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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天将将放晴了一天,傍晚時又下起瓢潑大雨,砸在車蓋上噼裏啪啦。
略顯匆忙吃過晚飯,池媽裝了一大盒煎好的雞蛋南瓜餅放進聞溪車裏,“這個好吃,你回去餓了就熱熱吃,勤快就再炒個青菜,比吃啥外賣都好......”
池爸一身黑塑膠雨衣,拍了拍車窗,“快走快走,一會兒天黑了路不好走。”
“別聽他的!雨大,路上慢點開。”
池小滿抱着手臂坐在副駕駛有些放空,聞溪點頭點得脖子疼,最後交代了句池小寒“好好寫題”才将車緩緩開出前坪,車輪卷起黃泥水漸行漸遠,池老太太錘了捶風濕腿,眼皮耷拉了下去,“這天......怕是真要發大水了。”
雨下了這麽長時間,村子裏的人說不上驚慌逃命但也都十分煩擾,家家戶戶地裏的東西都淹死了近大半,莊稼人靠地吃飯,水稻種子剛撒下去一個月,為了防止被淹壞,田埂出水口已經多開了十七八個,家裏人多的幾乎是每隔一兩個小時就得來個人瞅瞅,哪怕是在深夜,一望無際的稻田裏也有手電時時閃爍,四面八方。
果樹菜園子更不用說,有勞壯力的搭棚引水鋪煤灰,孤兒寡母老弱病殘的就只能看着辛辛苦苦栽下去的家庭花銷泡成一園子稀泥爛根。村裏的老少媳婦兒聚在一塊兒都是長籲短嘆,更不乏心疼得撲簌撲掉眼淚擦鼻涕的,往日能從村頭撒到村尾的瓜子皮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徹底消失了。整個白河村變得壓抑又沉重,似乎一塊浸水浸到飽和的抹布。
“早上守着的人說離洪線還有十好幾米。”池爸攏了攏雨帽,大步跨進雨裏,“我再去堤上瞧瞧。”
話音剛落,天際亮起一道閃電,如碩大樹枝割開陰沉沉的烏雲層,片刻後炸雷聲響,雨水持續撞擊車玻璃,嘩啦啦沖出層層疊起的水幕,聞溪盯着前路騰出一只手撸了把旁邊歪着的腦袋瓜,“怎麽了?一直不說話。”
話音剛落聞溪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笑意全沒了,他有些緊張地側頭看她,“是不是腿疼了?”
池小滿發了好一會兒呆,被聞溪弄亂頭發又憂心忡忡瞅了兩眼才愣怔怔地轉頭,“沒有,我在想池小寒高考還有多久來着?”
“一個月整,下個月的今天。”
“哦。”
池小滿繼續歪頭看着窗外,語氣有些恹恹,“這該死的雨,快些停吧。”
田徑場旁一幫孩子們已經陸陸續續在看臺底下掏空的訓練場聚集,三五成群地扯着亂七八糟的玩笑。聞溪撐着傘将池小滿送到門口時,整個散着濕黴味的訓練場突然安靜了,他們齊齊看向那端,灰塵起起伏伏的諾大空間,忘了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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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老師離開這個學校已經半年了,不管曾經如何細細碎碎放在嘴裏嚼巴,喧嚣的孩子們仍舊很快忘了這個清風霁月的男老師。他從高一那個長得賊帥的男老師變成教練背後的男人,就連池小滿喜怒無常時曾經那句“教練八成被聞老師甩了”也逐漸變成了“教練肯定剛跟她男朋友打過架”,不管老師是不是鐵打的,學生果然似潮水,曾經一度把聞溪當成未來擇偶對象模本的胖姑娘甚至無意識吸了吸鼻子。
聞溪沒有收傘,朝場內一群小呆瓜微微笑了笑後,俯下身湊到池小滿耳邊,“等下九點來接你。”
“嗯?”
池小滿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有些走神,此時更是反應了好幾秒才擡起頭來,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豆大的雨點在她瞳孔裏刷刷墜落,“接我?去哪裏?我明天還帶早訓呢......”
“去我家。”
聞溪抿着嘴,耳朵尖尖有些發紅,“明早再送你過來,可以嗎?”
“怎,怎麽會不可以吶?”池小滿回過味兒來頓時樂得滿嘴大白牙,踮着腳得寸進尺地去拍他的頭,“難得聞老師鐵樹開花!記得洗香噴噴等我哈......”
聞溪臉熱,人退了一步手卻沒忍住在池小滿鼻頭上輕輕捏了下,無可奈何嘆了口,“你啊。”
大雨滂沱,田徑場內那片矮茬茬的青草被砸得東倒西歪。
聞溪撐着黑傘慢慢踱步過跑道,片刻後又一節一節踏上濕漉臺階,天地間雨色與風鏖戰,滴答聲與腳步繳纏,泥水四濺卻仿佛分毫沾不上那人的褲腳,他一笑琅然,君子如珩,然後消失在一片蒙蒙中。
池小滿咂咂嘴回頭,身後不知何時潛上來排成排的腦袋吓了她一跳。
“瞅啥瞅瞅啥瞅?!別人男朋友有啥好瞅的!”
紮着麻花辮的姑娘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在心裏偷摸嘟囔的話一不留神就落了地。
“我咋感覺聞老師好像變年輕了些......”
池小滿抱着手臂睨了她一眼,眉梢吊得更高了,“你猜猜?”
孩子們轟地一聲散開,器材擺得整整齊齊的訓練場,一個個肅穆如等待閱兵。
池小滿一直有些陰沉的心情被聞溪三兩句話撥開了烏雲,可是一個半小時晚訓變得尤為緩慢,她捏着哨子頻頻看表,一分鐘看三次,東奔西跑的隊員們趁着教練心不在焉低頭的瞬間交換眼神。
“诶?你覺不覺得聞老師确實變年輕了些?”
“好像是有點,而且面色也好了些,我記得以前看上去蠻蒼白的。”
“可是為什麽?難道教練做得一手好飯菜?”
“不能夠吧......我感覺教練只會打架罵人,做飯不太符合她存在的意義......”
聞溪這個把小時卻忙得徹底淋濕了衣服,時間很快就走到了九點,停下車撐着傘匆匆忙忙朝田徑場那頭走時正好半路抓了只小落湯雞,“你幹什麽?為什麽不打傘?這麽大雨天還走這麽快也不怕摔着?”
“聞溪啊......”
池小滿擡頭,幾縷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上,“我剛知道,明天起學校所有男老師都要去江灣......”
“什麽?”
聞溪心下一緊不自覺皺起了眉,“去江灣幹什麽?出什麽事了?”
“洪,洪線,超了好多,快要過堤了......”
聞溪抓着池小滿的手,也不知誰有些抖,雨越下越大,四周時而有校服蒙着頭四處亂竄的學生,嘴裏罵罵咧咧這天。
“你跟我來。”聞溪拉着池小滿朝那頭小賣部旁一排空座椅走過去,聲音在雨夜淅瀝瀝中顯得尤為冷肅,“別慌張,先給你爸打個電話。”
頭頂搭着棚的塑料座椅上,池小滿握着手機面色凝重嗯嗯啊啊,聞溪拿出紙巾擦幹淨她額上臉上的水珠子又轉身去小賣部買了杯奶茶,“衣服都濕了,先湊合喝點熱的。”
池小滿難得不嬌氣抱着就開始吸拉,“我爹說消防武警到了幾車,村裏勞壯力也差不多都上堤幫忙堆沙包去了。”
“要現在回去嗎?”
“我爹不讓,要我老實呆着。”
池小滿不高興撅嘴,聞溪卻松了口氣正色道,“你去我家洗個澡睡一覺,我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啥?”
池小滿眼睛瞪得老大,黑漆漆的瞳仁映着頭頂燈光,“你能幫上啥忙啦?”
“家裏老人小孩都有,萬一情況不好我可以把他們接過來。”
“那,那那那你要過去幹嘛不帶我?”
聞溪笑了一下,那一笑似乎把所有不安都沖淡了許多,“你占座位。”
池小滿忽地鎮靜了下來,雨滴像是蹩腳的敲擊樂在塑料棚頂鬧得聒噪。
“其實好像是我緊張過度了點。”
她低下頭擡手去撓自己的眉梢,“我們住在江灣的見洪水見多了,哪家哪戶沒住過個把抗洪救災的武警的,你也用不着去,我爹說得對,大堤建那麽高這麽多年沒讓洪水沖過來,這回也一樣,何況這麽多人都......”
不等她碎碎叨叨完,聞溪已經站在檐下撐開了雨傘朝她招手,“過來。”
“聽話,過來。”
天河像是決了道口子,墨雲滾似地蓋住了整個頭頂,仿佛有什麽大難來臨,一切都驚慌失措。出租車急匆匆劃過,鋪戶忙着關門,又一陣風過去,街上的車子,燈光,行人,仿佛都被風卷走了,全不見了,只剩下樹葉随着風嘩嘩亂響。
那晚聞溪沒有回來,他握着手機站在大堤上,堤上人頭攢動已經将那身斯文好兒郎的襯衣長褲徹底污成了泥濘的黑黃。
“小滿,我可能要晚些回去了。你不用擔心,剛過警戒線,大家都在堆二道防線,我留一會兒幫幫忙。”
池小滿聽見那頭八方風雨,沸反盈天,她想要說些什麽,嗫喏了半天卻沒能張開嘴,聞溪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深一腳淺一腳踩着坑窪積水走到安靜些的地方輕輕喚她的名字,“小滿啊......”
“不用擔心,你先跟家裏通個電話。”他聲音輕緩,低沉又溫柔,“乖,別怕。我很快就回去。”
屋內燈火朦胧,白瓷杯中熱氣早已跑光,綠瑩瑩的細條茶葉躺在杯底,一動不動。
早前池小滿說過幾次喜歡的矮座小臺燈端到了玻璃餐桌上,絲綢般柔和的暖光下,是一束俗氣的玫瑰花,繞着更俗氣金絲線的花朵有些焉了吧唧,明顯是匆忙買下人家店裏賣剩的破花,一旁是一枚漂亮得讓人掉眼淚的戒指。
池小滿抹了抹臉拿起手機,撥號後聲音似是氣得有些發顫,“爸!你在哪兒?!”
這邊池家人因為一畝三分地或者多年來的僥幸心理執拗地不肯跟聞溪去縣城,進而直接導致他雨衣都沒穿一套就跑了,那會兒池爸在堤上已經搬沙袋搬得直不起腰,聞溪強硬地将他拽下來自己上去了。
“小滿快要吓哭了,這兒我來,您回去休息然後跟她通個電話安撫下她,省得她不聽話自己跑來了,她腿不好,我怕她磕着碰着。”
大雨滂沱中,他含笑說着,竟真将池爸哄了回來,彼時池爸将将醒過神,越想越覺得事兒不是這麽辦的,一家老老少少急得團團轉,池小寒幾次往外沖都被家人眼疾手快拉住了最後反鎖在屋子裏。
于是池小滿半怒半怨的聲音從話筒傳來時,池爸竟止不住陣陣心虛,“啊?在在在家啊在哪......”
“為什麽不肯聽聞溪的來縣城待兩天?”
“咱家有船啊閨女,再說了家裏頭那麽些物什件兒一時半會兒哪能搬得動,這洪水不一定下得來,剛我還聽人武警說了,這洪線撐死也就今兒一晚上,天一亮準退......”
暴雨像長了只力大無窮的手,咔嚓一聲推開原本留了條細縫透氣的窗子,一霎時風灌了滿屋子,淩厲的雨水席卷而來,池小滿側頭眨了眨眼,一顆淚落了地後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爸,你們真的好煩人吶......”
嗚咽聲斷斷續續穿過話筒時,池爸心跳到了喉嚨口,一旁扒着肩膀旁聽的池媽更是将手中搪瓷缸子摔得一連好幾聲叮當脆響。
“聞溪更煩人,他腦子是屎嗎?!”
“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廢物書生一個!瞎逞什麽能幹?”
“求婚就求婚,求完再走不行嗎?王八蛋!”
池小滿一邊穿鞋一邊嚎啕大哭,哭得心尖跟着巨顫,顫得生疼生疼。
時間像個沙漏,來來回回。
幾個月前,聞溪站在她面前,穿着鴉青色的大衣,揣了滿兜的金黃小橘子。
她撇着嘴笑話他,“啧!你個書呆子你不懂的!”
“我懂的。”
“不不不,你不懂!”
那天聞溪似是失笑,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我懂的,我的養父母就死在那場洪災。”
莫方莫方 放心,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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