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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哈利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火龍嘴裏活下來的。

事實上，那一整個早上就像是在做夢，他完全忘掉了上午課堂上的內容，跟着比他還要緊張的麥格教授來到了場地裏，在那裏等待他的命運。值得慶幸的是，并不只有他一個人顯得焦慮不安，芙蓉看起來快吐了，塞德裏克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外面叫到他的名字。其他三位勇士一個個地走出去，帳篷裏只剩下他獨自坐在那兒。然後——

輪到他了。

等哈利真正地飛到空中，由上而下俯視着整個場地的時候，他的大腦才稍稍地擺回正确的位置。他的目光在四周搜尋一圈，很快鎖定到匈牙利樹蜂身上：厚厚的盔甲般的鱗片、刀劍似鋒利的爪子和噴出的炙熱火焰。

他順利地拿到了金蛋，看臺上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大家都在鼓掌，場面和魁地奇世界杯一樣熱鬧。他落回草地，腳步虛浮地往看臺的邊緣走去，那裏有教授和同學在等待他，他注視着他們的笑臉，心底湧出一陣暢快。

“太棒了，哈利！我就知道你可以！”海格用他那巨大厚實的手掌拍着他的背，麥格教授在沖他微笑，穆迪教授的兩只眼睛也難得地都盯着自己。

他咧嘴笑着，擁抱自己身材碩大的朋友，在他們的指引下去帳篷裏找龐弗雷夫人。

然而在這過程中，始終有一雙眼睛在注意着他，他能感覺到，但卻不驚慌。他可以察覺出那雙眼睛的主人并無惡意，但當他轉身在人群中搜尋時，眼睛的主人卻湮沒在了揮舞的手臂當中。哈利怔怔地盯着那群五顏六色的海洋好一會兒，才鑽進帳篷。

接着就是他和羅恩和好、赫敏哭着跑走、裁判給他打分、知曉了下一個項目的日期。最後，他們三人把其他礙事者都甩掉，在去給小天狼星送信的路上，把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羅恩。

“你說什麽？”羅恩簡直要被吓死了，“這麽多個夜晚你的床上都有一個男人，而我卻一點不知情！？”

哈利被他的措辭氣得滿臉通紅：“我是很想告訴你，但你不是不感興趣嗎？”

“誰說我不感興趣了？”羅恩說，“這不是我們一直都在……咳，吵架嗎？不過這都過去了，想想看吧，哈利，一個神秘的時空旅行者，簡直太奇妙了！也許今天晚上我也可以見見他？對了，你說他長什麽樣？”

“他的頭發是赤褐色的，很柔軟、濃密，還有他的藍眼睛，比大海……喂，這不是重點！你很可能看不到他，我每次和他說話的時候，宿舍裏的人都只能聽見我自己的聲音，納威以為我得了神經病，都要哭了。”

羅恩略感遺憾，又問：“那你們查到了他的真實身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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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說到這裏，哈利有些沮喪，“我覺得他如果在時空重疊現象方面有發表什麽論文，我和赫敏就可以在圖書館裏找到他的資料，但是毫無收獲。我現在懷疑我們不可能會一直見面了，否則他的論文早就寫出來了。”

“也許你高估他了呢？”

“不可能，喀戎是個非常聰明的人！”

“梅林的連褲襪！聰明！”羅恩震驚地說，轉過身望着赫敏，“你聽見他剛才說什麽了嗎，赫敏？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嫉妒的感覺？”

赫敏氣得想打他：“喀戎的确是個充滿智慧的人！雖然說他是高年級，但他研讀的書籍比你多出一百倍都不止，羅納德！尤其是他那些超越了時代的精辟見解，我這裏還保留着他在哈利的書本上寫的讀書筆記呢。既然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你們倆都應該學學——”

“哦，不！繞了我吧，赫敏，哈利才剛從火龍嘴裏逃生呢。”

他們不理會羅恩的大呼小叫，給小天狼星送完信後便返回了格蘭芬多休息室，大家都等在那裏想為他慶祝。自從火焰杯裏噴出自己的名字以來，哈利真正地感到輕松下來，周圍都是歡聲笑語，而第二項比賽要在三個月之後進行，首先他們要迎來的是聖誕舞會。這些都令他高興，和同學們笑鬧到很晚，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宿舍。

羅恩從一進宿舍開始就拼命地往他床鋪上張望：“他在那裏嗎，哈利？他來了沒？”

“沒有。”哈利看着空空如也的床，心裏漸漸地浮起一層失落，好像一塊美味的奶油蛋糕在瞬間融化掉了似的。他居然因為慶祝忘掉了回寝室看看，說不定對方已經來過了，孤零零地在黑暗中坐了一個小時……

他郁悶地倒在了床上，望着頭頂上的帷幔，視線越來越模糊。

西莫灌了太多黃油啤酒，醉醺醺地說着胡話，納威已經安靜下來，迪安在來回走動，羅恩高聲問他怎麽不拖鞋。但這些聲音都逐漸消失了，眼前的景物變得灰暗，他的腦子昏昏沉沉的，仿佛陷入了很深的泥潭當中。

他覺得自己的臉頰發燙，一定是黃油啤酒的原因，弗雷德和喬治該不會在裏面加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吧？也許自己一覺醒來，就會發現自己變成了只金絲雀，站在窗口叽叽喳喳。或者他會半夜跑出去跳草裙舞……

“哈利？哈利？”

某個溫柔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幾乎聽不真切，哈利努力睜開眼睛，卻只瞧見一片朦朦胧胧的紅色。他嘟囔着想要翻身，手腳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勁，最後他只能胡亂地在床上蹭着，直到一雙手擁抱了他。

那雙手的主人脫掉了他的毛衣，解開他襯衫最頂上的扣子，哈利頓時感到呼吸松快了些。他将臉埋進柔軟的棉被中，鼻尖被羽毛輕柔地觸碰着，傳來淡淡的百合花香。

“這是喝了多少啊？”對方輕聲說着，手指覆蓋在哈利的眼睛上，手心蹭上哈利的睫毛。在昏暗的視野裏，哈利飛快地眨了兩下眼，呼吸間的熱氣都灑在了對方的指間。他揉了揉哈利的頭發，轉身把他腳上的鞋子脫掉。

哈利像一條鲶魚般地撲騰了幾下，終于将自己在被子中藏好。他的思緒慢慢地脫離，仿佛整個靈魂都飄到了空中，渾身的力氣頃刻間消失不見。在睡着之前，他只知道，身邊的人正依靠在床頭，用溫和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第二天早上哈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寝室裏的人都出去了，羅恩也不在。他撐着疲憊酸軟的四肢坐起來，愣愣地望着淩亂地堆在床邊的衣服許久，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腦子。

毛衣被疊得整整齊齊，但卻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放在那兒，好像有人在他的床上把毛衣當做了狼牙飛盤，投擲到了床邊似的。他的鞋也被扔在床腳，可他明明記得昨晚他沒力氣拖鞋就睡覺了？難道是羅恩好心幫忙？不，羅恩才不會這麽勤快。

他摸了摸衣領，胸前的扣子被解開了，難怪，不然他昨晚說不定會被領子卡住，窒息而死。他滑下床鋪，赤着腳站立在毛茸茸的毯子上，走到窗前向外眺望，城堡被潔白的雪花所包圍，看起來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溫馨。

“你起來了，哈利？”羅恩和赫敏坐在休息室的壁爐旁邊烤火，“昨晚你絕對喝醉了，我今天早上怎麽都叫不醒你。”

“是嗎？我一定睡得很沉。”哈利打着呵欠在他身邊坐下，和他下起了巫師棋。赫敏正捧着本比牆磚還厚的書本研究着，羊皮紙上記滿了筆記，似乎是想留着向阿不思請教。

“對了，羅恩，昨晚是你給我脫的鞋嗎？”哈利問。

羅恩指揮着騎士大殺四方：“脫鞋？誰要給你脫鞋？你也許該去問問納威。”

“真奇怪，我明明記得自己穿着鞋睡覺的，可剛才醒來，鞋子卻被扔在床底下。”哈利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士兵和主教陣亡，“難道是家養小精靈？”

赫敏立刻從書本中擡起頭：“你說什麽？”

“沒什麽。”哈利趕緊說，“大概我夢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