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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原本格林德沃并不知道哈利·波特長什麽樣。

德國的報紙很少報道他的消息,上次刊登他的照片,還是兩年前德姆斯特朗去參加三強争霸賽,報紙順便提了他幾句,說他是“大難不死的男孩”。格林德沃對這樣的新聞沒有絲毫興趣,只看了一眼就扔到旁邊。

他以前就不在意伏地魔的事,認為哈利·波特打敗他不過是無稽之談,他覺得伏地魔肯定和他一樣,是敗在了鄧布利多的手下,所以從來沒注意過“救世主男孩”是個什麽樣的人。

而現在,他從前不屑一顧的人,忽然之間就成為了梗在他喉嚨的一根刺,讓他滿腔血腥味。

他看到了哈利·波特的那張臉,相貌平平,沒有任何出色的地方。圓框眼鏡架在鼻梁上,眼睛是綠色的,正緊張得四處張望,黑色的頭發顯得很亂,露出額頭上閃電形狀的傷疤。

他看上去就和任何一個平庸的男孩一樣,扔進人群中都毫不起眼,格林德沃不明白阿不思是怎麽看上他的。更讓他感到憎恨的是,自從波特出現後,阿不思的目光就再也沒有移開,仿佛整個世界就剩下了他似的。

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什麽能打擊到格林德沃,無疑就是這件事了。

嫉妒心讓他不能冷靜思考,他本以為阿不思看中的人會有多麽優秀,但事實上不過如此,“救世主男孩”甚至不能輕而易舉地解決那些食死徒,還談什麽幫助阿不思除掉伏地魔。

格林德沃跟在他們後面,眼睛死死地盯住他們,觀察着。他注意到阿不思渾身放松,臉上揚起愉悅的笑容,這樣的神态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哪怕是慶祝他的“死亡”時。

他看到哈利将預言球舉到頭上。

“這對伏地魔也沒有用喽?那你們還來搶幹什麽?沒有用的東西,不如直接砸碎了比較好。”

“你竟然直呼主人的名字!”貝拉特裏克斯尖利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這個肮髒的雜種!快交出來!不要等主人親手來殺你!”

這讓格林德沃厭煩地皺起眉頭。他真的老了,又在僻靜的紐蒙迦德住了半個世紀,很不喜歡這樣吵鬧的環境,更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大吼大叫,尤其還是這樣尖細的、和刀刃在玻璃上劃過的聲音相似。

格林德沃看向在他面前大放厥詞的女人,抱着手臂,忍不住冷笑起來。他不想繼續在這裏聽一些人的廢話了。

“那你就回去告訴那個惡心的光頭,這裏沒有醜八怪說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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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角的餘光看見阿不思在望着自己,他知道對方心裏一定很疑惑。他并不是沒有冷言嘲諷過,也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刻薄,這點阿不思其實見識過,但他還沒有攻擊過任何人的長相,這不高明,而且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但格林德沃就是想這麽做,他都已經忍着不殺人了,還不允許他叫別人一句“醜八怪”嗎?

而且阿不思确實和他說過伏地魔是光頭。

“阿瓦達索命!”

貝拉特裏克斯的惡咒朝他飛過來,被他輕松地擋住了。他開始覺得無聊,想要帶着阿不思離開這裏,于是他去看他。沒想到阿不思根本不在意他,反而在盯着哈利·波特,嘴角帶笑,雙眼彎彎的,藍色的眸子在發亮。

一瞬間,格林德沃的恨意就控制不住地朝哈利·波特的方向投射了過去,他無法平衡自己的魔力,只覺得雙手都在顫抖,連魔杖都不想用了,只想伸出雙手掐住對方的脖子,把他活活扼死。

而阿不思則伸手護住了波特。

“我改變主意了。”

格林德沃說,他注意到阿不思的神色也變化了,這讓他在心中嘲諷一笑:是在害怕他出手傷害波特嗎?但僅僅是一剎那,阿不思立刻恢複了笑容:“我不認為我們的合作這麽快就破裂,畢竟你期望看見的人還沒有出現,格林先生。”

“我期望看見的人?”他不明就裏,認為阿不思是在轉移話題,“是誰?”

他想見的人早就見到了,想殺的人卻還沒動手。

是時候了。

趁着阿不思質問哈利·波特有沒有認真練習大腦封閉術的時候,格林德沃放松了對這裏的保護,食死徒和鳳凰社成員交戰的咒語立刻擊中了他們站着的石階。他飛快地伸出了手,将阿不思往旁邊拉了一把,讓波特暴露在食死徒的攻擊底下。

想要殺一個人,不一定非要自己動手,這件事他十幾歲的時候就知道了。

兩道魔咒朝波特飛了過去,他連忙彎腰躲避,腳下正站在臺階的邊緣。格林德沃動了動手指,一道無傷大雅的咒語擊中了波特,讓他腳下一滑,摔倒在了臺階後面。

“哈利!”阿不思緊張地呼喊着,甩開了他的手。

格林德沃的腦子裏出現了幾秒鐘的空白,他似乎看見了那個混亂的夏日,阿不思站在阿莉安娜的屍體邊上,目光頭一次不再追尋着他,眼淚滾落在他臉頰上,把他的面孔襯得支離破碎。他的眼睛裏不再裝着自己,出現了別的景色。

邪火從心底沖騰而出,格林德沃捏緊了手中的魔杖,目光冷冷地搜尋着波特的方向,計算着如何才能殺死他。

他看見哈利·波特和一個陌生的黑發男人躲在石階下面,那個男人緊緊地抓着波特的手臂。如果這個時候他們兩人一起死了,沒人會覺得是他做的。

他的計策還沒成形,就被門廳裏突如其來的寂靜打散了。他的視線從波特身上移開,朝臺階上方看去,然後僵住了。

銀白色的頭發和胡須,淺灰色繡着暗紋的長袍,一個又高又瘦的老巫師舉着魔杖,藍眼睛裏燃燒着憤怒的火焰——沖着他來的。格林德沃感覺自己握不住手裏的魔杖,他渾身僵硬,邪火被堵在了胸口,灼傷了自己。

“你怎麽——”他控制不住自己地說道,“兩個人——”

他當然認得面前這個人,對方的照片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報紙的頭版,哪怕是現在,也總是占據重要的一席之地。

他是阿不思·鄧布利多。

“在你眼中是什麽呢?”鄧布利多問,魔杖對準了他,還有他身邊站着的人。

格林德沃轉動着仿佛生鏽了的脖子,朝身邊看去,年輕的阿不思站在那裏,和對面的老人對視着,神情冷靜,沒有任何震驚和疑惑的情緒。

他們知道對方的存在。

這不合理。剎那間,各種各樣的想法充斥着他的腦海,把他先前建立起來的猜測通通推翻。他以為年輕的阿不思就是本人,但現在又出現了更年長的一個。他們不可能是同一個人,這是違反時間規律的,只要稍微學習過相關知識的人都知道——時間轉換器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他們不是同一個人,那就只有其中一個是真的阿不思·鄧布利多。會是誰呢?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早年的經歷養成了格林德沃多疑的性格,他習慣了層出不窮的陰謀,看遍了可以使用的花招手段。他想,不管到底誰是真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出現在紐蒙迦德,對他說了那樣一番話的目的是什麽呢?

身體比大腦更先一步做出反應,格林德沃猛地撲向了臺階下面,作勢要攻擊對面石階上的鄧布利多,卻在半空中擰過身,一道白色的咒語化作利刃朝阿不思劈了過去。

他出手得太快太突然,阿不思沒有絲毫防備,那道充滿了殺機的刀刃轉眼間來到了他面前,幾乎就要觸到他的鼻尖。但咒語落在他身上,他卻毫發無傷。

格林德沃落在地上,阿不思在震驚過後舉起了魔杖,憤怒而警惕的盯着他。格林德沃站在他和鄧布利多之間,被兩只魔杖困住。環形門廳裏的打鬥終于停住了,鳳凰社的成員圍了過來,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格林德沃卻并不在意,疑惑的潮水已經将他的大腦填滿。

他擡起頭看着高高在上的老巫師,僅一眼,他就知道這個才是真的阿不思·鄧布利多。一個人最難隐藏的就是自己的靈魂,除了自己,他還沒有在別人身上看到這樣的威嚴與壓迫感。強大的魔力包圍着他,只要他輕舉妄動,就會将他狠狠制服。

那年輕的阿不思又如何解釋?

比起偉大的鄧布利多先生,他更了解的是十八歲的阿不思,他們朝夕相處了兩個月,曾經戀人般親密,沒有人比他更知道阿不思的內心了。

“所以說——”格林德沃得到了一個推測,“是傀儡?還是什麽?我不明白,鄧布利多,你花那麽大的心思,到底想玩什麽把戲?”

除了他,也就只有鄧布利多自己了解自己了。想要欺騙過他,除非鄧布利多親自出手,而且是老謀深算的鄧布利多,而不是年輕稚嫩的阿不思。所以是冒牌貨的那個,只有阿不思了。

“我倒是想知道你在盤算什麽,格林……先生。”鄧布利多鎮定地說,沒有表現出計謀被揭穿的樣子,“我收到消息的時候非常吃驚,畢竟我原本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會有起碼的忏悔之心。”

“忏悔?”格林德沃怒極反笑,忍不住想要指責鄧布利多的無恥。他不明白鄧布利多想要做什麽,弄出“阿不思和阿莉安娜”到紐蒙迦德欺騙他、唬弄他有什麽目的。他只知道他被狠狠地愚弄、戲耍了。他前些日子策劃的詭計,鄧布利多很可能一清二楚。

“你弄出這個傀儡,還有阿莉安娜的傀儡,故意到我面前去——”

他氣得喘了兩下,但這時候“阿不思”說話了。

“什麽傀儡?”他皺着眉頭,目光在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身上來回移動,“我不是傀儡。如果不是活人,剛才那個風刃就會将我劈成兩半,你難道沒有看見?還是說,你對現在束縛你的咒語有什麽意見?”

他說的的确是實話,格林德沃知道禁锢自己的魔咒還在,他無法攻擊鄧布利多,所有的咒語落在鄧布利多身上都會自動消失。這也是他剛才出手試探的原因。

難道其實年長的這個才是假的?

但除了鄧布利多本人和他之外,沒有哪個巫師能夠輕易制服這麽多的食死徒,把他們吓得噤若寒蟬。年輕的阿不思絕對是假的無疑,也許他沒有完全了解禁锢他的魔咒,他不能攻擊鄧布利多,也可能不能攻擊他做出來的傀儡。

是的,傀儡。這個世界上,鄧布利多最了解年輕時候的自己,以及格林德沃了。他知道他的弱點,所以足以欺騙他,把他耍得團團轉。

這有什麽意義呢?格林德沃憤怒又憎恨地想着,羞辱他能帶給鄧布利多什麽好處呢?

報複的心理化為了一種沖動,他看見波特拉着那個黑發男人,想要把他介紹給傀儡“阿不思”。格林德沃冷笑出聲,他忽然間有點可憐哈利·波特。恐怕他還不知道,他信任的鄧布利多校長在欺騙他的感情吧?

“我想知道,鄧布利多,你的這些走狗清不清楚你的那些小秘密?”他大聲說着,心中升起暢快的感覺,仿佛把恨意和屈辱都發洩了出來。

波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比如你利用這個傀儡做掩護,來掩蓋你和哈利·波特之間邪惡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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