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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車開到縣城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雨勢不停,村裏遭了洪澇,縣裏也跟着積了很深的水,往常一個小時的路程足足走了近三個鐘頭,不是這兒淹太深得繞道就是那兒掉了障礙物過不去,總之聞溪強撐着精神足足繞了縣城一個大圈才将車劃進教師村。

因為這破天氣整個小區裏只有車劃水的聲音,除了經常來串門的池小滿所有人都360度轉動着腦袋觀望,就連十年前來過兩次原本想裝出見過世面模樣的池爸也沒忍住啧啧了出聲,“啧,啧啧!你們這些當老師的也太摳摳嗦嗦了點吧,這些個破房子看上去比咱村還寒酸……”

可不麽,白河村多富庶啊,只可惜上天總是喜怒無常的,昨日魚肥果熟,五谷豐登,今朝一波洪水潑下去,多少年吃進肚裏的都得吐出來。

最底層車庫看那模樣估計今天要是把車給停進去,回頭怕是只能潛水開車門,于是聞溪果斷倒車往小區最裏頭開去,後面鐵圍欄那兒有個廢棄的球場,平日裏都當露頭停車坪使,聞溪記得那頭地勢要稍高些些,好不容易找了個位置,一群人抱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下了車,聞溪突然猛地想起什麽腦子一震,腳都不知道踢哪去了。

“诶?”

“诶——”

六個人十二只手,前頭幾人艱難地從大包行李後夠着脖子去瞧腳下雨霖霖的路,後頭池老太太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卷兒握着一把瓜子邊嗑邊吐跟着,池小滿回過頭正想提醒這個老太太注意點啥,正巧撞上身旁聞溪第三次蚊子哼哼一樣喊她。

“咋了?嗓子眼裏卡東西了?”

聞溪輕咳了一聲,蚊子哼哼聲稍微咬清楚了一點點,“你能不能想想法子把大家拖個兩分鐘?我,我先上去……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收……”

“啥玩意兒?”

“桌子上那些東西還沒收拾呢……一會兒都看見了我多不好意思啊……”

池小滿看着聞溪紅得辣椒一樣的耳朵,足足看了十好幾秒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哦!”

于是聞溪頂着雨嗖一聲跑了,留下後頭一衆人騰不出手撓後腦勺,池小滿吃吃地笑着說,“聞斥候先去前頭探探路,咱們慢些走。”

“诶——我說最後頭那老太!您老那口袋兜是有多能裝?這都嗑了一路了,嘎巴嘎巴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後頭跟着只齧齒獸呢!再說了,回頭假牙嗑劈了誰給你換去吶?我爹那摳嗦樣兒瞧不見吶您?”

池小滿停下腳步搞事,然後被砸了一臉瓜子皮夾口水,別說兩分鐘,一天她都有本事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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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溪跑得風雲變色,一口氣吭哧吭哧竄上了六樓,然後在摸到門的那一刻,先前那持續了二十多個小時的高強度運動後遺症像是被人一榔頭從天靈蓋敲下來,天旋地轉加手腳發軟,要不是門把手握得緊,他八成就一頭栽下頭去了。

池家老小磨磨蹭蹭哎喲哎嗨爬上來時,聞溪已經收拾完畢正燒着水準備泡茶,聽見動靜他又迅速洗了個冷水臉醒神。

常年空洞得發澀的老房子突然擠得滿滿當當人聲鼎沸,好不容易得救的小黃狗撅着禿毛屁股上蹿下跳汪汪汪,池小寒剛蹬了一只鞋就趕忙追着瘋跑,“诶!等會兒等會兒!不許拉屎不許拉屎!敢拉在這兒晚上一鍋炖了你信不信?!啊啊啊啊啊!”

驚聲尖叫時恰恰好就踢翻了小黃狗拼死逃離的那只大鐵桶,生機勃發滿大地。

聞溪看着滿地黃狗母雞水鴨大白鵝,差一秒就要昏過去。

然而,池媽作為一位精明能幹、秀外慧中,除了幹不過家中八十歲老太婆,走遍全村所向披靡的王者女性,她精準地抓住了這一秒。

幾乎是一瞬間,聞溪目睹了剛剛還日天日地的走獸被結結實實綁在了廁所門口三步活動區域,池媽拖着一衆家禽的脖子砰咚幾聲扔進了廚房,爾後她摘下頭頂兩根雞毛還是鴨毛,羞澀地坐在一邊喝起了茶,再然後,池爸拿着菜刀掂了掂,殺氣騰騰地拉上廚房門……

聞溪沒能暈過去,但是他有點想暈過去。

一旁池媽溫柔道,“小聞啊,忙活了一宿又是扛沙袋又是淋雨還開了這麽久的車,身體肯定扛不起,趕緊去屋裏頭睡會兒,吃晚飯我再叫你哈,咱晚上的炒雞啊炖水鴨啊都可好吃了,又下火又驅寒,保管一會兒把你精神頭都給補足了……”

他乖巧地連連點頭,環顧四周,他覺得自己可能要去睡樓道了。

池小寒給小黃把完屎尿終于蹬掉了另一只鞋,四仰八叉滾到了沙發上,過了一小會兒聞溪遞茶過去時人已經打起了均勻的呼嚕。于是聞溪走到另一旁正往池老太太風濕腿上拍膏藥的池小滿身邊挨着她坐下,腦子裏混混沌沌一大團。

池老太太擡起手在他肩頭摸了兩下,“辛苦了啊小溪,要不是你,咱們這會兒還不知道上沒上車,上了車也不曉得會被折騰到哪兒去,我這把老骨頭喲……”

聞溪敏銳地聞到老太太手心香噴噴的葵瓜子味兒。

“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反倒還拖了這麽久時間,原本是想昨晚就把你們接過來的,結果……”一想到昨天半夜裏,周遭洪水洶湧泛濫,玉蘭樹下強行一道風花雪月,并且還被池家父子抓了現場,他就慚愧羞惱到想要自殺。

于是他橫了一眼身邊的池小滿,後者迷迷瞪瞪拍完膏藥正好抓了個眼尾風。

“诶?”

“怎麽回事?”池小滿挑眉,“你剛剛是不是瞪了我一眼?”

“沒有。”聞溪啞着嗓子,“你剛睡着了,做夢呢。”

“你們都休息會兒,我出去附近找找酒店賓館什麽的。”

老房子三室一廳,除了聞溪睡的卧室,剩下一間改了書房,一間堆成了雜物間。池家老小加上自己六個人外帶一只狗,住肯定是住不下的,于是聞溪果斷穿鞋,然後被屠殺完家禽剛出廚房門的池爸拽住了手臂。

“外頭那麽大雨你幹啥去?”

“我去找酒店,家裏住不下。”

“咋住不下了?不三間房麽,兩人一間整好!”池爸算術精良,一錘定音。

“可,可是只有一張床……”聞溪有些不好意思,“另外兩間房也都一直沒怎麽打掃……怪我平常拖沓沒有準備,現在得趕緊去訂酒店,村裏的人都送來了縣城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安置的,萬一晚了訂不着就麻煩了。”

“小聞啊,咱們大家夥兒算是一家人了吧。”

池爸摘下圍裙扔給餐桌上啜茶的池媽,示意她去做飯後大剌剌拍他的肩膀說道,“我那個糟心閨女你現在是不要也得要,沒得後悔了!”

話題跳躍詭異,聞溪半截話卡在嗓子裏,他不太清楚是自己累劈叉了聽錯了還是池爸累劈叉了在說胡話。

“小聞你這個人呢,我差不多已經了解了,斯文體面是個好郎婿,那說出去咱村哪個不說我家池小滿走了狗屎運的?”

池爸越說越活泛,他一點都不在意聞溪意思的‘拖沓’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在是一個頻道,“我也知道你一個人長大,這麽些年一直在學校教孩子也沒接觸過什麽世故,所以你自己個兒關上門過得埋汰了些我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個大老爺們兒嘛!哪能裏裏外外都搞那麽精致的是不……”

聞溪臉頰越聽越熱,腦子裏一大坨漿糊,作為‘狗屎運’的本尊急切地想要解釋,他根本不埋汰,他就是裏裏外外都很精致,他只是一個人睡覺用不着三張床而已,僅此而已。

可是聞溪天生講慣了禮貌,池爸只要一個字沒說完他都會硬着頭皮聽下去。

池爸很滿意他洗耳恭聽的态度,示意他在餐桌旁一起坐下,從“大丈夫不拘小節”到“一家人最要緊是齊齊整整同個屋檐”,再從池小滿是個糟心玩意兒說到他多年含辛茹苦,又從多年含辛茹苦說到如今謝天謝地有人接手這糟心玩意兒……

後來池爸還嚴肅地警告了聞溪一頓,說村裏頭那些人沒幾個好東西,瞅着他家招了好女婿個個都卯着勁兒大嘴巴添亂。所以,無論如何聞溪都可以随便上人人家吃便飯喝粗茶,因為誰家都有閨女,而且個個都比池小滿好……

池爸揪着難得的機會時而痛心疾首時而感恩戴德,時而聲色俱厲時而笑得開懷,唾沫星子漫天亂噴。

看着好像一點都不累的未來岳父,聞溪一邊扯着僵成硬紙片的笑容一邊點頭點到脖子抽筋,他再次感覺離昏過去還有一秒。

最後炖雞的香味從廚房飄了整個屋子時,池爸終于想起了什麽般回答了幾個小時前那個早已被遺忘的話題。一定是他累劈叉了,聞溪想。

“不去酒店!費那錢幹啥?我們帶了鋪蓋就是來打地鋪的!”

“啊?”

措手不及的一頓靈魂溝通與猝不及防的話題回歸讓聞溪最後只能撐着桌子勉強站起身來,客廳睡了滿沙發,方向姿勢各有不同,呼嚕聲層層疊起一個比一個大。

你們說怎樣就怎樣吧,都行都行。

一頓不上不下約莫下午三點半的不知午晚的餐上桌了。

油厚肉肥,蔬鮮味美,香得嗆鼻,聞溪上次吃飯還是二十四小時前,很餓,但是不太想吃。

其餘人似乎也都累得厲害,池小滿在海碗裏一筷子準确搶出雞腿時甚至都沒有睜開眼,就連剛剛紅光滿面侃侃而談的池爸呼吸也變沉了,聞溪胃裏難受,掙紮了一會兒抱歉道,“對不起啊,我真的再吃不下了。”

池老太太關切地瞧了瞧他,舉在半空中的筷子轉了個彎,一大塊肉掉進另一邊池小寒的碗裏。

“八成是累壞了又餓過勁兒了,別吃了,先去歇着,餓了再給你熱了吃就是。”

聞溪滿懷歉疚地下桌後,池家人也很快陸陸續續吃完了,雖然大都沒什麽胃口飯桌上居然也沒剩多少飯菜,聞溪抱着茶杯子歇了會兒後站起身,誰知半個字沒吐出來又被池爸頭也不轉堵得嚴嚴實實,“我們哪兒也不許去,你去洗洗然後等着!”

“哦。”聞溪應聲,在小黃堅持不懈地刨門下洗了個澡。

池爸池媽都是手腳十分利索的樸實人,聞溪的頭發還滴着水,另兩間屋子就已經收拾了出來,三張地鋪平平整整看上去一不硌背二不怕涼,聞溪突然覺得池家人出門非要卷鋪蓋的習慣其實也蠻好的。

池老太太和池媽擠唯一的床,床下地鋪是池小滿的地盤,原先随便亂放的雜物清到了陽臺堆着,房間加鋪蓋歸了池家父子。

剩下小書房,自然就是聞溪的了,那張地鋪還是上回池小滿過來寄宿時拿出來的。

他有點感動,感動得有點想哭,畢竟他以為今晚八成是要跟池爸睡。

“怎麽?不樂意自己個兒睡?”池小滿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後,嘴裏還咬着根茶葉埂,“要不我陪您?”

“不了不了,謝謝。”

那一晚聞溪睡得香甜,胃裏是食物,家裏是濃濃的煙火氣。

明天有點事請,更新會比較晚點,建議好好睡覺後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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