來這裏看看,所以才把聚會推到下午。

既然老爺爺老太太們都撤了,計飛望着不遠處的希爾頓,望一會,也打算離去。她往小區門口走,突然一輛白色轎車迎面而來,車子吱呀一聲停住。計飛心有餘悸,還沒平複下來,車上的人已經朝她走來。

她撫住胸口,一邊擺手:“我沒事。”對方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直直朝她走來。她不禁擡頭,想安慰對方,卻在看到對方的樣子時怔住。

天底下會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明明他住在另一個區,明明她明天就要回北京繼續他們不相見的日子,可是,偏偏他也來這裏,偏偏撞到她。

計飛不敢承接他的目光,微微偏過頭去,再次小聲解釋:“我沒事。”

王起澤只是盯着她,一言不發。計飛不敢看他的臉,所以不知道他是什麽情緒。但計飛不想兩個人像陌生人一樣,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畢竟曾經他們那樣親密過。她偏轉頭來,正好他上身微微彎着,她一偏頭就聞到他身上的清香。

“這兩年,你過得好不好?”計飛以手撫過鼻子,他身上的清香漸漸将她的記憶帶回從前。而一旦回憶來了,難過和傷感便都湧上來。計飛太清楚王起澤這個人,他不可能主動問她好不好,所以由她來問他好不好。

王起澤沒有回答她,只是沉默地鎖住她目光,直到計飛尴尬地移開視線,他才淡聲道:“上車。”

計飛第一個反應當然是拒絕。王起澤一雙眼睛銳利地盯她,不知怎麽,她卻從那鋒芒裏看出一絲小心翼翼。計飛不由心頭一軟,輕聲道:“走吧。”

對她來說,這何嘗不是一次機會?兩年裏她時常想他,既然明天就要回北京,為什麽不能在今天好好看看他,将他更深地印在心裏?

計飛看出車子是往百年方向走,她一時惱怒,表面卻不得不壓住怒火,問他:“我們現在是去哪?”

“你說去哪?”他看她一眼。

這一眼帶着挑釁。計飛頓了頓,盡量使自己聲音聽起來平穩:“我們找個咖啡館,好不好?”王起澤不置可否。計飛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你未婚妻不在家?”她的語氣極盡諷刺。

誰知王起澤竟笑起來:“她常年不在家,等你的人是呂央和蔡卡兒。”他這樣說,便是讓計飛沒有拒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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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沒見,蔡卡兒還是那樣帥氣,呂央也依舊妩媚。計飛看着她二人,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蔡卡兒朝她笑一下。呂央上前輕輕擁抱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你終于回來了。” 好像她去北京只是出趟遠門,遲早要回到這個城市。而現在,她回來了,所以呂央只是給她一個擁抱,說你終于回來了。計飛嘴角動了動,本想說謝謝,又覺得這樣太見外,便朝呂央露一個窩心的笑。李淩普自然也在的,從計飛進門到現在,他一直當她是空氣,計飛試圖對他笑一笑,他卻始終不看她。計飛便只得自己苦笑一下,與呂央和蔡卡兒聊起天來。

王起澤一直在卧房裏,大概是怕計飛尴尬。計飛打量客廳陳設,和兩年前沒什麽差別。她以為是幻覺,睜大眼睛細看,竟真的沒發現一件女人衣服或者女人用品。于是她坐立不安起來,提議到陽臺去聊天。陽臺不是客廳,至少沒有他的餘味。

從閑談中,計飛知道呂央交了男朋友。呂央的男朋友是市裏最好一家醫院的外科主任醫生,她給計飛看中指上的鑽戒。計飛不懂市值,但也看得出絕對價值不菲。她真心替呂央高興,高興之餘,不禁替李淩普感到惋惜。李淩普像知道她心思似的,在她默默惋惜時,他一雙眼睛尖銳地盯住她。她一怔,恍悟他根本不需要她替他可惜什麽。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計飛、呂央和蔡卡兒三個人聊得正起勁,王起澤從卧房出來,大聲詢問他們晚餐想吃什麽。計飛不想在這裏吃,呂央輕聲對她說:“反正你明天就要回北京了,留下來吃頓飯也不打緊。”

這一語驚醒計飛。

原來重點不是留下來吃飯,而是明天她要回北京。

這一頓飯吃下來,計飛味同嚼蠟,她想或許其他人也是。

計飛走時,王起澤一直在陽臺上抽煙,也一直沒有回頭。計飛轉身的一瞬,眼淚湧上來,在眼眶裏逡巡打轉。下了樓,呂央拍她肩膀,無聲地安慰她。計飛想對她笑笑,卻發現自己連笑都是苦澀的。她便不再勉強自己,任由眼淚掉下來。也許,過了今天,就真的再沒機會,再也沒機會跟他相見。

“計飛!”李淩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三個女人回頭,就見李淩普正快步追來。李淩普直直走向計飛:“我有話跟你說。”

蔡卡兒看看李淩普,又看看計飛:“我去取車。”拉着呂央一道離開。

“為什麽不問原因?”他講話從來都這樣直白。

計飛好笑又無奈:“問什麽?他在一年半前就已經訂婚,說不定現在孩子都有了,我問又有什麽用?”

“至少你該問清楚他為什麽要這樣做!”頓了頓,他口氣軟下來,“去問問吧,問明白,也算給自己一個交代。”

“這又是何苦,既然沒辦法在一起,不如就停在這裏……你說這樣不好嗎”她反倒變成安慰人的那個。

李淩普終于被她的态度激怒,冷聲道:“你以為起澤會放過你?”

計飛心裏一凜,回視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以為他是怎麽知道你在希爾頓的?”李淩普肯定她的猜測,“那天你在百年一樓避雨,他在車裏一直看着你,直到你被柳奇雲帶走。你跟柳奇雲在咖啡店裏坐了一個小時,他就在車裏等了一個小時;你在希爾頓逛了三個小時,他就陪你走了三個小時!你別問我是怎麽知道的,你走後的這兩年,起澤是個什麽狀态我最清楚。你應該去問問他額頭上的傷是怎麽來的。”計飛一直沉默,他忽然笑起來,“當初我以為起澤并不是很愛你,我甚至為你抱過不平,直到後來你去了北京,他越來越冷漠,對女人尤其如此,我便知道他其實是那樣愛着你。計飛,你什麽都不知道……在你走的前兩天,起澤以你的名義在希爾頓買了套房子,他跟我說,你渴望過平淡的生活,他現在不能給你,但希望老了以後也可以陪你玩玩牌打打麻将。你心裏想的他都知道,并且在一直努力,他想給你你渴望的一切,包括平淡和安定。”

他像是說累了,停了好一會,才繼續道:“他比任何人都愛你。計飛,你不要以為他這兩年沒有去北京找你就是放棄了你。你人在北京,看不到他在這邊的努力。”

越是聽他這樣說,計飛心裏越是難過:“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他訂婚了,一切就都是空話。”

李淩普深深望着她:“所以你該去問問,他為什麽訂婚。”

“他為什麽訂婚?”計飛回視他,“或許你能告訴我原因。”

“我不能。”李淩普搖頭,“你自己去問他。”

計飛還想說什麽,蔡卡兒已經把車取來。車子停在他們跟前,呂央探出頭來:“還要多久?”

李淩普看她一眼:“已經說完了。”他轉向計飛,“如果你不去找起澤,我就來找你。”見計飛一愣,他補充,“你不跟起澤一起,就只能和我一起。”

計飛來不及呸他,就聽呂央在車裏罵:“這是從哪個瘋人院出來的病人,計飛你不要理他!”

李淩普微微彎腰,眯眼看向車裏的呂央:“你說你是從哪個瘋人院裏出來的?”

呂央冷冷瞥他一眼,不想跟他吵。蔡卡兒望着計飛:“上車吧。”

她們把計飛送到酒店門口,計飛看得出來兩個人有話要說,便靜靜等着。呂央遲疑一會,問她:“你明天真的要走?”

計飛一笑:“嗯。”

呂央哦一聲,半天才含糊着問:“王起澤怎麽辦?”

計飛好笑地捏捏她依舊嫩滑的臉蛋,贊嘆道:“你皮膚還是這麽好。”頓了頓,像安慰似地拍她肩膀,“王起澤在這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別替他擔心,他會過得很好。”

明知道呂央不是這個意思,可她故意曲解,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呂央自然也懂,她苦笑一下:“明天我和卡兒去送你,今天晚上你就好好休息,千萬別多想。”

計飛聽話地點點頭:“好,那我上樓了。”

她轉身進大廳,怕呂央和蔡卡兒看到她難過的樣子也跟着一起難過。呂央問她王起澤怎麽辦,好像計飛才是堅強的那個人,需要她去安慰他,給他以溫暖。計飛想起李淩普的話,他說,計飛,你不要以為他這兩年沒有去北京找你就是放棄了你。李淩普一直在暗示她王起澤是不得已才訂婚。可是當初她二哥說過:以王家的勢力,什麽事擺不平?她二哥也說過,王起澤訂婚并非因為家族原因。

李淩普今天晚上這一席話,計飛聽得驚心。王起澤原來也是想過要與她一起到老的,他竟然在希爾頓附近買了房子。她心裏想什麽他果然都知道,李淩普也說他一直在努力,想給她她渴望的一切。計飛無法不感動,也無法不好奇他都做了哪些努力。

計飛從包裏掏出房卡,在開門的那一霎那,心裏有個聲音在喊:去問問他吧,去問問他為什麽要訂婚,就算結果傷人,也好過什麽都不問。

在去他家的路上,計飛沒有半絲後悔,也沒有片刻猶豫。她使勁敲打他房門,他開門,見是她,詫異、喜悅、傷痛在他眼裏交織而過,他側身讓她進去。

計飛望着煙灰缸裏的煙頭,心裏想,原來他也并不好過。王起澤站在她身後,靜靜看着她。她轉身,與他對視:“你未婚妻在不在?”

王起澤只是看着她,要看進她心底。她閉上眼,輕輕問他:“為什麽會訂婚?為什麽要訂婚?”

他的氣息忽然襲來。他緊緊地,緊緊地将她按到胸口。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問。”許是抽多了煙的緣故,他的聲音聽起來暗啞低沉,“我一直在想,只要你回來問一聲,我便什麽都跟你說。”他将頭埋進她發裏,“你說,我現在是不是該什麽都不顧,只管将你鎖在身邊?計飛……你能不能留在我身邊?”

計飛從來沒有這樣悸動過,比之任何語言都有魔力的是他低低的姿态和央求的語氣。她輕輕回抱他,喃喃地問:“王起澤,我們還有沒有可能?”

他回答她的是更緊的擁抱,還有落在她發裏的吻。

兩個人終究是無言以對,而為了沖破這一層尴尬,也為了慰藉這兩年的相思之苦,兩個人只有更激烈地探索對方。他動作很不溫柔,甚至說得上是粗暴,像要将她撕裂似的,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撞擊她。混合着汗水和情欲的身體最後終于同時攀上高峰。他伏在她身上,并沒有放開的意思。兩個人以擁抱的姿勢靜靜對視,他突然低下頭,在她唇上一咬。

“計飛”他貼着她唇瓣,“我現在訂婚了,你還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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