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午倉·淼義(2)
甘蘇從化妝包裏掏出一副墨鏡戴上, 時辰在旁看着她,說:“現在是晚上。”
甘蘇扁嘴, 這都要怪誰。
總不能讓她爸媽看出她哭了吧……
甘蘇打開門走出去,捶捶跟在她身後,坐在堂間沙發上的甘啓康望向甘蘇,他愣愣向甘蘇招手,“小蘇, 快來, 吃水果。”
蘇佳芝扭頭, 也着實被甘蘇吓一跳, “小蘇啊,大晚上你在家戴什麽墨鏡啊?”
甘蘇潤下嗓子, “燈……太亮……眼睛不舒服……”
“眼睛不舒服?媽媽明天帶你去醫院看看?”
“媽, 不用了, 我就是沒休息好, 我等會兒早點睡就好。”
甘啓康伸手把堂間的大燈關了,留下光線柔和的小燈, “這樣行嗎?”
“嗯。”甘蘇點點頭, 摘了墨鏡,坐到暗處, 順便捯饬了下劉海,讓父母看不見她的雙眼,她半卧在沙發上,支着腦袋吃蘋果看電視, 雖有模有樣的,可半分心思也不在這兒。
甘蘇視線随意掃過角落裏的空調,這一看,差點被咽下去的蘋果嗆死,“咳咳咳——咳咳咳——”
時辰正靠在那兒盯着她看。
甘啓康:“嗆到了啊?慢點吃。”
蘇佳芝:“媽媽給你倒杯水。”
甘蘇接過蘇佳芝遞來的熱水,視線繼續往那兒飄,她差點忘了,只要時辰不願意,她父母是看不見他的。
她拍拍胸口,吓她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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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向她走近,站在她身旁,俯視她,甘蘇餘光瞥着,只能瞟見他插在口袋中的手。
忽地,時辰一聲輕笑。
甘蘇假裝沒聽見,低頭喝着水,其實好奇的要命,就想擡頭看看他笑的模樣,反正她的心思他全知曉了。
磨蹭了好半天,甘蘇擱下茶杯:“爸,媽,我先回房睡了,今天有點累。”
甘啓康:“好,早點睡。”
蘇佳芝:“眼睛不舒服別玩手機了。”
“嗯。”
甘蘇慢慢往房間走,心裏恨不得立刻飛回房。
蘇佳芝望着甘蘇關上門,偷偷跟甘啓康說:“你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女兒哭了啊?”
甘啓康戳了塊蘋果往蘇佳芝嘴裏塞:“如果她有實在解決不了的問題,她肯定會開口跟我們說,既然小蘇沒說,那就讓她自己解決。”
蘇佳芝嚼着蘋果點頭,“說的也是啊……”
“放寬心。”
時辰聽着甘蘇父母的談話,淡淡一笑,甘蘇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誰。
甘蘇關緊房門,怕父母突然闖入,還特地上了鎖,她貼着門背,長長嘆口氣,做賊心虛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幾秒後,時辰便出現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看着她,甘蘇扯扯嘴角,要笑就笑,這種眯眯眼的神态她總覺得意味深長。
“你怎麽這副表情?”甘蘇看着他問。
時辰揚起嘴角搖頭,在甘蘇書桌前坐下,手摸上那個沉木盒子,他慢條斯理湊上前,聞了一下,随後扭頭觑着甘蘇,示意她将這盒子的事情說清楚。
甘蘇深吸一口氣,走到他身旁,雙臂環胸靠着書桌,望着天花板的日光燈,将下午發生的事慢慢道來。
聽完後,時辰不置一詞。
甘蘇偷瞄他兩眼,“我說完了……”
你倒是給點反應啊……她心裏嘀咕。
“鳴刀啊……”時辰思忖須臾就擠出這兩詞。
時辰悠閑靠着椅子,擡起下巴上下打量着甘蘇半晌,他面無表情抓起甘蘇的左手,兩人的手平攤,掌心相合,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随後他便閉起了眼睛。
甘蘇瞧着他神神忽忽的舉止,只是安靜等待,她低頭望着他的手,生的真好看,白皙修長,他掌心的溫度燙人,想想剛才他那晦暗不明的話,甘蘇耳朵跟燒起來似的,通紅。
沒一會兒,時辰松開她,嘴角微微下拉,甘蘇瞧着總有些苦惱的意味。
“怎麽了?”甘蘇問。
時辰站起來,居高臨下看她,“鳴刀還在。”
甘蘇指着盒子:“可是盒子裏什麽也沒有啊……不會是我看不見,其實它還在盒子裏?”
時辰搖頭:“不是。”
“那是什麽?”
時辰接下來的話,讓甘蘇怎麽想也想不通,“甘蘇,鳴刀在你手裏。”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手裏?我不懂……”
時辰又坐了下來,手指輕敲太陽穴,思考時的慣性動作,他緩緩道:“鳴刀……選了你做新主人……它就在你的手上,至于怎麽控制,要取決于你。”
甘蘇低頭看着攤開的雙手,她知道時辰不會跟她說這種謊,但她實在難以相信,“不、不是……它是一把刀,只是一把刀,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它選我,我又能拿着它做什麽?”
“它不是一把普通的刀,它是怎麽來的,我和你都很清楚,”時辰眯眼看她,“但它出于什麽原因選擇了你,我就不得而知。”
甘蘇雙手握拳又松開,重複幾次,手裏依舊什麽也沒有。
刀就在她手上?
甘蘇覺得自己中二病犯了,她閉眼,跟念咒似的,念了好幾遍鳴刀的名字,她睜開眼,還是什麽也沒有。
時辰望着她的舉動,輕笑出聲。
甘蘇潤潤嗓子,自己也覺得尴尬,“我就想試試,我叫它,它會不會出現而已……”
倏地,時辰朝她勾勾手指,甘蘇不解,但也彎下了腰。
她觑着他,時辰淡淡一笑,擡起手,手指輕觸她眉心,一路滑至她鼻尖。
“啊……”甘蘇一愣,是日規,他已經很久沒有對她做過這個動作了,“這次代表什麽?”
時辰又揚起嘴角,沒有說話。
甘蘇直起身,這人什麽時候這麽愛笑了,平日裏不拉着個臉都謝天謝地了。
時辰站起來,手掌輕揉兩下她的腦袋,随後手指插入她的發間,忍不住順起她的滑亮的短發,他配合着她的身高,微微彎腰說:“你不用做些什麽,該出現時,它自然會出現。”
甘蘇對他突如其來的親昵自然是不習慣的,避開他的視線,“哦……”
可一想,有把看不見的刀在她手裏,她就跟攜帶了個核武器似的,渾身不舒服。
甘蘇盡量将自己的疑惑告知:“時辰,我想問,鳴刀之前不是個實體嗎?就是那種真實的,不像你現在說的,很虛無……”
時辰将她的發絲撫順後收手,“千年時間過去,利荏的鳴刀估計早已消逝,你今天看到的,可以說是半虛半實刀魂吧。”
“刀魂啊……”
“嗯,是假的,也是真的。”
“那就是說……這個盒子本來就是空盒子……但也不是空盒子……”
“可以這麽說。”
甘蘇問完更是一頭霧水,她嘆口氣,不經意将心裏話說了出來,“好累……”
遇見時辰的這個幾月來她都很累,比起超負荷的工作更累。
時辰愣住,片刻後說:“那你早些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甘蘇抿嘴,她剛才想的什麽,居然就那麽說出來了……
看他要走,甘蘇頭腦一熱,在他轉身後,從背後抱住了他,手緊緊圈住他的腰。
“甘蘇……”時辰對于她突然的舉止有些驚訝。
甘蘇又摟緊他一些,二十幾年來,沒有比現在更勇敢面對感情的時候,“時辰,我喜歡你,你已經知道了。你現在讓我留在你身邊,我會的。”
時辰靜靜聽着。
“但是,我有爸爸媽媽,我未來想過上我可以掌握的生活,興許哪一天我不想再冒險了,到時候……到時候……”甘蘇腦袋輕輕撞了兩下他的背。
時辰覆上她的手,喉結蠕動兩下,輕聲問:“到時候放你走?”
甘蘇攥緊他的西服,衣料褶皺深了又深,“嗯……”
“到時我不會對你用日規的,”時辰淡冷道。
甘蘇低喃:“如果我求你呢。”
“那也不會。”
如果再次想起來,那她這條命就沒了。
甘蘇貼緊他,讓她帶着有關他的記憶一直就這麽生活下去嘛,那她有可能再喜歡上別人嗎?
時辰沉默許久,說:“你放心,我一定會消除你身上的時間回還。”
甘蘇僵住,被他這句話驚醒,她怎麽忘記了,這才是他讓她留在他身邊的原因。
甘蘇松開他,手垂在兩側,剛才她說的那些,只是她的自作多情而已。
時辰轉身低頭觑她,“怎麽了?”甘蘇轉變太快,他實在琢磨不透,但尊重她,又不想再随意打探她的情緒。
甘蘇咬唇,才這麽一會兒,她就覺得她變得貪婪了,想要更多他的回應,或是他挽留的話語,這樣才讓她覺得,她對他來說,和普通人不一樣。
甘蘇咬唇擡眸,她記得他說過,在他心裏,生命和日晷同樣重要。
那是不是,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大愛而已,如果換了個人,這些還是會發生。
“時辰,我喜歡你。”甘蘇看着他的眼睛說。
時辰對于她的直諱有些驚怔,“嗯,我知道。”
“你會喜歡我嗎?”
時辰未語,臉上也沒有多餘的神情。
“你為什麽要抱我,甚至吻我,你想過嗎?”
時辰蹙眉,真就認真思考起來,找了個妥當的答案:“我覺得那樣做,你會冷靜下來,會聽話。”
聽……聽話……
她是小孩嗎?說的跟給口糖她就會乖乖跟着走似的。
甘蘇扯扯嘴角,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知道,不能随便吻女生嗎?那樣會讓她以為,你喜歡她。”
時辰木讷點頭:“哦,我現在明白了。”
甘蘇被他這副模樣給氣到,抱着最後一點可能,賭氣說:“還有,你有沒有想過,你吻我,其實是喜歡上我了?”
問完她就後悔了,她怎麽變得跟個纏人了,潇灑淡然不是她一直追求的東西嗎?
“我……”時辰語塞,表情也不再那般拒人千裏之外。
這個問題,不止一個人問過他,但他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甘蘇嘆口氣,她這是在幹嘛……
她整理好情緒,說:“你……”
時辰開口:“大概。”
“啊?”
“大概是的。”
甘蘇眼睛一點一點睜大,直到用震驚也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這個晚上,她就像坐了無數次過山車,從寒冷的北極掉入四季如春的暖洋。
“我大概是喜歡你的。”
如果每個人都這麽問,且迫切需要一個答案的話。
時辰說完就在她面前消失了。
甘蘇攤坐在床上,愣了許久,咧嘴笑着捧住臉,“大概……大概是的……”
“四舍五入……就是了吧……”
她喃喃半晌,倒在床上,被子蓋過臉,翻滾起來。
*
時辰捂着胸口,心髒跳得跟打鼓似的,“咚咚咚”,他靠在書櫃上,低頭淺淺一笑,他雖然不知道什麽叫喜歡,但他知道什麽叫高興。
看見甘蘇,他會很高興。
她說一次喜歡,他心髒就跳得更厲害一些。
時辰笑意更深,臉上都能看出小梨渦。
“面癱!你回來啦!”
彭越推門進來,他瞧見時辰的模樣,又關上門,重新進了一次。
時辰:“你幹嗎?”
“見鬼了,你幹嘛笑得那麽開心?”彭越走到他身邊,時辰眼中的笑意不減。
時辰搖搖頭,“我不知道。”
彭越挑眉:“你……你和甘蘇……是不是發生了點什麽?”
時辰人站直,又恢複以往不茍言笑的模樣,“沒什麽。”
彭越腮幫子鼓鼓,眉頭皺起來,“有貓膩……”
時辰走向書桌。
彭越看着他的背影,認真說:“日晷守護者最好是無情的,但也不是說有了各種感情就是錯,就怕以後你想守住你心中的絕對公正會變得很困難,面癱,你知道的吧?”
“知道。”
“有了感情,就會有偏駁,我只是擔心這個。”
“我明白。”
彭越伸個懶腰,“有時候明白也沒用~”
時辰背對彭越翻着書,有些出神。
彭越挪到他身邊,好奇:“所以,你跟甘蘇到底怎麽了?”
時辰睨他一眼,撿重點說:“她問我喜歡她嗎?”
“然後呢,你怎麽回答?”彭越自信猜道,“你應該跟以前一樣,要麽不回答,要麽說不是,對不對?”
時辰:“我說我大概是喜歡她的。”
空氣安靜一秒兩秒三秒,彭越栽倒,一定是他的打開方式不對,他要再出去進來一次。
走了幾步,彭越猛跳回來,“你真這麽說啊!”
“嗯。”
“我的老爹啊——”彭越抓頭,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好嘆氣又嘆氣。
彭越吐槽:“喜歡就喜歡了,你還加個大概。”
“加個大概更符合我的心境。”時辰淡淡道,他還沒有完全明白喜歡是什麽。
彭越撓頭,果然是時辰的辦事風格。
彭越清清嗓子,“面癱,我今天跟王櫻楠全說了。”
時辰扭頭看他,“全部?”
“嗯。”
時辰淺笑:“你既然選擇了她,那她的回答呢?”
彭越食指在桌上畫圈圈:“我給她一天時間考慮,明天才知道。”
他怕王櫻楠的回答太沖動,也怕她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時辰:“午倉,你在顧慮什麽?”
“面癱,你不明白……诶,感情這樣東西,看來只能由甘蘇教你了,”彭越拍拍時辰的肩,“這點,你還不如我。”
時辰低眉,默認了。
*
洗完澡,甘蘇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吹頭發,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想起鳴刀的事情,她伸出手,握了下拳。
吹風機呼呼作響,重複了幾遍動作,她便開始發愣,人有些游離,她趕緊扶住洗漱臺,就那般舉着吹風機靜止。
一幕幕影像開始在甘蘇眼前閃過……
泥濘的土地,下雨天工人穿着雨靴來來回回,“啪嗒啪嗒”鞋子踩踏的聲音。
“老甘啊,怎麽這麽急啊。”
“造好了,我安心。”
一個穿着雨衣的人,背對着在與前頭的人交流。
“老甘,你過來看看,這樣夠不夠。”
身着雨衣的人回頭,壓低的帽檐下能看到的是白色長胡子,他慢慢擡頭,露出整張臉。
爺爺……
老人探頭看了看,工人正在拿小鏟一點一點挖着地上,最終成形的是個長方形的小洞。
老人從雨衣裏頭拿出了個沉木盒子比劃了下,“剛好,就按着這個挖。”
“好嘞。”
……
……
畫面一轉,晴天白日。
熱鬧的小鎮集市,路上車來車往,街頭全是賣東西的小攤販。
“小蘇啊,這個喜不喜歡?”蘇佳芝舉着個喜慶的挂件問。
甘啓康:“小蘇肯定喜歡,小蘇是吧?”
“嗯,好看。”
蘇佳芝指着路對面擺地攤的,“啓康,等會兒買點荸荠回去吧,爸不是愛吃嗎,快到爸的祭日了。”
“嗯,剛好小蘇也愛吃,多買點。”
……
……
天旋地轉,場景又轉為藤架下的光影。
甘蘇紮了兩個小辮坐在自家打的小木凳上,眼巴巴看着眼前菜籃裏洗淨的荸荠,老人正拿着削皮器把紫紅色的外皮削去,削幹淨手裏一個,就往甘蘇嘴裏塞。
“小蘇,好吃吧?”
“嗯,甜甜的,脆脆的。”甘蘇小手抓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
老人又削幹淨一個,塞進了自己嘴裏,“嗯,爺爺也覺得好吃。”
老人又給甘蘇削了一個,他把這個放在甘蘇另一只手裏,甘蘇一手一個,笑得可開心,“爺爺,兩只手都有了。”
老人沖她和藹一笑,“嗯,小蘇啊,爺爺還有樣東西要給你。”
“什麽東西呀?”甘蘇用稚嫩的聲音問。
“這個。”老人擦幹淨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個沉木盒子。
“爺爺,這是什麽?”
“現在不能告訴你,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了,你只要記住,祖墓,還有木盒子。”
“祖墓,木盒子,”小小年紀,只是有模有樣學着說話,卻不知道老人說的是什麽。
“爺爺把照片放在我們小蘇的口袋裏,小蘇要跟爸媽保密啊。”
“嗯,小蘇等會兒就偷偷放在自己的秘密基地裏,不讓別人知道。”
“好。”
老人摸着甘蘇的腦袋,又重複一遍:“小蘇,祖墓,木盒子,真的記住了?”
“記住了。”
……
……
可是……她忘記了……
“哈……哈……”甘蘇拼命喘氣,她清醒過來,關了吹風機,雙手撐在洗漱臺上,低頭深呼吸,平穩自己的氣息。
“咳咳……”她打開水龍頭,冷水撲面,振作精神。
甘蘇站直,看着鏡中的自己,喃喃道:“爺爺……”
原來爺爺早與她提過了,只是她忘記了,忘了個徹底。
甘蘇抓過一旁挂着毛巾,擦着臉,心思沉重。
甘蘇放下毛巾,拉開浴室的門走出去,捶捶正搖着尾巴在門口等她,甘蘇蹲下,摸兩下它的腦袋。
“捶捶……捶……”甘蘇愣住。
她趕忙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和腳,确認沒有傷口,身上也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那她是怎麽清醒的?
還有上回,楠楠的那次,那天她吐血了,只記得渾身疼痛,可仔細想想,她迷迷糊糊就醒了,那時身上早已沒了痛楚。
現在不需要疼痛,她也能回神了嗎?
甘蘇恍惚站起,走到床邊坐下,她看着床頭櫃上的照片,是一張她與父母以及爺爺奶奶的合照。
甘蘇拿起照片,“爺爺……”
甘蘇捂着額頭,拼命回憶,她把當時沉木盒子的照片放在哪兒了。
“秘密基地……”甘蘇嘀咕,她小時候的秘密基地是哪兒。
甘蘇頹廢嘆口氣,太累了……
她現在只想休息,別的明天再說吧。
她關了床頭燈,鑽進被窩,攥着被角,以一種尋求保護的姿勢睡了過去。
*
翌日,甘蘇睡到中午才起,洗漱完直接就吃了午飯。父母提議飯後出去逛逛,甘蘇點頭答應,在鄉下,出去透透氣着實不錯。
甘蘇整裝待發,她站在家門前,看着院子,回憶起昨晚看到的畫面,爺爺就是在院子裏給她削的荸荠。
秘密基地的話,杏樹下,河東石板,還是後坡小丘?
印象中,這些都是她小時候比較愛去玩的地方。
“小蘇走吧。”
“嗯。”
甘啓康開車,一家三口去了鎮上,到了目的地,将車停好,三人下車便走逛了起來。
甘蘇攙着蘇佳芝的手腕,逛着街,但滿腦子想的都是昨晚看到的畫面。
“媽,我小時候在鄉下愛去哪兒玩啊?”
“你啊,跟個野孩子似的,到處跑,哪兒都喜歡去。”
甘蘇一笑,是嘛,她小時候居然那麽活潑。
太過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甘蘇未在意周遭漸起的嘈雜聲。
蘇佳芝在一個賣過節貼紙的和挂飾的攤位前停了下來,她挑挑撿撿,最後舉起一個福結。
她扭頭問甘蘇:“小蘇啊,這個喜不喜歡?”
“啊?”
甘蘇回神擡頭,眼前的景象令她驚詫,昨夜她看到的,就是現在發生的。
甘啓康笑着說:“小蘇肯定喜歡,小蘇是吧?”
甘蘇擠個微笑:“嗯……好看……”
甘蘇側過身去看路對面的攤子,果然有個賣荸荠的。
蘇佳芝在旁瞧着甘蘇的神情:“啓康,等會兒買點荸荠回去吧,爸不是愛吃嗎,快到爸的祭日了。”
甘蘇觑着荸荠一動不動,甘啓康看着她的模樣,無奈笑說:“嗯,剛好小蘇也愛吃,多買點。”
甘啓康先将福結的錢付了,随後去到街對面,蘇佳芝打量着甘蘇的神情,“小蘇,是不是想起爺爺啦?看着荸荠發呆。”
甘蘇斂神,只是點了點頭。
“也是,小時候你爺爺最疼你了,老是帶着你玩,兩人還一籃子一籃子的吃荸荠,吃到晚飯也吃不下,你爸那時還怪他,老寵着你,給你吃,害你吃多了拉肚子。”
甘蘇淺淺一笑:“我都不記得了……”
“你那時還小,記不得也正常。”
蘇佳芝看着買荸荠的甘啓康,繼續說:“你爺爺去世以後,你爸就帶着我們去城裏生活了,現在老了,回來這裏也挺好。”
甘蘇:“媽媽你不老。”
蘇佳芝戳她臉蛋:“你不老說我跟你爸晚婚晚育嗎,還說我不老。”
“你跟爸認識的時候都三十好幾了,結婚好幾年才想着懷孕,生我的時候可是超高齡産婦。”
蘇佳芝笑說:“當年追你媽的人可是從河東排到了河西,本來不想結婚的,結果被你爸這個木頭追到了手。”
甘蘇聽着笑了,她母親這輩子是被她父親疼到老的,她母親的小脾氣小性子,她父親通通包容了。她父親其貌不揚,卻很睿智明朗,吸引她母親的,應該也是這點吧。
蘇佳芝又說:“生下你,你小時候可皮,天天被我喊着跑,最喜歡躲到橋西下頭的菜地裏。”
橋西……
甘蘇被點醒,“對啊!橋西!”
蘇佳芝不明所以,“小蘇,怎麽了?”
甘蘇在大街上擁着蘇佳芝轉了一圈,“媽,橋西橋西。”
“個孩子,說些什麽呢,橋西怎麽了。”
“哈哈哈,沒什麽沒什麽。”
三人逛完街,大包小包提回家。
在橋西,甘蘇下車,說要走走,讓父母先回家,反正離家也就八百多米遠,她走回去就行。父母叮囑了些什麽,也随她去了。
甘蘇回憶着小時候常走的路線,她從橋上慢慢走下去,看着前頭的菜地,繞了個圈,走到下坡的河邊,随後鑽到橋的下面。
甘蘇看着橋下面的石頭,她數着,“1,2,3,4,5,6,7,8。”
第八塊,她手摸着第八塊石頭,輕輕握住向外抽,“咔咔咔”,石頭與石頭摩擦的聲音,将那塊石頭抽出,裏頭是個空心的小洞,有個鐵盒子。
興許是那時造石橋的人,少裝了塊石磚,甘蘇一直是這麽想的。
甘蘇伸手将生鏽的盒子拿出來,是個以前的餅幹盒子。
她吹掉些土灰,從側邊打開蓋子。
裏頭是一堆她小時候撿的石頭,還有自己編的繩結,在這堆雜七雜八的小東西下面,則壓着一張照片。
甘蘇小心翼翼将照片從裏頭抽出,染了潮氣,照片有些軟,發出黴味,邊角泛黃。
“真的有……”
甘蘇淡淡一笑,照片上是那個沉木盒子。
甘蘇将照片翻了個身,背後有用鉛筆寫的字——國運昌隆,天下合宜。
甘蘇松開大拇指,看着落款的時間和名稱,輕念:“1949年……甘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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