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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周日。

白河村的池媽起了個大早,江灣那邊的娘家舅舅家今天殺牛,天将将亮她哥哥就搭船過來給她家送牛肉牛骨。

“這牛骨頭連筋帶髓炖久些,讓你家小滿多吃,對骨頭好。”

“诶,曉得了。”

池媽送走哥哥後就鑽進廚房開始忙活,邊忙活邊時不時跑出來朝大路盡頭張望,越望越是焦急,急完又拍着大腿鑽廚房,“這野丫頭怎麽回事?說好今早上就回來的,這都大中午的了......個不長記性的東西!一會兒見着了看我不揪死她......”

蹲在水井邊刮魚鱗的池爸斜斜叼着一截煙屁股啧了一聲,“不曉得打個電話問一下的啊?先淺炖着,別糟蹋了,等她回來再......”

話還沒說完一旁掂着小石子路過的池小寒不樂意了,“咋就糟蹋了?我吃就糟蹋了?你們也太偏心了吧......”

池小寒的話同樣沒能說順溜,池老太太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十分矯健地一巴掌拍上了池小寒的屁股,明年就要十八歲的大男孩哪裏還能接受奶奶這種不尊重人家的舉動,于是連人帶小石子都飛起了半丈高,“奶!我跟你說多少次了?!再拍我屁股我就不給你買戲匣子聽了!”

“你敢!”池老太太精神矍铄,笑得又兇又頑皮。

池媽站在一旁還沒來得及抱怨,客廳小幾上的電話響了,片刻後池媽奔到水井前,沒解的圍裙上還有大片深色油漬,“死丫頭到村東了。”

池小寒撇了撇嘴掂着小石頭朝大路走去,“我去迎一迎你們的大寶貝啊!看在我這麽殷勤的份兒上,一會兒記得多賞我兩塊肉吃啊!”

縣城開往白河村的小巴只抵達在村東的十字路口,下了車池小滿還得步行兩個小隊才能到家,恰逢着周末家家戶戶半大不小的孩子們都前坪後院地瘋玩,空氣中除了被過路車揚起的黃土灰塵全是各式各樣的飯菜香,池小滿低着頭慢慢走着,偶爾遇見誰家熟識的長輩招呼她一句“小滿回來了啊”,她也懶得擡頭,“嗯”一聲算是應了,走過去兩三幢屋子,大媽大嬸們便端着飯碗一邊嚼巴一邊啧啧啧。

“個虎丫頭上了縣城當老師了不得了哈!人都不喊的,尾巴要翹上天了都!”

“難怪老天要折了她的狗腿,早些年他們家池老婆子不吹得可厲害了麽?說啥來着?噢噢噢,奧運!我的個親娘老祖诶,笑死我了!”

“你還別說,折了腿也是個好福氣的,好歹還能給撈個縣裏的老師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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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咋就落她頭上了呢......”

剛走過那棵老樹下的雜貨鋪子,後頭響起了拖拉機哐當哐當快要散架的聲音,池小滿心不在焉地朝一旁讓了讓,然後,嘎唧踩了泡狗屎。

拖拉機灑下一路黑乎乎的煤渣揚長而去,池小寒好玩樣踩着煤渣滓哼着歌,一擡頭看見她親姐姐正擡着腳往人家遮蓋幹柴的雨布上使勁刮擦,邊刮邊念念有詞罵着什麽。

“咋了姐?”

池小滿側頭,明明早已出落得清秀的臉偏偏比狗屎還臭。

池小寒出生的時候她姐已經叱咤村子人人喊打,從小到大被剝削被恐吓被暴揍數不勝數,他自認能健康活潑長大全因生來身體強壯內心堅韌,當然也得益于他爹英明地在池小滿十五歲如日中天的時候果斷将她送進城裏念書。

所以現在的池小寒還是很怕他姐的,畢竟往日陰影猶在,于是池小寒一激靈拔腿就跑。

“爹!池小滿有問題!”

“啥?”池爸剛清理好那條肥魚,久蹲的眩暈感還沒壓下去就看見兒子火燒屁股一樣沖過來,“啥問題?咋了?”

“不對勁不對勁,心情好像特別特別差。”

池小寒擰眉,“不單是踩了狗屎那種差,好像是,好像是......”

好像了半天沒好像出來個什麽,池爸急了大步朝大路上趕,身後還跟着個又矯健又蹒跚的池老太,池小寒撓了半天後腦勺終于撓出了點東西,一砸拳頭大喊道,“好像是被我姐夫給甩了那種!對!八成是被甩了!”

不遠處池爸池奶奶齊齊腳步一頓,再一晃神的功夫池小滿就走到了跟前,低着頭拉着臉,一身喪氣。

池老太心中警鈴大作,上前又是摸背又是拉手的,一口一個“心肝兒”扔了遍地,許久過後池小滿才怏怏地擡頭。

“奶,怎麽辦?聞溪可能要被我害死了。”

“啥?”

一句話衆人心裏齊齊咯噔了一聲。

飯桌上池爸池媽池小寒埋頭扒米飯一聲不吭,相對稍微活躍一點點的池媽不動聲色以每一分半鐘一次的間隔往池小滿的飯碗裏夾菜,都是些補骨頭的好東西,夾完一縮手就匿了。

桌上池老太太端着一碗自家釀的谷酒若有所思啜了好幾口後悠悠道,“你和小溪,怎麽好上的?”

池小滿在堆滿牛筋牛腱子肉的大海碗裏擡頭,臉色蒼白,“之前他要跟別人好,我不讓。”

“然後呢?”

“然後......”池小滿的臉更白了,“在他辦公室鬧了場。”

池老太聞言沉吟了下又啜了兩口酒,“怎麽鬧的?”

池小滿嚼着毫無滋味的肉還沒開口,一旁支楞着耳朵的池小寒終于還是沒能忍住,話一出口,池爸池媽默默交換了個眼神,腦子裏噼裏啪啦電閃雷鳴。

“老姐!你玩的霸王硬上弓啊?!”

池老太太一碗谷酒見了底,白瓷碗底摔到桌上一聲悶響,霎時暴起狂揍弟弟的姐姐罷手了,嗡嗡直發電的夫妻消停了,池家最高統治者辭色俱厲,壁壘森嚴,“都當不知道的,這事兒我來想法子。”

池爸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被他娘一眼風掃過來,吸了大口涼氣頓時飽了。

“丫頭啊,都這麽大了,做事也要顧忌點啊。”

池小滿摸回自己的凳子,想到強行睡到聞溪家裏這事兒還藏着沒說頓時發白的臉頰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紅,紅過又開始惱了。

本來在大庭廣衆下砸了一張桌子雖然莽撞但也不至于把事态搞得這麽嚴重,偏偏早前那波色/誘壞了事,池小滿恨死自己這顆缺了百八十根筋的腦袋,教師村那是什麽地方?是平均一米一個人型監控攝像頭的龍潭虎穴啊......真是色令智昏......

“咱家小溪是個體面的,又是個老實的,你不安分人也不一定真會怪你,但......”

“咱?咱家?聞老師這就成咱家的了?”池爸打了個嗝磕磕巴巴舉手提問,“娘你是不是有點,有點那啥......”

“滾犢子!”

綜合樓一場意欲不明的會後,馬上又是一個兢兢業業的周一,聞溪印完五十多份試卷後慢慢地朝教學樓踱步。

杜老師最近很少過來蹭茶葉了,上個月在朋友那兒定的新茶囤得有些多,聞溪邊走邊反複檢查着手中的試卷,心裏想着回頭從家裏帶個大杯子過來喝茶。

剛跨過辦公室的門檻就見着幾秒前了腹诽了幾句的杜老師,委委屈屈坐在門旁的板凳上。

聞溪被眼角餘光裏一顆慢慢昂起的禿頭吓了一跳,手中試卷掉了半沓,杜老師看了看聞溪又看了看嘩啦嘩啦掉地的試卷,慢騰騰地開始撿,“小聞老師怎麽搞的啊?我老杜可一句沒瞎說的哦。”

“我知道不是杜老師。沒事的,原本也是瞞不住的。”

聞溪驚愕過後便也彎下腰去撿,杜老師好似有些不服氣,湊近了些,“這事兒其實說明白了也沒啥呀,咋就傳成那樣了呢?誰搞的啊......”

“小聞老師啊,池小滿也真是個腦殼硬的人還在學校就敢砸你桌子,要不是這事兒也不至于......”

“沒事,不提那些。”聞溪搖頭,“就是有一件事得拜托杜老師。”

“你說。”

杜老師站起身,聞溪要說什麽他大致心裏有數,原本歡天喜地的事兒突然有了些奇怪的失落感,于是忙趕在前頭添了句,“我本來就是有意想帶班的,這件事就別說什麽拜托不拜托,是你幫了我的忙才是。”

杜老師年逾四十,與小自己十歲的聞溪同年入職,一年教三個班的地理,因為各種機緣巧合一直沒能當上班主任,他壯志未酬不說,家裏還有個天天打麻将輸錢輸到腿發軟的老婆,老婆是親的,脾氣還是天大的,彪悍與脆弱結合體,打不得罵不得一天到晚靠錢哄。

杜老師一個單科老師能掙幾個錢?開補習班吧,誰樂意花錢補習地理?調年級吧,能力還是差點兒,上下打點吧,他天生瓢嘴,油滑過頭,雙商不足。

原本兢兢業業十年堅守崗位當個高一班主任也是可以的,然而并沒有機會,這個學校高一共十四個班,離退休最近的也還有六七年不止,幹等下去他老婆可能連兒子都會輸沒了,再說他自己也不年輕了,總不能剛薅上個班主任板凳還沒做熱乎就準備退休吧,起先還一直觊觎着聞溪,頭年還打過無數輪小報告來着,偏偏小聞老師是真的優秀到可怕,他無數次觀察暗訪發現,如今十五六的孩子們沒有一個不喜愛這種潇灑英俊又擅長以柔化剛的青年教師,于是,杜老師反複磋磨着自己的禿頭,在第三還是第四個年頭徹底打消了把聞溪撅下去的念頭。

誰知當他順應天命不作他想時,優秀到可怕的小聞老師突然說不帶班了,杜老師從上周五興奮到前一個小時。從校門口走到自己待的大辦公室走再慢撐死也就十分鐘,但一路聽的風言風語幾乎快要把老杜吹感冒,好不容易進了屋子,同辦公室的單科老師們比外頭咬耳朵的更加肆無忌憚,老杜壯志将酬的興奮一掃而空,他難得地開始同情起了聞溪。

雖然聞溪壓他一頭許多年,但好歹他倆還是有着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茶葉交情,小聞老師可從來沒嫌他消耗量大過的,再說了,全學校這件事他老杜才是最曉得內情的好嗎?畢竟他才是那個替聞老師帶晚自習打掩護的人啊。

“小聞老師你也真是的!教師村那種全是熟人同事的地方你怎麽也敢讓小池教練橫沖直撞的啦?這下好,全都在說了!我就不曉得你倆這是搞什麽鬼,那池小滿虎就算了,你還跟着......”

“好啦,沒事的,我會解決好的。”眼見杜老師的口水已經快要噴到眼鏡片上,聞溪忙揮着手打斷他。

“原本打算這學年結束了再說的,但現在這個情況估計不行了,我早上已經跟姜主任提了,要是沒別的麻煩,請杜老師務必盡心将這批學生帶完可以嗎?”

杜老師噎了一下,胡亂将剛剛無意識捏皺巴了的試卷一股腦塞到他手裏才開口,“那,那還用說!哪一次我教的課沒有你們班的?你班上孩子我都熟悉不會出錯,你不用操心......”

說到這兒老杜又頭疼了,“你趕緊操心操心自己吧的小聞老師诶!對了!池小滿,池小滿你得管住她,一定管住她!她那一張破嘴加臭屎缸子德行當心聽了什麽真跟人打起來!”

“嗯,知道,我會交代她的。”聞溪扶着額笑,好像什麽都不擔心,雲淡風輕得過分,末了還分裝了些茶葉笑吟吟地遞給了杜老師,“差不多了,馬上就要上課了。”

熱心同事杜老師捧着茶葉被請了出來後,暗覺事态危急打算親自出馬找池小滿探讨一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想起來今天周一,晚上有周考,專業老師從昨天開始就放假了......

下午數學課的時候,聞溪站在講臺前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他兀自搖了搖頭不去探究,黑板上依舊寫滿了漂亮公式,他一筆一劃,一字一句,蕭疏清舉,眉都不曾皺一下。

布置完作業聞溪夾着書回到辦公室,整個人砸進座椅将将舒出一口長氣,桌上的手機就亮了起來。

“小溪啊,快放假了吧?”

池老太太握着話筒,即便無人瞧見也笑得十分慈眉善目,“放了假來我們家吧,就當陪老婆子我過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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