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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紐蒙迦德的防護魔咒告訴格林德沃他沒有瘋，痛入骨髓的感覺從他手臂與鐵鎖的連接處傳來，一種久違的羞辱感再次侵入了他的大腦中，仿佛他重新回到了在決鬥中被打敗的那一天，被刻上了“失敗者”的烙印。

他的大腦暫時告別了理智，哪怕站在他面前的依舊是面龐親切的阿不思，他也覺得那張臉是那麽得可惡。對方那一本正經的目光仿佛成了最深刻的嘲諷，看起來格外刺眼。

冷靜，蓋勒特，冷靜。

他看見對方的臉色變得慘白，冷汗從額間滴落，雙唇都在顫抖。這讓格林德沃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些，獨特的愉悅感從心底湧了上來。是啊，就是這樣，他只有狠狠地吓住他，才能讓他知道自己剛才的做法是多麽愚蠢。

阿不思向後跌跌撞撞地倒退兩步，隐入了墨色的陰影之中，他的臉消失不見了，腳步聲輕微響起。很快，他就離開了格林德沃的牢房門前，回到隔壁的監牢裏去了。格林德沃這才坐回木板床上，讓自己沸騰的大腦能夠冷靜下來。

他終于找回了自己一絲殘留的理智，發覺這其中有許多不對勁的地方。

首先，他不得不承認，哪怕是他最憎恨鄧布利多的時候，他也不會認為鄧布利多是個喜歡開這種玩笑愚弄他的人，這對他們倆都是一種侮辱。他再了解鄧布利多不過了，那個道貌岸然的巫師對傻瓜和惡人都有着異乎尋常的寬容。

那麽這一切是從何而來呢？那個“喀戎”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格林德沃無法否認，時至今日，他心底依舊是偏向鄧布利多的。假如這其中并不是鄧布利多耍的詭計，假如這個男孩說的都是事實，那毫無疑問，問題就出在哈利·波特身上。

倘若他們真的有什麽暧昧關系——想到這裏，格林德沃就想把面前所有看得見的東西都碾成粉末——那也一定是哈利·波特欺騙了阿不思，或者說，這個不知廉恥的“黃金男孩”自以為懷抱着一顆蒼天大樹，就可以為所欲為。

他越想越覺得這有可能，霎時間各種陰謀充斥着他的腦海。

不過很快他又冷靜下來。陰謀？哈利·波特？他不覺得一個未成年的巫師能把陰謀掌握在鼓掌之間，也許格林德沃自己可以，但哈利·波特絕對不行。他看過報紙，不認為那些無聊人士吹噓出來的功績有多麽可靠，如果救世主和伏地魔的戰争不是發生在霍格沃茨，那麽故事的結局根本沒有懸念。

他聽見隔壁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這讓他變幻的思緒變得清晰起來。他知道，自己目前得知的消息還是太少了，不足以推測這樣複雜的狀況，他必須知道更多的事情。

但他剛剛把自己唯一能交流的人吓跑了，他必須想辦法挽回這種關系。

格林德沃很擅長撒謊，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學會的，也許他一生下來就是謊言大師。他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勢，想到，也許他僞裝成另一個伏地魔的受害者會很有效果，足以激起阿不思心中的共鳴，讓他內心的天平向他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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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十足的把握，因為在這所封閉的監獄裏，阿不思唯一可以選擇的就是信任他。

格林德沃假惺惺地演了一場戲，把自己僞裝成一個委屈的、可憐兮兮的老家夥。他為了博取阿不思的同情可以不折手段，反正這樣的把戲也不是完全沒有做過。

計劃非常成功，阿不思相信了他是被伏地魔關在這裏的巫師，或者說，起碼有七成是相信的。這意味着他逃離這所監獄的日子不遠了。

是的，越獄。格林德沃在心中計劃了很久，他沒有完全的把握阿不思會同意放他出來，但他願意賭一把。贏了，他就獲得了一部分自由；輸了，也不過是在阿不思心裏再添一筆“說謊者”的記錄。

等到他離開紐蒙迦德，他就有機會搞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一天很快就到了。無論是哪個年紀的阿不思·鄧布利多，他對知識的汲取都是迅速而高效的。紐蒙迦德的防禦魔法被解開的一瞬間，格林德沃感受雙手的束縛忽然間減輕了，好像壓在肩頭的重力一下子消失了似的。

一股狂烈而刺激的感覺湧上了他的頭頂，他感到全身的魔力都在翻滾，咆哮着想要躍出被囚禁的深淵。但這股力量還不夠強烈，不足以解開他心中的束縛。

他看到阿不思帶着阿莉安娜一步步踏出禁锢魔咒的範圍，看着那兩個年輕的身影逐漸遠離。恍惚間，格林德沃的內心閃現一個奇怪的想法：他可以為了這樣的場面做任何事情。

靈魂中的柔軟只出現了一瞬，格林德沃立刻又恢複了冷硬的內心。他盯着阿不思馬上就要走出視線範圍的背影，盤算着接下來的計劃。

如他所料，阿不思重新返回了紐蒙迦德，“請求”他的幫助。即使對方高高在上地給他身上加了另一層禁锢咒語，他也對自己未來的計策充滿信心，面對“偉大的巫師鄧布利多”他沒有勝算，但“年輕而天真”的阿不思還是有的。

再一次回到社會當中，換做是任何一個坐了五十年牢的人，都會異常激動或者緊張。但格林德沃絲毫沒有這樣的情緒，他環視着街道上的人群，心中沒有絲毫起伏的情感。

到了這個時候，他不覺得還有瑣事能引起他的好奇心。

“嘿，格林先生，你看！”

但阿不思不一樣，他走在德國魔法街道的路上，保持着興奮且好奇的笑容。許多穿着五顏六色衣服巫師從他們面前跑過，到處張燈結彩，慶祝着“蓋勒特·格林德沃”的死亡。

格林德沃對着那群無知的人露出了一絲輕蔑的微笑。魔法部沒有膽量發布他越獄的消息，只能以這樣的借口愚弄群衆，而那些蠢貨就真的穿上了禮服走上街頭，歡天喜地地載歌載舞，用糖果和酒精慶祝一個假消息。

“我看你真是不着急。”他對走在前面的阿不思說道，“我還以為你會迫不及待地想辦法到英國去。”

阿不思笑哈哈地把一頂鮮綠色的巫師帽戴在了他頭上。

“但我應該先弄懂這個國家呀！”他愉快地說道，“哎呀，那個酒吧真熱鬧，我們可以進去坐坐，和他們一起喝一杯。”

格林德沃在鼻腔裏哼了一聲，他實在太清楚阿不思的那些小算盤了：試圖從路人的談話中得知消息。但他必須得小心些，以免阿不思聽到了任何有關紐蒙迦德的字眼，否則他的計劃就要完全落空了。

出人意料的是，阿不思在聽到“格林德沃”這個名字時并沒有立刻聯想到紐蒙迦德監獄，這說明他根本不知道“蓋勒特·格林德沃”被關押在監獄的事情，也不知道五十年前那場本世紀巫師界著名的戰鬥。

格林德沃心裏剛剛有些松動，就看見了阿不思臉上流露出的反感，這樣的神情讓他的心跳緊張地加速了。他從未在鄧布利多的臉上看見這樣的神情，在戈德裏克山谷沒有，決鬥時更沒有，那時候的鄧布利多是平靜的、嚴肅的，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普通的敵人。

“這是應該慶祝呀。”阿不思說，對着歡呼的男女巫師們舉起酒杯，“我想鄧布利多教授今天一定可開心了，要多吃幾塊糖。”

他的表現是那樣地自然，以至于格林德沃立刻就能看出他不是在試探自己。

這讓他的困惑增加了，他已經弄不明白阿不思到底知道什麽，不知道什麽，他的大腦像一個巨大的謎團，被濃霧籠罩着，讓人輕易地迷失在裏面。

他們平安無事地從酒吧裏面出來，趁着整個巫師界沉浸在虛幻的喜悅裏的時候，偷偷地潛入了德國魔法部，然後經由部裏的通道前往英國。

時隔将近一百年再次踏上英國的土地，格林德沃的情緒沒有絲毫地起伏，也許是因為唯一能将他和這片土地緊密聯系在一起的人就在身邊。他們悄無聲息地在魔法部裏摸索着，弄清楚這裏的構造，就在他們打算離開時，阿不思突然改變了主意。

“神秘事務司……”他盯着升降梯沉思着，然後牽住阿莉安娜的手，“我們先将安娜安置好，然後再回來。”

“為什麽？”格林德沃表現地像個一無所知的外國人（事實上他的确是），“這裏有什麽特別的嗎？”

“正因為我不知道，所以我要調查。”

阿不思有些含糊其辭，格林德沃知道他在敷衍他，但這不要緊，他不急着去霍格沃茨揭開真相，反正他和阿不思互相牽制着。

就這樣，他在神秘事務司目睹了一場争奪預言球的好戲。食死徒的烏合之衆和鳳凰社的廢材你來我往，而他輕而易舉地就能将他們全部打倒。直到一個人的出現，破壞了他所有的好心情。

看到哈利·波特的那一刻，躲在他內心角落的黑魔王複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