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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王起澤問她,現在他訂婚了,她還願不願意跟他在一起。意思不言而喻,他是問她願不願意做他的情人。計飛當然不願意,她一直認為自己只有被別人搶男朋友的命,絕對沒有搶別人老公的魅力。她仔細看他的額頭,看到他前額中間有一條細淡的已經與周圍皮膚顏色沒什麽區別的細紋,她用手指壓住那條細紋,輕聲問:“你這裏怎麽了?”

“開車不小心撞的。”王起澤拿下她的手,握在掌心。

計飛沉默片刻後,雙手圈住他脖子:“什麽時候的事?

他還在她體內,兩個人緊緊地相擁,她就在他懷裏,他從內心裏感到安全和滿足。“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回她一句,不願多說。

實際上是兩年前的事,那是計飛去北京後他們最後一次通話。王起澤挂掉電話,沒有片刻猶豫就将手機遠遠扔出去,手機摔成三塊,他看都不看一眼。車子快速往前沖,王起澤從來沒有那樣壓抑過,那是比絕望更紮心的痛。車子很快撞到路邊的護欄上,王起澤額頭受重傷,足足養了二十天才出院。而這個傷口,這些回憶,王起澤當然不會跟計飛說起。

他不願意說,不代表計飛猜不到。李淩普強調這傷跟她有關,又見王起澤刻意回避,她自然就能猜出七八分——肯定是他們分手時候的事了。她心裏頓時柔軟溫暖,唯有更緊地回抱他。

王起澤擁着她,直到她快睡着時,他才輕輕說了句:“我沒有訂婚。”

聲音雖輕,計飛卻聽得清明。他或許在等她的回答,她卻閉上眼睛不說話。

第二天,計飛是被呂央的電話吵醒的。呂央問她在哪裏,計飛剛剛睡醒,頭腦還不太清明,就迷迷糊糊地答在百年。呂央在那邊沒說話,計飛等了兩秒,忽然清醒過來,有點慌亂:“呂央?”呂央笑一聲:“知道了,什麽時候弄好給我電話,我和卡兒在一起。”

計飛挂了電話,這時王起澤已經醒來,他目光如炬,聲音卻平淡:“要走了嗎?”計飛點點頭,起身穿戴。他便靜靜瞧着她,直到她收拾好一切,他也沒有開口說話。計飛心裏确實期望他能說點什麽,即使不是挽留,只要他有一絲遺憾的跡象,她便一定告訴他她的決定。他一向是個說二不是一的人,既然說沒訂婚便是沒訂婚,計飛這點可以肯定,可她還願意回來與他繼續兩年前那充滿了矛盾和問題的感情嗎?

王起澤最終仍是沉默,計飛心裏難受,俯身親他一口,柔聲道:“我走了。”

人生總是充滿各種各樣的無奈,愛情是人生裏最需要克制同時也是最盲目的一部分,自然無奈也多,煩惱也多。計飛一夜沒睡,她知道王起澤也是。兩個人都在等天亮,如同等一個審判,天一亮,就如同判決書下來,他們必須離別。

計飛在等電梯的時候給呂央打電話,約她在百年廣場碰面。電梯的指示數字從十五變成二變成一,在跨出電梯時,計飛忽然改變主意。

她跑回十五樓,使勁按門鈴,房內的人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她不死心,繼續按,沒有應答,便直接用手敲打房門。

門終于開了。王起澤只開一條縫隙,擰眉注視她。計飛捕捉到他眉宇間有一閃而過的驚疑,既而是甚過寒冬的清冷。她目光也清冷:“讓我進去。”王起澤沉默地盯她。她使勁推門。 王起澤并沒有抵擋,她推門,他便退後兩步,雙手靠背。此刻他眼神已經變得十分陰厲,臉色也黑沉,一言不發地盯住她。計飛一點也不畏懼,沖到他身後,他立即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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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臉色很不好,小聲卻不容拒絕地說:“給我看你的手。”她也不等他回答,沖上去拉扯他手臂,待看清他手上那一條一條的血痕,她呼吸一滞,半響才泫然望他:“你這是做什麽!”

他左手手臂上至少有七、八道小口子,血一直往外流,染紅了他半個手臂。計飛看得觸目驚心,原來他真的不是擅長表達的人,明明心裏跟她一樣痛得快要死掉,在她面前卻那樣冷靜,只等她轉身,他便拿車撞護欄,拿刀子割自己的手。計飛哪還能想其他的,輕車熟路地找到藥箱,拉他在沙發上坐下,替他上藥。王起澤一言不發,任她擦藥酒、上藥纏紗布。計飛心裏發疼,也是沉默。她将紗布打個結,輕輕道:“好了。”頓了一頓,又說,“以後別這樣了。”

她起身往外走,每一步都像敲打在自己心上,痛,并且找不到出口。她想,怎麽會這樣,明明兩年前就有機會在一起,明明是相愛,怎麽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能愛,不能相守?她停在門口,回頭見王起澤正沉靜地望她,她看到他眼裏的隐忍和倔強。她心裏一軟,轉身走到他跟前:“就算我想回來,也得先回北京一趟。工作需要交接,我大哥那裏也需要交待……”她想了想,“大概一周時間吧。”

王起澤眉頭跳動,雖然努力壓着,但還是可以看出他內心狂喜。

計飛心裏也在笑,看一下手表,說:“呂央和卡兒還在百年廣場等我。”

王起澤點點頭:“幾點的飛機?”

“十一點。”計飛應着,轉身往外走。

王起澤跟上來,接過她手裏的包。計飛不解,他一笑,并不作答,只拿出手機:“幫我訂一張今天上午十一點到北京的機票。”

呂央見到王起澤一點也不意外,笑吟吟地上下打量他:“王起澤你手怎麽了?”

王起澤低頭睨一眼:“今早不小心撞在玻璃上。”

“浴室的玻璃?”呂央兩眼泛光,目光淫蕩,在計飛和王起澤之間來回。

蔡卡兒睨呂央一眼,對計飛說:“你別理她,她觊觎你,一看到你就犯花癡。”

“還好。”呂央笑眯眯地以打量計飛和王起澤的眼神打量蔡卡兒,“我比較花癡你。”

王起澤悠然地插一句:“她一點也不在意你花不花癡。”

此話深得蔡卡兒的心,她笑着拍拍呂央肩膀以示安慰。

計飛笑得最開心,兩年來她從沒有這樣開心過,而兩年裏,她的朋友始也終沒有變。雖然此去北京只是一個開始,回王起澤身邊也必定會遭遇很多阻難,但她想既然已經決定回來,就該好好堅持。兩年前她沒有堅持,是因為對自己、對王起澤還沒有信心,對家人也有一份責任。而現在,在看過王起澤那樣激烈地傷害自己後,她不想再退。

去機場的路上,王起澤一直緊緊牽住計飛的手,十指相扣,計飛心裏從來沒有這樣平和過。王起澤亦如是。

上飛機前,呂央笑問她:“有沒有想過回這裏?”

計飛一笑:“過幾天就回來。”

呂央了然,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蔡卡兒用眼神止住。

回到北京,一下飛機計飛手機短信響了,是呂央的,一共兩條。她說:計飛,王起澤已經訂婚,如果你跟他在一起,免不了要被人罵作第三者,而即使是這樣,你也願意?

計飛沉默地翻看第二條:當然,不管怎麽樣,我和卡兒都在你身邊。計飛看一下時間,第二條短信只比第一條慢了一分鐘。她心裏感動,回呂央道:我已經做好準備,謝謝你和卡兒,我很感動,因為你們一直都在。

她本想告訴呂央,王起澤并沒有訂婚,可她一想,或許王起澤也不在意這些,便作罷。

王起澤見她時而皺眉,時而展眉,擁住她笑問:“在給誰發短信?”

計飛看着他那只纏着紗布的手,一笑:“呂央的,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本來王起澤說住酒店,計飛卻另有打算,她想他既然來了北京,就該見見她大哥。她便給大哥打電話,說她已經回北京,還帶了個人回來,晚上想見見他。計申天前段時間一直很忙,呂央出差他也沒去送,現在接到她電話,自是欣然答應。

計申天在看到王起澤時,明顯怔了一下。他自然能看出這個男人即是自己妹妹這兩年裏念念不忘的人,而這個男人現在正與自己妹妹十指相扣,意味不言而明。他溫和地與王起澤握手。王起澤見她大哥雖是笑,眼裏卻流露一絲尖銳,心裏即刻了然。做兄長的總是心疼妹妹,計飛有這樣兩個哥哥,也是福氣。

“大哥,我想把北京的工作辭了。”計飛斟酌着,又道,“我想回C市。”

計申天看王起澤一眼,對她溫和一笑:“你已經不是小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就好。”末了,又補充,“不過你二哥那裏,你還是跟他報備一下吧。申海考慮問題比較周全。”

她大哥從小就是這樣,遇到計飛做得不對的地方,他不直說,只把她二哥擡出來。她二哥計申海是他們三兄妹中最有魄力的一個,只要晃一個眼神,身邊的人都怕他。計飛想到她二哥,心裏有些忐忑。又想起二哥一年半前說過,如果她要想回C市,他不攔她。她想或許二哥也不會怎麽反對。

第二天王起澤陪她去公司辦離職手續,公司裏的小姑娘們一直在打量王起澤,拉住計飛悄悄詢問:“計飛姐,這是你男朋友啊?真是帥,又有氣勢。”

計飛從來不知道原來王起澤這樣招小妹妹喜愛,見王起澤但笑不語,她便也笑了:“還不快去工作,小心被主編抓到扣你們工資。”

他們從公司出來,北京六月天幹燥炎熱,太陽也毒辣,王起澤卻很高興,他擁着她,說:“今天天氣真好。”

計飛以為王起澤工作很忙,陪她來北京已是破例,卻不料他一直呆到她的辭職報告批下來。他們一起回C市。王起澤領她去希爾頓附近那套房,計飛明白他的意思,百年那套房子裏留了他們太多的矛盾和争吵,雖然上次去他家,所有布置都與兩年前沒什麽區別,但畢竟那已不是她能呆的地方。

她剛回來,沒有工作,王起澤似乎也沒有讓她出去工作的意思。兩天裏,就是王起澤上班,計飛在家裏整理行李,收拾房間,做好飯等他下班回家。因為一直忙碌,計飛還沒意識到,她這種生活已經像個情人了,雖然王起澤說過,他并沒有訂婚,而她也相信他,并且義無反顧地回C市。

那天王起澤上班後,她接到呂央的電話。呂央問她回C市沒有,計飛便與她閑聊起來。呂央嘆着氣:“你這次這麽勇敢,我和卡兒都很驚訝。”

計飛苦笑:“我也奇怪,兩年前我不堅持,兩年後等塵埃落定了,我卻要回來攪一局。”

呂央沉默一會,安慰她道:“別多想,王起澤怎麽樣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她二哥知道計飛回了C市,出乎計飛意料,他竟專程從武漢飛過來。她和王起澤去機場接機,計申海全程對王起澤不算熱絡,卻也沒有過多責備。計飛懸着的心稍稍安定。

下午,王起澤還有事要忙,計飛留在酒店跟她大哥閑談。

計申海坐在椅子裏,許是旅途勞累,有些疲倦,他閉起眼睛:“計飛,你知道二哥為什麽突然來這裏。”

計飛咬着唇不說話。她二哥睜開眼,睨她一下,又閉上:“我來之前已經打算将你帶回武漢,但大哥勸我別這麽偏激……”他頓了頓,嘆口氣,“計飛,你知道你現在做什麽嗎?”

“我很清楚。”二哥說開了,計飛反倒冷靜下來。

計申海因為她這一份冷靜而睜開眼,尖銳地盯她:“你可想好了?”

計飛在他身邊坐下:“二哥,你知道我這兩年是怎麽過來的,也知道我一直很後悔當年沒有努力和争取……我不是想違背你和家人的意願,只是……”她想起那天看到王起澤手臂上布着七、八道口子時的情景,心裏百味翻滾,繼續對她二哥道,“這一次,我是真的下定決心要跟他在一起,而我也相信他一定會安排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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