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亥月·寸斛(2)

彭越一直沒敢從椅子上下來,直到亥月把手中的木盒子塞給他。

亥月無奈笑說:“紅盒拿着,它怕這個,就不會靠近你的。”

“真的?”彭越試探。

“真的。”亥月拉着他的手,彭越才畏畏縮縮下來。

時辰一臉似笑非笑,“午倉,你也有怕的?”

彭越撇個嘴:“我這個世上最怕三個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亥月拍着彭越的手背,安撫道:“月姨知道,你怕寸斛,你父親,還有就是……”亥月看向時辰。

時辰眉梢微揚,不着溫度說:“他怕我麽?連我房子都敢燒,哪裏怕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彭越還不服氣了。

亥月搖頭笑笑:“好了,月姨先回去了。”

彭越舍不得:“這麽快?”

“嗯,離開太久,我就不安心,哪像你,還能這麽悠閑自在。”

“月姨,子白他,啊不,大胡子過得挺好的,你別擔心。”

“你叫他子白,叫他大胡子,就不能叫他一句姜叔?”亥月溫雅笑笑。

“才不要,誰叫他弄傷面癱的……”

亥月拂去他肩頭的染上的灰塵,“行,知道你跟時辰最親,月姨回去了,你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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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亥月站起身,微微向坐着的時辰鞠一躬,他是主,她應當尊敬的,“回去了。”

時辰颔首。

彭越低頭擺弄着紅盒,強風吹過,站在原處的亥月化為星星點點被卷走消失。

時辰起身:“午倉,回去上班吧。”

“紅盒我能帶着嗎?”彭越護着紅木盒不肯松手。

時辰嘴角稍稍上揚,“帶着吧。”

“不許嘲笑我!”

時辰不理睬他,轉身出門。

“你去哪兒?”

彭越追出來,時辰早已不在。

下班後,甘蘇背着包從實驗室出來,她眉頭蹙起,只顧低頭默默向前走。來到紅綠燈前,甘蘇在人群後停下,鞋跟一下又一下踢着地面,思考着擡頭,望着紅綠燈的倒計時。

她今天怎麽又能看見了……明明兩個月都沒有再犯過……

綠燈,甘蘇邁步前行。

進入地鐵,她靠在門邊的扶手旁,地鐵向前駛,她擡眸掃了眼上頭的指示牌。

鐘寧路,四吳路,南山路,東山路。

東山路……

徐歲生說東山路有個民族展。

甘蘇愣愣觑着那幾個字,直到過了幾站,廣播播到“東山路”,她便擠着人群一道下了車。

出了地鐵口,甘蘇瞧着前方大字招牌上打着的海報,是講民族宣傳的,應該就是這個。

甘蘇按照海報上寫的地址尋去,走了幾條街,發現那個門面人還不少,出來的手上多多少少都買了些東西。

甘蘇挎緊包,拿了張門口宣傳人員發的單子,走了進去。她低頭看着單子上的介紹,餘光掠過周邊的展品,直到路過一個展櫃。

甘蘇收起單子,低頭看着各式精巧別致的手鏈項鏈,顏色有出挑亮麗的,也有她喜歡的低調穩重的。

“喜歡的話可以看看,這兒是出售的,那裏的玻璃罩裏的才是非賣品。”

女子聲音清脆,甘蘇擡頭看了她一眼。

她紅唇一張一合,深邃的眼眸,有些異域風情,長發用簪挽起,勾勒出頸間白嫩的肌膚,簪末的紅色玉珠子一蕩一蕩,說妖豔并沒有,說清純又透着那麽絲妩媚。

甘蘇緩緩直起腰,若她是男子,鐵定為她傾倒。

“你好。”甘蘇情不自禁打招呼,這個銷售員實在太美了。

“有喜歡的嗎?”她微微一笑。

甘蘇彎下腰挑選,猶豫不決:“還沒決定。”

“一眼看見喜歡,才是真的喜歡。”她聲音透露出的悠遠悲傷,令甘蘇心頭一涼。

“這個,要了。”

低沉渾厚的男性嗓音,那人修長的手指指着展櫃的右下角。

甘蘇忍不住扭頭看去,可那人太高,她居然只瞧見了他的西服領。

甘蘇站直,這才看到他的側顏,她的視線從他的唇線移到他的眉眼,最終定格在他鼻子駝峰的痣上。

甘蘇觑着那顆痣久久失神。

時辰偏過頭,對上她懵怔的目光,眉頭微微皺起。

甘蘇回神,瞧見他擰起的眉宇,立刻低下頭,輕聲道歉:“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你認識我?”他冷冷問。

甘蘇搖頭:“沒有,我只是……只是比較容易發呆。”

只是覺着很眼熟,只是控制不住她自己……

甘蘇點下頭,轉身向前方的展櫃走,時辰望着她孤單的背影,眼神探究。

是他的日規失效了?甘蘇為什麽盯着他發呆?她不應該完全忘記他嗎?

“先生,打包好了。”那個銷售員向他遞出袋子。

時辰看她:“多少錢?”

她紅唇微揚,“拿着發.票,去櫃臺結賬就行。”

時辰接過袋子,迅速邁步,跟于甘蘇身後。

甘蘇四處繞着,最終停在一個玻璃櫃前,是一塊玉,沒有過多紋飾,只是對稱的雲圖。

甘蘇湊近看,臉恨不得貼上玻璃,仔細确認着,是她影像裏見到的那個玉佩上的玉嗎?

“很好看嗎?”時辰冷不丁地又出現。

甘蘇一個激動,鼻子用力撞到玻璃,她揉揉發酸的鼻翼,站直看他,眼睛因鼻酸忍不住泛出淚,“是你,有事嗎?”

時辰學着她的樣子,手負背後,仔細打量那塊玉,“沒什麽特別,只是貴而已。”

甘蘇聽着,什麽叫只是貴而已……貴就說明很特別好嘛……

甘蘇沒再理睬他,獨自往回走,時辰攥着手裏的袋子望着她。

甘蘇回到剛才的專賣櫃,她一愣,“這兒的東西都換了嗎?”

也才幾分鐘,這展櫃上的東西全部換新了。

“剛才的賣完了。”那個美人銷售員笑說。

“這麽快啊……”

甘蘇盯着櫃面,這東西這麽暢銷,她要不辭職賣手工藝品得了。

甘蘇看向右上角的鈴铛,黑繩串着的一個獨立的小銀鈴,鈴雖小,可上頭雕着細微的圖案,很是好看。

銷售員揚起紅唇,“喜歡嗎?”

“嗯,我買了,順便把這串珠子一起包了,送朋友。”

“好。”

好看的擺件甘蘇沒看見幾個,估計徐歲生來的那天都賣完了,不過有了手裏的收獲,甘蘇也就知足了。

付完錢,甘蘇提着紙袋子出了門,專賣櫃的那個美人銷售員遠遠地望着她離去。

與她同一舉動的,還有站在付賬隊伍中間的時辰。

終于付完錢,時辰抓緊紙袋快步走了出去,他一路加速走,穿進一條巷子,等再出來時,所有人繞着他走,避開他所在的地方。

時辰閉起眼,停頓須臾,他睜眼邁步,一陣風吹過,他已不在原地。

甘蘇抱着手臂,腦袋裏想着的是剛才那個男人,鼻子有顆痣,有顆痣,有顆痣……

“有顆痣有什麽了不起,值得你每分每秒都想着嗎?”甘蘇自言自語。

她也不願想,可是忍不住啊,那人長得真是無可挑剔,是她見過的人間極品。

“叮叮叮——”

甘蘇走着,紙袋子裏的鈴铛就跟着晃,甘蘇将手鏈拿了出來,戴在手上,她轉轉手腕,還挺好看。

時辰靠在一旁的路邊欄杆上,盯着她的一舉一動。他看着甘蘇腕上的鈴铛手鏈,打開自己手中的紙袋,取出裏面的東西。

時辰靜靜望着掌中的紅繩鈴铛手鏈,除了黑繩與紅繩的區別,兩條手鏈一模一樣。

時辰握緊拳,又跟在甘蘇身後繼續走,跟了一路,天都黑了,甘蘇到了王櫻楠的咖啡店。

甘蘇推門進去,時辰直接穿門而過。

“歡迎光——”彭越口水卡喉嚨口,“咳咳咳——”

他瞪眼看着甘蘇身後的時辰,眼神示意:你怎麽來了?

甘蘇回頭,看着一樓坐着的客人,沒什麽特別的,彭越在吃驚什麽。

彭越恢複鎮定:“甘蘇,今天喝什麽?你的特制苦咖啡?還是卡布基諾?或者今天老板貼出了奶茶熱銷單,上面有超贊的那種,你要不要喝?”

甘蘇扔下一句“橙汁”就快速上樓。

她來到二樓的角落,坐在奮力打游戲的王櫻楠對面,慢慢摘下脖子裏的圍巾。

“楠楠,你的那個櫃臺小哥……”

“彭越怎麽了?”王櫻楠嚼着口香糖問。

“他總是對我特別熱情,就兩個月前開始,特別特別熱情……”

“有嗎?”

“有啊,肯定有。”甘蘇壓低聲音,掩住嘴,“他是不是變态啊?”

靠在樓梯旁的時辰聽見這句話揚起唇角,端着果汁剛要路過的彭越瞪他一眼:說我變态你還笑?

時辰低頭,攤開自己的掌心看着紅繩鈴铛。

彭越壞笑,擡手肘撞他一下,鈴铛在時辰掌心翻了個身,掉落的瞬間被他握住,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叮——”

甘蘇猛回頭,時辰不經意擡眸撞上她的視線,心頭漏跳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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