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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時塵安總覺得靳川言不一樣了。
他是個勤勉的皇帝, 白日不是泡在文淵閣會見大臣,就是在暖閣批改奏折,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任何享樂的痕跡, 每日除了政務就是政務。
時塵安偶爾會想起他午夜間那些不為人知的呓語, 這時候她總會出神地停下筆看着靳川言認真的側臉。
關于那晚的事,時塵安終究沒有問出口,小鄭走後, 劉福全另外撥了個宮人來伺候時塵安,好巧不巧, 正是與她同時入宮的宮女, 現在已改名叫寒月了。
時塵安見到她時臉上還有些尴尬, 倒是寒月很自然地跪下來與她請安, 叫了她聲‘姑娘’。
時塵安的身份尴尬, 不是妃嫔, 也不是公主,卻也不是宮女,因此只能喚她聲‘姑娘’。
時塵安彎下腰, 想叫寒月起身,忽然似有所覺,她偏過頭,靳川言正吃着茶看向她這兒, 眼神帶着點玩味的笑, 時塵安的手就縮了回來, 直起身, 頗為不自然地道:“你起來吧。”
寒月起身, 靳川言方才道:“你退下。”
于是寒月退了出去。
靳川言放下茶盞走過來,手按在她的肩頭, 笑道:“好姑娘,做得不錯。”
時塵安轉了臉。
太醫來給時塵安檢查傷勢,她每日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腿傷恢複得不錯,太醫給她拆了夾板,吩咐她每日走動半個時辰,慢慢恢複。
時塵安聽了進去,就和寒月說了,寒月一臉為難,原來暖閣裏并沒有時塵安的衣服。
暖閣裏地龍鎮日燒得暖,她每日只要穿寝衣即可,偶爾要披件外衣,也都是拿靳川言的氅衣。
那些象征着帝王至高無上的龍紋披在了一個個小小貧女身上,他卻不覺得有絲毫的僭越,反而很喜歡看她穿他的衣服,也就沒有人想起要給時塵安準備衣服了。
但現在太醫說了要時塵安每日走動半個時辰,時塵安就要遵守醫囑,雖說暖閣裏也可以走動,但時塵安也差不多在這兒悶了一個月,實在難受,她想出去。
因此,她借此機會和靳川言提了請求,她的想法極其簡單,她和靳川言說豹房的廂房裏還有半箱籠冬衣,讓寒月取過來就是了。
靳川言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他說:“不行,那些宮裝都太醜了。”
時塵安莫名,宮人是伺候皇帝的,他若嫌宮裝醜,礙着他的眼睛了,早可叫尚衣局改了,哪裏還能等到此時來挑時塵安的毛病。
時塵安覺得靳川言在找茬,靳川言卻一掃白日積累下的疲憊,忽然振奮了些,讓劉福全去把尚衣局掌事的姑姑叫來,要給時塵安做新衣。
時塵安見他要大動幹戈,忙阻攔道:“那些冬衣奴婢不曾穿幾次,棄了可惜,何必要裁新衣。”
靳川言打量着她的嫩臉粉頰,道:“它們不襯你。”
時塵安一怔,她才知靳川言為何嫌冬衣醜。
兩個掌事姑姑來得快極了,一個拉起屏風給時塵安去量身,另一個恭敬地拿筆記錄靳川言的要求。
靳川言說得慢,他總要在腦海裏想一想給時塵安穿上各色衣服能俏麗幾分,他才好下結論。
也因此,他可以輕易地聽到隔着屏風傳來的輕聲細語,姑姑報了個數字,原本靳川言還沒感覺到什麽,偏偏時塵安極為害羞地請求姑姑:“姑姑,我幫你記,你別說出口。”
靳川言才反應過來那報的是什麽數字。
他想到夜裏睡覺時總能抱到的一團綿軟,雖然極力想誇贊自己特別會養妹妹,都能把一個瘦小的幹果養的皮薄肉嫩汁水飽滿,但靳川言一本正經的嚴肅面容下,耳朵尖尖依然克制不住地紅了。
掌事姑姑拿着筆,困惑地擡起頭,不明白素來殺伐果斷的帝王為何在給姑娘挑衣這件事上久久下不了決斷。
過了好會兒,靳川言方才道:“裁紅衣,她皮膚白,穿紅會很好看。”
掌事姑姑道:“陛下喜歡怎樣的紋樣?”她翻開一大本冊子,書裏的每頁都用畫筆畫着圖文,下面注明紋樣名稱。
靳川言接過,那心思卻是專注不了,總要分一半到屏風後,直到時塵安量完衣,他還沒挑明白,于是為了掩飾,他故作鎮靜地把冊子遞給時塵安:“我選了幾樣,你瞧瞧喜歡什麽。”
時塵安挑不明白,還是掌事姑姑幫忙做了決定:“姑娘年輕,挑幾樣青春活潑的紋樣就好。”
時塵安道了謝。
掌事姑姑走了,靳川言喝了兩盞熱茶,仍覺得這暖閣待不住,他起身要擺駕,劉福全看着核桃大小的懷表上,指針都快指向了子時,他覺得頭疼。
“這麽晚了,陛下要去哪裏?”
他說着,眼風掃向時塵安,想讓這位小祖宗給個暗示,好讓他明白靳川言這個大祖宗究竟半夜在發什麽瘋。
靳川言也有點懵,他只覺暖閣待不住,但要去哪兒,他确實是沒想好,倒也不是不可以說去禦花園散步,但這個時間,外頭還飄着細沙一樣的雪子,若去了禦花園,怎麽瞧都像個神經病。
靳川言想了會兒,覺得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被扣上神經病的帽子,于是他決定苦一苦他的臣子們。
“讓大臣去文淵閣候着,朕有政事要議。”
*
新裁的衣服很快就做好了,如靳川言所說,時塵安雪膚冰肌,穿了紅,就襯得她膚色軟豔嬌嫩,格外好看。
新衣到了,首飾自然也如流水般送進了暖閣。
原本暖閣的妝臺的幾個抽屜和匣子都是空的——皇帝的冠帽另收在別處,妝臺上只放着梳子和順手就用的素簪——現下,倒全被時塵安的首飾給塞滿了,反而擠得靳川言的東西沒地放了。
時塵安還記得靳川言說的國庫緊張,因此格外受之有愧,不肯接,靳川言聽了很奇怪:“我私庫裏的東西關國庫什麽事?”
他取了枚滴水紅寶石的耳環,那寶石紅如鴿子血,銀鏈在燭光下閃爍若星辰,他覺得襯時塵安極了。
——他很喜歡這個耳環,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由衷覺得他私庫裏的石頭沒白藏。
他放在時塵安的耳朵下比劃,目光卻被時塵安細嫩的耳垂吸引,雪白的肌膚上連絨絨的毛發都十分清晰,可愛無比。
他看了會兒,道:“你沒有打耳洞?”
時塵安“嗯”了聲:“小時候阿娘想用針給奴婢戳開,奴婢怕疼,哭得很厲害,阿娘便作罷了。”
靳川言忽然就舍不得時塵安打耳洞了,他把耳環放回了妝奁盒子裏,看了會兒,才道:“叫他們拿去改改,看看有什麽辦法不打耳洞就能讓你把耳環戴上的。”
時塵安将靳川言一閃而過的疼惜盡收眼底,她低頭捏了捏依舊完好無損的耳垂,沒說話。
時塵安穿上新做的暖和的冬衣,一月一來頭回走出暖閣,來到這琉璃世界,她看着白雪壓在黃瓦紅牆上,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是不是快過年了?”
寒月道:“過了臘八就是年,明日就是臘八節了,确實快要過年了。”
時塵安駐足半晌,深深嘆氣:“我這一年過得當真是大悲大喜。”
八月之時,她還是開明縣一個飯都吃不飽只能被家人賣掉的孤女,後來進了宮,做了宮女,被人陷害,又莫名得了親睐,雖沒有主子的名銜,但現在過得和主子沒什麽兩樣。
如此算來,竟然只是區區四個月的事。
寒月笑道:“這宮裏登高跌落都是瞬間的事,姑娘且以平常心待着吧。”
時塵安瞥了眼寒月,不得不說,寒月說出的話比小鄭要讨喜很多。
積雪深厚,時塵安的腿腳還沒好利索,只能勉強靠着寒月的攙扶在未央宮走,未央宮裏有更多熟悉的面孔,其中不乏之前跟着桃月奚落過時塵安的,現在看到她更是誠惶誠恐。
時塵安也不為難她們,只當沒看到。
她走了會兒,卻聽到宮門外有人叫她:“時姑娘。”是陌生的聲音。
時塵安回過頭,看到一個陌生的有些年紀的嬷嬷,梳着幹淨的發髻,穿着藍白的冬襖,跪在了未央宮前。
她額頭上有磕出來的血跡,已經被冷風吹幹,結出了冰碴子。
時塵安沒有立刻走過去,而是問寒月:“這是誰。”
銀姑不是頭天跪在這兒,靳川言明知時塵安出來走動是能看到銀姑,卻沒有下令說要瞞着時塵安,反而讓劉福全多次暗示她,時塵安日後是要在宮裏長住的,有些事不必瞞着她。
寒月便覺得這事可以和時塵安說。
因此她回道:“是在太後跟前伺候的銀姑。”
時塵安聽到太後心裏就不大舒坦,她‘哦’了聲,沒動。
銀姑見時塵安遲遲未動,她卻不敢起身,只能膝行,可是大雪積深,用腳走都深一步淺一步,膝蓋走更是天方夜譚,她勉強行了一步,整個人就以極其狼狽的姿勢趴在了雪地裏。
時塵安有些看不下去,讓寒月扶着她往宮門走了幾步,卻仍沒有跨過那條門檻,就這樣隔着些距離問她:“你找我有什麽事?”
她沒問銀姑怎麽認得她,這事問了沒意思,只能進一步佐證她被含冤拉入慎刑司的時候,太後就是要她死。
時塵安冷着臉,銀姑卻還得腆着臉,向這個太後曾經處心積慮要弄死的小宮女低頭求情。
“時姑娘,求求你,救救太後。”
時塵安聽到時候愣了一下,繼而有些羞惱,當真是被靳川言嘲諷對了,她這菩薩心腸果真是聲名遠揚了,任是一個害過她的人都能腆着臉來求她饒恕,都覺得她能輕易饒恕她們。
時塵安冷冰冰的板起臉來:“抱歉,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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