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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所以,我們要去找伏地魔的……魂器。”

阿不思已經從冥想盆的世界脫離了出來,但他仍舊盯着光滑平靜的表面久久不能回神。畫面靜止在了湯姆·裏德爾年輕英俊的臉上——黑色頭發,臉龐蒼白,瞳孔中仿佛閃爍着紅色的微光。

這張臉和阿不思曾經見過的伏地魔沒有絲毫相似之處,但他發現兩者的神情是那麽相似,同樣的孤傲、冷酷,充滿諷刺和嫌惡的目光流露出殘忍。他擡起頭,看見鄧布利多正在望着自己。

“對嗎,先生?”

“我想你已經全都明白了?”鄧布利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阿不思沉吟了一會兒,将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理順,才繼續說道:“伏地魔曾經在尋找某種能夠讓他永生的魔法,事實證明,他已經成功了。我猜測,魂器就是那個使他不死的黑魔法,雖然我不知道它是怎麽辦到的……”

他望見壁爐裏火焰的光在鄧布利多蔚藍的雙眼中跳動着。

“我想,也許是要把他靈魂的一部分割離出來,放置在某樣東西裏保存,所以才被稱作‘魂器’。從裏德爾年幼及年輕時的記憶可以看出,他對自己斯萊特林繼承人的身份非常得意,他渴望與衆不同,他對權利和榮耀的向往是病态的。”

阿不思注意到鄧布利多的臉上輕微地浮現出了一絲滿意:“因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伏地魔制作的魂器一定是很有紀念價值的,比如那個斯萊特林的挂墜盒。”

“你的推理幾乎是正确的。”鄧布利多說。

“幾乎?”

“我想你有察覺到,伏地魔性格中貪婪和殘忍的一面,他為了獲得永生,可以不擇手段。而同時,他的貪婪源自于他內心深處的自卑和不安,他害怕軟弱和死亡,畏懼它。對于伏地魔來說,‘一個’魂器,并不能使他放下心來,享受永恒的生命。”

阿不思覺得自己并不是坐在一間溫暖的、燃燒着爐火的房間裏,寒氣猶如一根根尖針般從他的腳底鑽入,沿着血管和脊椎向全身蔓延。然而很快寒氣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火辣辣的觸覺,仿佛他的整個胃在燃燒。

一種既恐懼又激蕩的心情在他胸膛裏撞擊着,他根本發不出聲音。

過了許久,阿不思才聽見自己沙啞的嗓音:“他制作了許多個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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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鄧布利多肯定道,“目前我不知道具體有多少,我還缺少一個最重要的記憶沒有搞到,但毫無疑問,伏地魔不會只把自己的靈魂分裂一次。”

單純地坐着已經不能緩解阿不思內心複雜激烈的情緒,他猛地從扶手椅上站了起來,疾步在客廳裏來回走了幾步。各種各樣的想法在他腦海裏閃過,最終,他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了那個破舊的日記本上。

“這是一個魂器?”

“是的。”

“可這并不特殊。”

“也許是當時太過于倉促,伏地魔制作這個魂器的時候正在霍格沃茨,他命令蛇怪殺死了桃金娘,當時條件有限,他可能弄不到具有紀念意義的物品。但換種角度想,日記本可以證明他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這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阿不思靜靜地望着殘破的日記,黑色的封皮和被燒焦的大洞看起來像是個巨大的眼睛,正緊緊盯着注視它的人。

“剛才我進門時你說,你希望我能夠幫助你,否則你将孤軍奮戰……也就是說,你找到了一個魂器。”

“我不确定是否在我認為的那個地方,但嘗試一番未嘗不可。”

“那還等什麽。”阿不思說,“我們現在就出發。”

十分鐘後,阿不思和鄧布利多站在一條鄉村小徑上,兩邊是高高的灌木樹籬,此時已經接近傍晚了,昏暗的陽光死氣沉沉地照在枝葉和草地上,天空發灰。路邊豎着木頭路牌,鄧布利多上前辨認了一下,就朝前走去,阿不思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沒有交談、沒有停頓,穿過了小漢格頓村莊,走下山坡,鑽進了一片漆黑的矮樹林裏面。

阿不思感覺自己的注意力無法集中,他的目光無暇顧及四周的景色,而是牢牢跟随着鄧布利多身後翻飛的紫金色袍子。他很少有這種單純地遵從、協助長輩的經驗,霍格沃茨的教授們通常驚嘆于他的天賦,忽略了他是一位普通的學生。而這樣的經歷更是根本無法想象——他前面走着的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他每一步都踏在自己曾經踏過的土地上。

鄧布利多突然停住了步伐,阿不思趕緊止住腳,他們站在狹窄陡峭的土路上,面前出現一座藏在樹林裏的低矮建築。

“在進去之前,我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鄧布利多轉身說道,阿不思發現他的表情異常嚴肅而且凝重,“無論等一會兒會發生什麽,我都要你完全遵從我的命令,你可以做到嗎?”

“為什麽?”

“因為這裏很危險,伏地魔為了保護他的一部分靈魂設下了強大的魔法。我了解你,正如了解我自己,你很聰明、厲害,但你沒有多少對付黑魔法的經驗。”

阿不思不願意就此放棄:“但我在魔法部對付過伏地魔,我能勝任。”

“是的,這點我不否認。但在危急的時刻,統一的想法和指令更具有效率,我希望我們的思維和步調保持一致,喀戎,而不是我叫你往東邊跑,你卻沖到了西邊。”

阿不思發現鄧布利多有着非常固執的一面,但這樣的固執似乎能給人帶來一種堅定的力量。他望着對方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眼睛,點了點頭。

岡特老宅破敗不堪、年久失修,看起來随時就要坍塌,整個木質結構都在吱呀作響。阿不思和鄧布利多差不多是強行闖進了屋子,門環上風幹的死蛇搖晃了幾下掉在地上,阿不思一走進屋,撲面而來的灰塵和煙土就嗆得他咳嗽起來。

但很快,一種令人戰栗的感覺就降臨在了他的身上,猶如被一只盤踞的毒蛇盯住似的。他四下環顧着,沒看見任何危險的人,但危險就在身旁。

“伏地魔為了防止有人闖入,在這裏施了魔法。”鄧布利多修長的手指往空中一個方向指了指,但那裏什麽也沒有,唯一能讓阿不思感受到的,就是強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

魔杖滑落在了手心,阿不思和鄧布利多同時擡起了胳膊。

“噓——”鄧布利多輕聲說,“不要念咒。”

阿不思看見鄧布利多的魔杖點了點,尖端亮起了白色的光,他緩緩地向前走了幾步,阿不思可以從他緊握的手指看出傳遞到他身上的壓力。緊接着,面前的一處突然炸開了,塵土飛揚起來,好像一個漸漸浮現的幽靈。

一條黑黢黢的通道出現在他們前面。

“熒光閃爍。”鄧布利多點亮了魔杖,率先走在了前面。他們走進通道,徑直向下,來到了地下室,路上他們沒有遇到阻礙和襲擊,但那股奇怪的惡意卻陰魂不散地環繞着他們。

這是什麽呢?阿不思思考着,當他回過神時,已經看到鄧布利多站在一張木桌前,桌子上擺着一個黑色的匣子。

“先生!”阿不思喊道,但鄧布利多已經打開了它。

“你讓我惡心。”一個聲音說。

黑色的陰影裏出現了一雙鞋,當那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走出來時,阿不思瞪大了眼睛,他的心髒飛速地跳動着,四肢發麻。哈利站在地下室裏,他的相貌沒有絲毫變化:淩亂的黑發、翠綠的雙眼、閃電形的傷疤印在額頭上,但他此時卻皺着眉,眼中是震驚、厭惡和憤怒的神色。

“你欺騙了我,你和鄧布利多。”他氣得渾身發抖,“你們居然……沒想到你會這樣對我,喀戎,還是我應該叫你教授?你真的值得我尊稱你一聲教授嗎——”

阿不思的喉嚨被死死掐住了,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他困難地喘息着,眼睛盯住面前的哈利,對方憎恨的目光讓他渾身發抖、戰栗,頭皮發麻。他想要辯解,但對方像是看什麽髒東西的眼神狠狠地刺痛着他。

“你是個滿嘴謊言的惡棍,一想到你曾經說的話、你做的那些事我就惡心。我不想再看見你,你最好消失,永遠消失——”

“哈利……”阿不思覺得仿佛有一把尖刀割開了他的心髒,鮮紅的血液染住了他的眼睛,他伸手想要抓住哈利,卻被用力甩開。

“滾!”

阿不思跪倒在地上,雙肩發抖,兩個膝蓋傳來陣陣刺痛。一雙有力的手攥住了他的肩膀,他的眼淚湧了出來,喉嚨哽咽。

“喀戎!喀戎!”有人在大聲喊他,但他的眼前依舊漂浮着哈利的面孔,翠綠的雙眸溢滿了從不曾針對他的憎恨和嫌惡,無情的目光像是絞刑架,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這時,他看見面前的地上有一個戒指。

帶上它……一個奇怪的聲音說:帶上它,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他幾乎不能呼吸,直到腦袋“嗡”地一聲,好似被抽了一鞭子,什麽東西在他體內炸開了。

“阿不思·鄧布利多!”

吼聲将他拉回現實,阿不思劇烈地喘着氣,好像溺水的人似的。模糊的影像逐漸成型,他看見了鄧布利多焦急和擔憂的面孔,而自己的雙手被對方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手腕被鎖了起來,一個鑲着黑色寶石的戒指正躺在他的手心。

“我——”

“這是岡特家的戒指,伏地魔施了黑魔法在上面。”鄧布利多說,輕輕碰了碰他的手,戒指掉在了匣子裏,落在深綠色的天鵝絨上,“拿到他的人,會看到一些幻像,從而帶上這枚戒指。如果你帶上他,我無法保證能活着将你帶回去。”

鄧布利多合上匣子,解開了他手腕的禁锢。

“我看見了——”阿不思說,又急急地停住了。

“我一打開它,你就瘋了一樣沖過來,把它搶走了。”鄧布利多解釋道,似乎并不好奇他在幻覺中看到的東西,“幸好你拿到它以後,沒有立刻戴上,而是怔怔地盯着它看了一會兒,我猜這上面的黑魔法和你的大腦進行了一番鬥争。”

鬥争嗎?阿不思想,完全沒有,他被黑魔法控制了,把脆弱和恐懼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看見了哈利。”他對鄧布利多說,“我看見他在怪罪我,說我和你欺騙了他。”

鄧布利多将匣子揣進了懷裏。

“我突然意識到,事實上我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阿不思覺得口幹舌燥,但他還是繼續說,“可這總有一天會發生,哪怕不是哈利自己察覺,總有一天……我們也需要向他做出解釋。欺騙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會埋下禍根,哪怕僅僅是在我自己心裏。”

他和鄧布利多幾乎一樣高,兩人面朝面對視着。

“到了那一天,會怎麽樣呢?”

鄧布利多沉靜的雙眼凝視着他。

“我不知道。”老校長說,“我不知道,喀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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