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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喀戎很早就死了？”

一股可怕的寒氣籠罩在了哈利身上，他怔怔地盯着赫敏，手腳麻木。

“就像你剛才說的，魔法界沒有人不知道鄧布利多教授，可我們卻從來沒聽說過他的家人。這是不符合常理的，除非……他的家人都已經過世了，而且過世的時間非常早，早到沒能在魔法界留下任何值得流傳的消息。”

她将胳膊壓在桌子上，湊上前來，嚴肅地看着哈利的雙眼：“小巫師都會有魔力暴動，但幾乎不可能像安娜那樣對別人造成嚴重的傷害。她不正常，哈利，她的健康有問題，而且非常危險。”

“你的意思是，”哈利感到喉嚨幹渴得厲害，“她有可能在魔力暴動的時候傷害到喀戎？”

赫敏垂下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忍，但還是繼續說道：“喀戎不應該默默無聞，在魔法界的光輝歷史上不留痕跡。”

如果不是他出了意外，他們為什麽會無法找到他的消息？

“不。”哈利說，他不清楚自己是出于對推理的懷疑，但是僅僅因為固執，“一定還有哪裏有問題，我們漏掉了些東西，我敢肯定。”

赫敏憂慮地注視着他，目光裏流露着憐憫，這讓他很不舒服。他迫切地想要擺脫這種感覺，強使自己的大腦往別的地方想。他告誡自己，不應該輕易地下結論，所有的推理都只是他們的猜測，是毫無根據的。

“我打算查一查鄧布利多教授的過去。”要下這個決定是艱難的，仿佛有股沉重的負罪感壓在他的身上，“說來可笑，我對他的了解實在太少了。”

但想調查鄧布利多并沒有想象中的簡單，不管是校史記載、報紙期刊還是各種雜志，都只描述鄧布利多的優秀與強大，幾乎從來不涉及他的私生活。刨除掉對他的歌頌，就只剩下了各種诋毀，但不管是好是壞，都與他的家庭沒有關系。

“鄧布利多啊……”當羅恩知道他們想調查鄧布利多的家庭時，表現得非常吃驚，“嘿，夥計，誰會關心鄧布利多的家人是誰呢？”

“可是難道你們不好奇他出生在怎樣一個家庭嗎？”赫敏問。

羅恩想了想，反問道：“你以前打聽過嗎？”

她和哈利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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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我其實很有發言權。”羅恩咧了咧嘴角，“當你的家人太過優秀時，人們會對你毫不關心，他們的目光都被吸引走了，不會在你身上停留。鄧布利多太耀眼了，耀眼到我們只會關注他本身。他的家人？不，我們沒有興趣。”

“可是，大家卻很關注鄧布利多教授對我的照顧。”哈利悶悶地說，“鄧布利多的‘黃金男孩’、鄧布利多的接班人、他的繼承者。如果他的光芒蓋過了我，為什麽那些人抓着我不放？”

“因為你是哈利·波特啊！你跟他是同一類人。”

他無法反駁。

羅恩的話只能證實赫敏的推論，除非喀戎和安娜平淡無奇，否則就只有一種可能。

“就算大家都不關注，但總會有人知道一些吧？”赫敏說，“鄧布利多教授的父母是做什麽的，他有幾個兄弟姐妹，他童年是在哪裏長大的……這都是些基本的消息，又不值得保密。”

“我不知道。”他坦白道，“我雖然是在巫師家庭長大的，但我身邊的所有人都把鄧布利多當做神來歌頌。我想，就連我爸爸媽媽都不會知道他作為一個凡人是什麽樣的。你們應該去問更年長的人。”

比亞瑟和莫麗還要年長的人，和鄧布利多熟悉，又和哈利關系好，他們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一個矮胖的身影——

“斯拉格霍恩！”

“哦，哈利，我真不知道你會對這些感興趣。”

魔藥學教室裏，剛剛結束今天課程的哈利借口留了下來，熱情地表示要幫斯拉格霍恩整理今天教學的魔藥材料，同時向他請教幾個問題。經過這段時間的課程，斯拉格霍恩已經徹底把哈利當成了他的得意門生，自然不願放過這個套近乎的機會。

“他很少和我聊不相關的話題。”哈利說，他正試圖分辨清楚面前那些材料是可以收起來下次用的，“我們總是在談論……嗯，你知道，一些重要的事情。”

“噢，當然啦！”魔藥教授移動着他臃腫的身材，兩只精明的眼睛好像放着光，“我理解，你是阿不思着重培養的繼承人，你們肯定只談論高深的、複雜的問題，而不是拉一些無用的家常。”

“事實上，我經常和鄧布利多教授聊我的家庭，我的父母。”哈利說，他看見斯拉格霍恩的手抖了一下。

“我記憶中幾乎沒有媽媽的印象。”哈利說，“我唯一能想起的，就是她央求伏地魔放過我。”

魔藥教授似乎陷入了沉思，他對哈利提起伏地魔的名字沒有反應，而是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坩埚。哈利自己觀察着他的神色，過了一會兒，他回過神來。

“鄧布利多教授說，我能活下來，一直到今天，都是莉莉的愛在保護我。”他放輕了聲音，“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莉莉給我的，沒有她，我十五年前就被伏地魔殺死了。忽然間，一個疑問在我大腦裏閃過：鄧布利多教授又有怎樣的家庭呢？”

“你可以直接去問他，畢竟你們關系那麽親近。”斯拉格霍恩有些精神恍惚。

哈利低下頭去，略微害羞地笑了笑：“那樣太失禮了，不是嗎，教授？”

“失禮？不，不……”

他停頓了幾秒鐘，然後微笑起來：“阿不思和你的家庭還有一些淵源呢，哈利。他曾經和莉莉還有詹姆是鄰居，都住在戈德裏克山谷。我聽說，在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他們的關系就非常好。莉莉夫妻倆都是一畢業就投入了阿不思的門下，為此拒絕了非常多極好的工作機會。我曾經還想給莉莉介紹一份非常不錯的工作，那頂頭上司是我的老朋友，他在國際上都享有很高的名譽。我說，我有位優秀的學生想要推薦給他，她聰慧強大，他立刻就同意了。太可惜了，莉莉沒有接受。”

然而哈利只抓住了一個信息：“鄧布利多教授也住在戈德裏克山谷？！”

“是啊，他從來沒告訴你嗎？”斯拉格霍恩露出了懷疑的眼神。

“呃……我還以為，鄧布利多教授假期裏也管理着城堡。他是校長，不是嗎？”

“對啊，他不是城堡管理員！”魔藥教授樂不可支，“不過他沒提到戈德裏克山谷也不奇怪。據我所知，阿不思可是特別熱愛旅游的人，他的假期幾乎都泡在國外，沒人能找到他。我們還是同事的時候，他有時候會給我們帶些稀奇古怪的紀念品。”

“他不回家和家人團聚嗎？”

斯拉格霍恩愣了愣：“家人？”

哈利繃緊了神經。

“很遺憾，哈利，阿不思的家人都過世了。”

似乎有一道冷風從哈利的心髒中間吹過，留下冰涼的氣息。他很難對斯拉格霍恩的話做出反應，只是望着他，神色出奇地平靜，只是感覺自己的靈魂在一點點下沉。

“阿不思成名的時間并不早，我知道他有一個弟弟，他的父母都不是出色的巫師。在年輕的時候，阿不思雖然優秀，但不引人注目。事情是在他打敗了蓋勒特·格林德沃之後才開始改變的。我想你知道格林德沃，哈利？”

“是的。”

“他因此而名聲大噪，但他的家人并沒有沾到光，因為我聽說他們早就不在世了。我很驚訝，這麽多年來，阿不思居然沒有變得鐵石心腸。”

“他不會的。”哈利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又問，“你知道他有幾個兄弟姐妹嗎？”

“有個弟弟，阿不福思·鄧布利多。”

“……沒有別的了？”

“如果有，我會和他們一起上學，不是嗎？”

哈利不知道他是怎麽從斯拉格霍恩的辦公室走出來的。他似乎從剛剛的談話中得到了答案，又似乎沒有。鄧布利多的确有一個兄弟，但卻沒有姐妹。安娜和喀戎不會是他的家人，他和赫敏都猜錯了。

他慢慢地從樓梯往上走離開地窖，他不知道現在要往哪裏去。頻繁地猜疑和否定讓他疲憊不堪，他無意識地離開了城堡，朝魁地奇球場走去。

幹脆什麽都別想了，哈利。他告訴自己。随喀戎去吧，你不是一直信任他的嗎？

他枯坐在球場邊上看了一下午新生的飛行課，太陽漸漸往西，在紅色與橙色的光暈中，他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球場入口。影子飛快地朝他靠近，赫敏和羅恩奔跑着，闖進了夕陽下迷離的光影中。

這樣的景色多美呀，哈利想着。然後赫敏氣喘籲籲地在他面前停下。

“他撒謊了。”

她雙手扶着膝蓋，大口地喘着氣。羅恩在旁邊說道：“哈利，我們剛剛知道了阿斯克勒庇俄斯·馬爾福的歲數。在1898年他參加的魁地奇隊獲獎時，他只有十三歲，也就是說，那個時候的喀戎應該是十五歲。但這完全和他的說法對不上。”

哈利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假如他說的是實話，對于喀戎來說，‘今年’應該是1899年，他只有十六歲。可是你也看到了，他成年了，他已經可以執行鳳凰社的任務。”

“他是故意的。”赫敏說，“他告訴我們他比阿斯克勒庇俄斯·馬爾福大兩歲的時候，你們已經相愛了。他在欺騙你，哈利，不是因為害怕擾亂時空，而是……”

“但這是為什麽？”哈利說，他的眼睛有些酸澀，“他為什麽要故意說些漏洞百出的話？他難道覺得我會看不出來嗎？”

赫敏咬了咬嘴唇，她猶豫着，目光閃爍：“因為他早就料到了，哈利。你如今只有兩種選擇，要麽假裝事情過去，從此再也不打聽他的事，要麽和他攤牌。他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總有一天要走到這一步的。”

“抱歉，赫敏，羅恩，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羅恩擔憂地看着他，但赫敏拉了拉他的袖子，把他拽走了。

哈利仿佛被釘在了看臺的座位上，天色暗了下來，球場上只剩下他孤零零地坐着。夏末的涼風吹在他的臉上，讓他的頭腦漸漸地變得清醒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坐在了他的身邊。

“你怎麽了，親愛的？”喀戎溫柔地問道，“赫敏說你沒有吃晚飯，你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嗎？”

“沒有。”哈利開口道，他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啞，于是清了清嗓子。

霍格沃茨的夜色對哈利來說無疑是最美的，他轉過頭，銀色的月光照在了喀戎赤褐色的長發上，湛藍的雙眼裏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愛你，喀戎。”他低聲說，“永遠愛你。”

“我也是。”他回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