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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洲

Chapter 37

女人名叫葉岚秋,阮綠上次見到她,是在五年前,阮淮東的葬禮上。

正是那個時候,阮綠才知道爸媽早已離婚,只是為了她,選擇沒有公開,而葉岚秋正是阮淮東當時的女朋友。

阮綠絕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和葉岚秋再次相見,旁邊還站着梁辰洲。

“五年前,我們的阮大小姐害死自己的親生父親,離開源江市,現在還有臉回來?”

葉岚秋一字一頓,聲音尖銳如刺刀清晰入耳。

梁辰洲下意識握緊阮綠的手,冰涼的觸感無限蔓延開來。

阮綠并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尤其梁辰洲面前和葉岚秋發生正面沖突,她表現得十分淡定,沖葉岚秋微微一笑:“最近天幹物燥氣溫又高,您不妨去樓下超市買盒冰淇淋降降火,錢不夠我報銷。”

不想再理會葉岚秋,阮綠對梁辰洲說:“我們走吧。”

葉岚秋顯然是有備而來,拽住阮綠的手臂說:“你以為去國外待了幾年就能洗去深重的罪孽?阮綠,像你這樣自私的人應該去給你爸陪葬!”

葉岚秋的聲音尖銳高昂,經過的路人紛紛襲來異樣的目光,阮綠抿唇,微微低頭,原本做足的心理建樹盡數坍塌。

梁辰洲挪開葉岚秋的手,把阮綠攬在懷中,目光如炬,“這位女士,請你自重。”

葉岚秋現任丈夫身處地産行業,她自然知道梁辰洲的名字,而且她和梁總一起參加過一個飯局,不過照目前的情勢狀态看,梁總好像并沒有認出她來。

也是奇怪,梁總是怎麽和阮綠這種掃把星勾搭到一起的。

不比剛剛盛氣淩人,葉岚秋的态度變得平和:“梁總,您貴人多忘事,我們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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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辰洲完全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位貴婦人,葉岚秋主動解釋起來:“我先生是安盛遠。”

安盛遠這個名字梁辰洲并不陌生,原本是嘉禾地産海外分公司總經理,三個月前調回國,成為嘉禾地産總裁。梁辰洲和他吃過一次飯,的确,那次他太太也來了,全桌只有梁辰洲一只單身狗。

不過別人的太太,梁辰洲覺得自己不記得再正常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任何歉意,而是說:“安太太,我和綠綠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梁總,以您的身份地位,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千萬別被阮綠這顆煞星蒙蔽了雙眼,表面上乖巧可人,誰知道背後會不會耍什麽手段把你害得家破人亡,畢竟,她讓自己的父親慘死,而她卻好好活在這個世上——”

梁辰洲深邃的雙眸裏滿是滔天的怒火,打斷葉岚秋,冷言道:“我認識綠綠的時間比你長,她是這樣的人我知道,用不着你告訴我。奉勸安太太收斂自己的言行,周圍有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傳出去有損安總形象。”

沒等葉岚秋回應,梁辰洲帶着阮綠快步離開。

阮綠的手比之前更加冰冷,神色凝重,目光空洞,臉上沒有任何血色,像丢了魂似的。

車裏,梁辰洲幫阮綠系好安全帶,擔憂溢于言表。

他清楚,葉岚秋剛剛那番話擊中了阮綠的命脈,而他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不讓她有任何異常行為産生。

車載音響裏循環播放阮綠偶像的歌,都是歡快的曲風,遇到悲傷的歌梁辰洲會選擇直接跳過去,怕阮綠觸景傷情,胡思亂想。

阮綠一路上保持沉默,腦袋裏全是五年前爸爸去世前後的生活畫面,雜亂無章放映,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如果那個雨夜,她沒有給爸爸打電話,爸爸就不會焦急趕回來,更不會把油門當剎車,開着車沖進河裏……

當阮綠趕到醫院,得到的是爸爸搶救無效的噩耗,世界頃刻間坍塌,整個人像墜入無止境的深淵中,以至于之後的五年,只要想到爸爸,她就會陷入無止境的愧疚和自責中。

爸爸葬禮上,葉岚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阮綠,你這個殺人兇手,天煞孤星!”

如果有把刀,那麽葉岚秋一定會刺向她的心髒,毫不手軟。

珑庭雅墅。

梁辰洲一手推開黑色鐵門,另一只手牽着阮綠走進來。

庭院裏燈光明亮,木制圍欄前,夏花絢爛開放,美不勝收。

角落裏有一個小型跌水景觀,水聲淙淙,悅耳又動聽。

庭院雖小,卻做得很精致,阮綠知道,梁辰洲一定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力求每一個細節都做到極致的美感。

屋子裏比阮綠想象中空蕩得多,漫無目的環視一圈,茶幾、沙發、餐桌上都沒有多餘的物品,難怪梁辰洲去她家的時候忍不住幫忙收拾,作為處女座,習慣使然,眼裏容不下一點雜物。

來到梁辰洲家,阮綠的情緒比之前平穩很多,她竭力轉移注意力,把腦海中的畫面擦去,幸而有梁辰洲在,幸而他可以聚集她全部的目光。

梁辰洲家很少有人來,趙骁作為他的鄰居來送過餃子和馄饨,楚昀澤偶爾來找他喝酒,還有梁思悅,和她媽媽吵架都會過來和他傾訴,至于阮綠,她的到來的确意外,原本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不過小丫頭既然提了這個要求,他當然會如她所願。

“要不要上樓參觀一下?”梁辰洲問道。

阮綠點點頭:“我想去看看你的畫室。”

梁辰洲說過,如果有自己的房子一定會準備一間畫室,四周都是落地窗,白天陽光輕輕淺淺灑進來,夜晚可以欣賞璀璨浩瀚地星空,美好的畫面浮現眼前,阮綠當即補充道:“再養只貓吧,你畫畫,我在你旁邊撸貓,這樣的日子,想想就很令人激動!”

那時的阮綠,常常會暢想和梁辰洲在一起的未來,比如畢業後就去領證,住一起以後養一貓一狗,生兩個孩子,以及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要相親相愛一起走下去。

她的藍圖裏,從來沒有分手和不告而別,可是意外總會在不經意間悄然而至。

阮綠跟着梁辰洲來到三層。

三層是個空間很大的閣樓,屋頂斜向下,因為房屋結構的關系,落地窗只能開到三面。

不比樓下的空曠,畫室裏堆了很多繪畫用具,采用藝術又複古的裝修風格,很符合梁辰洲本人的氣質。

畫作的成品和半成品也有很多,有些用畫框裝裱好放在牆邊,有些直接堆放在儲物桌上。

對梁辰洲而言,喝酒是麻痹神經最好的方式,那麽畫畫就是在這份麻痹裏找到慰藉的另一種方式。

在阮綠看不見的保險櫃裏,一疊畫紙畫滿了梁辰洲的思念,想她的時候他就會畫出她的樣子,只可惜心不靜,畫出來的大多是殘次品,索性存放起來眼不見為淨,擺上臺面、阮綠正在翻看的那些,足以體現他的真實水準。

阮綠欣賞梁辰洲的畫從來都是冒着心心眼,眼前彈幕都是“哇,好厲害”、“媽媽,這個人我好想嫁”、“民政局自己走過來我要和他結婚”,而現在,時隔多年再次看見他的作品,鼻子忽然發酸。

在法國的時候,無數個夜晚她都悲觀地想,也許她和梁辰洲再也不會見面,或者見到了,他的身邊也有了別人。

她親手把他推遠,其實已經沒有資格再出現在他面前,可是她很想他,所以毅然決然從法國回來。

在飛機上,她告訴自己,如果梁辰洲身邊有了別人,那她一定不能再打擾他,換座城市開始新的生活,如果沒有,她一定要告訴他,她從未停止對他的想念。

對于現在的結果,阮綠無疑是慶幸的。

“梁辰洲,你的畫畫水平好像比以前退步了。”阮綠指着一副水彩夜景畫說,“你看這座橋上都沒有人,沒有人的橋怎麽會有靈魂呢。”

“……橋是遠景。”梁辰洲無奈道。

阮綠不理會梁辰洲,手指輕輕點向橋的一端說:“這裏應該畫個女人,比如像我這樣的。”緊接着,阮綠的手指又劃向橋的另一端:“這裏再畫個男人,你長得好看,就用你的自畫像好了。”

梁辰洲覺得,阮綠似乎要給他講個什麽故事,洗耳恭聽道:“然後呢?”

阮綠:“他們曾經是很相愛的情侶,可是後來女人卻離開男人逃到異國他鄉。經年再遇,男人和女人站在橋的兩端遙遙相望。離開的這幾年,女人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男人,她回來找他,可是卻不知道男人心裏還有沒有她,她害怕打擾他現在的生活,怕自己的到來會給他帶來負擔,站在橋頭躊躇不前,其實心早就飛到那端去了。”

聽出阮綠的潛臺詞,梁辰洲淡笑道:“男人沒有說出口的是,這些年,他一直都在等她回來。”

時間的分量太重,我們無法去追溯和彌補那些遺憾,既然這樣,不如重新開始,像從來沒有分開過。

阮綠側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梁辰洲,臉頰貼在他的胸前喃喃道:“梁辰洲,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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