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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哈利端坐在椅子上，熱氣透過茶杯傳到了他的手心，漸漸地，他感覺自己好像泡在了溫泉裏，渾身上下熱乎乎的，使不上力氣。

他很想專注地聽鄧布利多在說些什麽，但是他的感官似乎都被抽離了，他坐在這兒，又不坐在這兒，像是個旁觀者。他聽不見鄧布利多和喀戎在交談什麽，大腦裏空空如也，似乎忘記了怎麽思考。

“哈利？”一個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來，“哈利？”

一雙熟悉的蔚藍色眼睛闖進了他的視野，溫柔的，平靜的，哈利的感官開始慢慢恢複，身體逐漸有了知覺。他張了張口：“喀——”

他停住了。

是鄧布利多在看他。

茶杯上袅袅的熱氣熏得他視線模糊，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麽會有種同時在看鄧布利多和喀戎的錯覺呢？哈利動了動手指，低頭喝了口蜂蜜檸檬茶，暖流在身體裏游動，他感到自己恢複了知覺。等他重新擡起頭時，頭腦已經恢複了清醒。

“抱歉，先生，我走神了。”

“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哈利。”鄧布利多親切地說，“是太累了嗎？新學期總是在适應中度過的，如果需要休息，你盡管開口，我希望課程在良好的狀态下進行。”

“不，”哈利又喝了一大口，把茶杯輕輕放在桌子上，“不，先生，我已經準備好了。”

他把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掃到大腦的角落裏，将注意力放在即将開始的補課上。那種古怪的感覺被降到了最低，喀戎坐在他的身旁一動不動，而辦公桌對面的鄧布利多從長袍口袋裏掏出一個裝着銀白色物質的水晶瓶。

鄧布利多帶着他們進入了魔法部官員鮑勃·奧格登記憶，觀看他拜訪馬沃羅·岡特一家的經歷。岡特一家實在太過奇怪，他們有一個脾氣暴躁的父親、瘋癫的兒子和唯唯諾諾的女兒，住在一間破舊的、門口釘着死蛇的棚子裏。

忽然，當記憶裏的馬沃羅揮舞着手做出下流的手勢，一樣熟悉的東西飛快的晃了過去。“等等——”哈利驚訝地叫了起來，“那不是——”

“你見過它嗎，哈利？”鄧布利多好奇地問。

“是的，先生。暑假的時候，喀戎說他在有求必應屋找到了它。”哈利說，“可這——可這不應該，對嗎？如果那枚戒指在馬沃羅手上的話，它又怎麽會跑到有求必應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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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喀戎，一股難受的感覺湧了上來。他本不應該有這樣的感覺，因為他早就知道，喀戎其實向他隐瞞了許多事情。一直以來，哈利都認為自己無所謂，他們的狀況是那麽特殊，他完全信任喀戎，在必要的情況下。

但他越來越疑惑了，他們為什麽不能說開？為什麽要隐瞞？

“事實上，哈利。”喀戎說，他盯着咆哮着的馬沃羅·岡特，“那枚戒指是暑假裏我和鄧布利多教授找到的。它是佩弗利爾家族的遺物，我說過，它上面有很強的魔法，很危險。我和鄧布利多找到它的時候出了很大的事故，我不想讓你擔心，所以告訴你是我找到的。”

不對。哈利想：不是這樣的。

他還打算問下去，但鄧布利多說：“我們可以等會兒再講故事，我想你們不應該錯過精彩的部分。”

哈利不知道岡特父子和鮑勃·奧格登之間爆發的激烈争吵精彩在哪裏，但他還是收斂了心神，專注的觀看這個記憶，努力尋找其中的細節。在上個學期末，鄧布利多向他保證會告訴他所有關于伏地魔和預言的事。

“那麽，”當他們再次坐在溫暖的校長室裏時，鄧布利多問道，“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那枚戒指是你和喀戎一起找到的嗎？哈利很想把這個問題抛給對方，但話在嘴邊猛地剎住了：“那個人叫馬沃羅？他是——”

“伏地魔的外祖父，沒錯。”

“這麽說，梅洛普是伏地魔的母親？”

“是的，我們碰巧還看了一眼伏地魔的父親。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

“那個麻瓜？那個騎馬的男人？”

他們談論着伏地魔的父母以及他母親梅洛普的家庭，很難想象，伏地魔那樣可怕的瘋子會正常地降生。在哈利年幼時對于魔法的幻想中，伏地魔這樣的人應該有個不同尋常的身世。但事實恰恰相反，他的父母看起來正常極了，哪怕梅洛普出生在落魄的、瘋癫的斯萊特林後裔家族。

但是，鄧布利多會出身在怎樣的家庭裏呢？喀戎呢？

喀戎向來回避和哈利談論他的家庭，唯一的妹妹安娜身上似乎也藏着許多秘密。他這樣博學多才，會是出生于純血統家庭嗎？還是混血？或者說是和赫敏一樣優秀的麻瓜家庭出身？

不，不對，按照喀戎兄妹和鄧布利多相熟的程度，他們起碼應該同樣出自巫師家庭，不管是純血還是混血。

每多想一點，哈利的心就慢慢地往下滑落一些，如果面前這兩位不是他最親近的人，他的冷汗幾乎要從額頭上冒出來。

他真是太大意了，或者說，太盲目了。

“你想知道戒指的事情，對嗎？”課堂結束後，哈利和喀戎走在通往格蘭芬塔樓的走廊上，“我不想讓你擔心，哈利，找到那枚戒指的經歷實在太危險了。我和鄧布利多教授前往岡特家的遺址，想要找尋可能和伏地魔過去有關的東西，發現戒指是個意外之喜。”

“喜？”

“它很危險，但力量強大。”喀戎說，“那黑色的寶石既可以用來連接安娜和這個世界，當然也有其他的用途，不過目前我不建議貿然使用它。”

“你們找到它一定費了很大的功夫，甚至險象環生，所以才對我隐瞞的，對嗎？”

“沒錯。”喀戎垂着眼睑。

月光從窗戶照在了灰色的石頭地板上，映出玻璃上奇形怪狀的花紋。哈利不再說話，他心裏清楚，喀戎肯定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說。如果他繼續問下去，無非就得到兩種結果，要麽喀戎說出部分事實，要麽他閉口不談。

哈利現在無比煩惱當初他和喀戎無意中達成的默契，他默認了喀戎對他有所保留，甚至連名字都只是一個代號。兩年裏不管發生了什麽，他們都把這種默契當做一種約定，現在想要打破它，等于完全破壞了這個約定。

哈利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私下裏去打聽可能得到的消息。

他們登上格蘭芬多塔樓的回旋樓梯，愧疚的情緒在哈利的心裏蔓延着。他想起和赫敏在圖書館翻找喀戎資料的經歷，當時他們還只是普通的朋友，而現在，他必須在背後調查他愛的人。內疚就像是把枷鎖，牢牢地卡在了他的頸間。

站在休息室門口，喀戎朝他挨過來，親了親他的臉頰：“晚安。”

“晚安。”哈利說，他發現喀戎嘴唇是涼的。

為什麽不直接說開呢？當他倒在柔軟的床鋪上時，盯着頭頂猩紅色的帷幔想到。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牢固到沒有什麽能夠妨礙了，橫亘在他們之間的不管是謊言也好，還是別的什麽也好，都不能讓愛減少一分。但哈利知道，他不能問。

直覺告訴他，讓喀戎如此嚴防死守的真相是可怕的。

他翻了個身，透過簾子的縫隙，他看到了角落裏擺着的課本。過去了兩年，他終于知道喀戎就是從那本《行星的解密》裏找到的名字。

“你就稱呼我為Chiron吧。”

喀戎。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