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不知道是因為喀戎的吻還是門鑰匙的原因，哈利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都漂浮在天上一般。等他再次感受到結實的地面時，降落的沖擊力沖散了他們，哈利仰頭倒在地上，嘴唇上還餘留着一絲甜味。

眼前各種顏色的光芒閃爍着，歡呼聲震耳欲聾，他聽見有人在喊着塞德裏克的名字，樂隊吹奏着歡快的樂曲。他緊緊地拽着喀戎的一只袖子，然而有一雙手從旁邊伸了過來，抓住了他的肩膀。

“哈利！”

他向上看去，繁星點點的夜空底下，鄧布利多教授藍色的眼睛正望着他，隐約詢問着什麽。哈利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微笑。

“塞德裏克·迪戈裏！塞德裏克·迪戈裏！”

他支撐着身子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這時喀戎掙脫了他的手，哈利急忙向旁邊看去，就瞧見喀戎在人群中對自己眨了眨眼，指着格蘭芬多塔樓的方向，扭頭消失在了歡呼慶祝的人群中。塞德裏克的笑臉出現在哈利面前，他披着霍格沃茨的旗幟，手裏緊緊抱着三強争霸賽獎杯。

“哈利，我贏了！”他興奮地說，周圍又是響起一片呼聲。

“祝賀你！”哈利由衷地說。

“天哪！”塞德裏克臉上的笑容忽然停滞了，他驚訝地指着哈利手臂上的傷口，“你受傷了！都怪我，你本來才應該是冠軍的。”

哈利這才注意到流血的手臂，刺痛感使他咧了咧嘴：“說什麽呢，你是當之無愧的冠軍。”

這都是計劃好的。當哈利在迷宮中時，斯內普守在真正的獎杯點附近，身上攜帶着前往裏德爾墓地的假獎杯。如果哈利第一個抵達迷宮中心，斯內普就會出現，将他送去伏地魔那裏，如果是其他人先抵達，那麽他們就會拿走真正的獎杯，成為三強争霸賽冠軍。

哈利是和塞德裏克一起到達的，為了讓塞德裏克先拿到獎杯離開，他假裝被一只八眼蜘蛛追殺，暫時避開了迷宮中心。但塞德裏克卻認為，如果不是哈利主動去趕開八眼蜘蛛，他是拿不到獎杯的。

“只是被一些荊棘刺到了。”哈利指着自己的手臂，鄧布利多握住了他的手腕，低頭觀察着傷口。一陣清涼的感覺從手腕處傳來，他的傷口緩緩愈合着，疼痛逐漸消失。

阿莫斯·迪戈裏走過來，攬住了兒子的肩膀，垂頭用一種感概的眼光看着哈利。“謝謝你，波特，你的确是一位勇士。”這位前些日子還對哈利橫眉冷對的男人說道，顯然他從兒子那裏聽說了迷宮裏的事。

迪戈裏父子離開了，而赫奇帕奇以及全霍格沃茨的同學們擠到了一起，準備接下來的狂歡。哈利的傷口已經痊愈，他心有餘悸地摸了摸額頭的傷疤，望着鄧布利多。

Advertisement

“伏地魔那裏……怎麽辦？”

“有人向魔法部舉報，發現小漢格頓有規模龐大的黑巫師集會，瘋眼漢穆迪聽說了非常激動，決定和傲羅分隊一起前往抓捕。也許我們明天一早，就能看見一些熟悉的名字出現在報紙上。”鄧布利多調皮地眨着眼，“現在，你該去好好喝一杯了。”

他朝着遠處點了點頭，哈利循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羅恩和赫敏正在沖他揮手，兩個人都臉色通紅。

“明天早上起來後，到校長室來一趟，口令是：魔法甘草棒。”

鄧布利多輕輕推了他一把，哈利往那邊跑去，被兩位好友摟住了脖子。他發覺羅恩在顫抖，而赫敏似乎哭過了。“你真是太棒了，哈利！”他聽見赫敏大聲喊道，“雖然塞德裏克拿了冠軍，但你是最棒的！”

“本來哈利才是冠軍的。”羅恩在一旁嘟囔。哈利驚訝地看着他，忽然發覺周圍的人都注視着自己，他們的笑容中都帶着善意和鼓勵，有人在朝他吹口哨，對他鼓掌，好像這一年裏對他的冷嘲熱諷都是幻覺一樣。

“塞德裏克說，是你引開了八眼蜘蛛，為他奪取了時間。”赫敏抹着眼淚，“我真為你驕傲！”

三人再次緊緊地抱在一起，哈利從今夜踏入迷宮開始就撲通狂跳的心髒，終于落回了正軌。

衆人将黃油啤酒的空罐子堆滿了地板，夜色已深，狂歡的衆人遲遲不肯離去，羅恩和赫敏似乎感到微醺，懶洋洋地躺在格蘭芬多休息室的沙發上，和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胡言亂語着。哈利悄悄地離開人群，披着隐形衣走上塔樓頂端。

喀戎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地望着外面的星空，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使他整個人仿佛象牙雕刻而成，睫毛的陰影投在直挺的鼻梁上，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他聽見哈利上樓的聲音，回過頭來，對他展顏一笑。

哈利覺得心中有一只弗洛伯毛蟲咬了他一口，他腳步虛浮地走上前，猶如本能的動作般，吻住了喀戎的唇。

好似過了一個世紀，兩人才分開。

“為什麽你會出現在墓地？”哈利微微喘息着，攬着喀戎的腰，兩人額頭貼着額頭，倚在落地窗前，氣息環繞着彼此，“你不是……最遠只到過外面的森林嗎？原來你都不能離開城堡。”

喀戎低下頭，半彎着身子，将下巴擱在了他的肩上：“因為……我原來就應該來到你身邊啊。”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個時候，我出現在你的宿舍。其實原本我也以為我只能停留在固定範圍的，哪怕後面我可以抵達的地方變化了。但是我漸漸發現了一個共同點，我每次過來，都會出現在距離你不遠的地方，所以我想……是不是，你才是兩個時空的連接點呢？”

他的雙眼裏映照着繁星，嘴角噙着笑意，彎起柔軟的弧度。

哈利忍不住将他擁得更緊，彼此依偎着，腦海中有關陰森的墓地、伏地魔複活後可怕的面孔、以及對前往小漢格頓傲羅們的擔憂通通消散了，只留下喀戎蔚藍色的雙眼，和他嘴角的笑容。

那些事情，留到明天再想吧。他們現在只想擁有彼此。

“喀戎？”

“嗯？”

“為什麽……當我們、當我親……到你的時候，伏地魔會看不見我們呢？我原本以為，他們只是會看不見你，但是離開前伏地魔喊的那句話來看，他似乎也看不見我了。”

阿不思低聲笑了笑，卻在靜谧的夜晚中格外清晰：“還記得我正在研究的空間重疊理論嗎？我們都生活在各自的時空，但是有時候，兩個時空會相互重疊，比如說我現在到了你這邊來。那麽，你認為，我仍舊停留在我的時空中嗎？”

哈利思考了幾秒：“應該不是，你現在是存在于我的時空中了。”

“不完全是。只有你能看見我，聽見我說話，你是兩個時空的連接點，我只有通過你，才能和這個時空取得聯系，而我現在又回不到我自己那邊。也就是說，我現在處于兩個時空中間一個完全獨立的時間點，你明白嗎？”

“我知道了。”哈利有些興奮地說，“所以那個時候伏地魔看不見我們，因為我……通過你，也暫時存在于那個獨立時間點，對不對？”

“沒錯，哈利。”

阿不思握住了他的手腕，低下頭去，借着月光看見了光滑的胳膊，很難想象幾個小時前那裏猙獰的傷口，幾乎沒有人知道，從傷口裏流出來的血液複活了伏地魔。從今夜起，魔法界将不再太平。

“那個叫伏地魔的人是怎麽複活的？你為什麽會在那裏，哈利？”

喀戎突如其來的問題把哈利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随即發現自己臉上早已露出了心虛的表情。他并非不願意把所有的計劃都告訴喀戎，但他害怕他擔心，他不知道對方是否同意自己去冒險。

“看來你知道伏地魔會複活，你都清楚一切？”阿不思敏感地說。

“我……”

“是誰支持你這麽做的？”阿不思不依不饒地問，“你很勇敢，但你一點也不莽撞，我不認為你會自己一個人做決定去面對一群黑巫師，肯定有人給予你幫助和支持。”

哈利沮喪地盯着地面，他覺得面前的喀戎仿佛變成了霍格沃茨的教授，忽然間對他嚴厲起來了。他覺得這時候，喀戎和麥格教授一定很有共同語言。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哪怕這解釋起來很麻煩，他也不願欺騙對方。

“鄧布利多……校長？”

“是。”被迫招供的哈利點點頭，“小巴蒂被抓住後，我們讨論過應該怎麽解決伏地魔複活的問題。我心裏清楚如果我選擇回避，鄧布利多教授絕對不會勉強我，但我不想這樣。”

但是喀戎似乎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的話，而是直愣愣地盯着他，臉上是複雜的神情：“為什麽他會同意讓你去冒險？他不關心你嗎？”

哈利飛快地搖頭：“怎麽會呢！”

“我不認為你們的理由足夠充分。”阿不思皺着眉頭，他覺得自己原本的猶豫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他不确定這個百年後的校長是否就是自己的未來，可他若是遠離哈利，他希望給對方帶來的是幸福，而不是坎坷。倘若他遠離的結果就是百年後，年老的自己不再珍視哈利，對哈利就如同對其他學生一樣，那麽他為何要變得冷漠？

“聽着，喀戎，這和鄧布利多教授無關，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哈利認真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這是我的責任，從我一歲之後就無法避免的責任。伏地魔殺了我的父母，毀了我的家庭，我不能做個逃兵，躲在長輩的身後，我需要面對他。我知道自己一旦對上伏地魔，根本沒有勝算，但這不代表我就可以悠哉地遠離，不是嗎？”

阿不思愣住了。

不知道是否因為哈利的臉上還帶着生死危機中逃離出來的痕跡，有那麽一瞬間，面前這位不滿十五歲的少年顯得格外成熟，他的眼睛裏寫着成年人的堅毅，眉眼中瞬間擺脫了稚氣，只餘下屬于格蘭芬多的特質——

阿不思幾乎是下意識地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我愛你，哈利。”

哈利微微一愣，嚴肅的表情迅速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燦爛的笑容。

“我也愛你，喀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