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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昨夜，辛若辰睡得極淺，加上夢魇不斷，半夜醒來好幾次，窗外蒙蒙亮的時候，恍惚間要睡過去，只是她剛阖上眼，葉思琪手持水果刀，面部扭曲，刀刃在滴血的畫面，就浮現在她的腦海裏，驚得她渾身冷汗，再次從夢中驚醒過來。

這樣一番折騰，她是再也睡不着了，抹了一把額頭上細密的汗，她掙紮着倦怠的身子，從床上撐起來，進浴室沖澡。

浴室洗手臺上，挂有一張梳妝鏡，正對着門。辛若辰一腳踏進浴室，就看見了鏡子中的自己。鏡子裏的自己，臉色慘白，兩眼無神，似乎難以聚焦。由于昨夜近乎一夜未眠，她眼皮底下，出現很明顯的一圈青黑顏色。

這幅模樣，宋逸見了，該要擔心和自責了。昨晚，宋逸為她擋了那一刀，卻仍舊懊悔地不停跟她說抱歉，責怪自己沒能照顧好她。

待沖好澡，辛若辰就給自己臉上塗了細細地一層粉底，在兩側臉頰撲了點粉色腮紅，然後用厚厚的遮瑕膏，把黑眼圈遮蓋住，最後将一頭長發紮成馬尾。這樣簡單修飾過後，她的臉，瞬間提升了亮度。

她對着鏡子扯出一張笑臉，覺得臉色好看多了，才走出浴室。

辛若辰下樓買了三份廣式艇仔粥，留下一份給辛子睿，帶着另外兩份去了醫院。

宋逸和葉思琪的病房緊挨着。辛若辰經過葉思琪病房的時候，停在窗前，往病房裏面看了一眼。葉思琪看樣子還在熟睡，身體背對着窗戶，全身圍裹着厚厚的被子，像一條冬眠的蟲子。

她立在窗戶半響，最終沒有進去打擾，掉頭輕輕推開了隔壁宋逸的病房。

這邊的宋逸已經醒了，他半躺在病床上，臉上沒有什麽血色，嘴唇幹燥發白，透露着虛弱。在擡頭見到辛若辰以前，他眉頭緊鎖，也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病床前的宋媽媽跟他說了些什麽。

辛若辰扯了扯嘴角，提腿邁進病房，跟宋媽媽打了聲招呼。

坐在病床椅子上的宋媽媽，順着她的聲音扭過頭來，打量着她的臉。這一次，宋媽媽見到她，沒有了以往高高在上的戾氣，反倒笑着回應她。

宋媽媽的态度，可謂是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雖然覺得不适應，但現在的辛若辰，實在沒心思探究這個中原因。

宋逸見到辛若辰後，似乎心情大好，盯着她手裏的早點，頗感興趣的問她，“給我帶了什麽好吃的？”臉上盛滿期待，像極了饞嘴的小孩。

辛若辰笑着走到他身邊，“當然是你的最愛，艇仔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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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媽媽借口去吃早餐，離開了病房。病房裏，只留下辛若辰和宋逸，兩個人竟一時無言，只有辛若辰一口一口地喂宋逸喝粥。

一份艇仔粥，宋逸喝了一半，就推開說飽了。換作平時，他一定意猶未盡地說可以再來一碗。辛若辰沒有堅持，将剩下的部分蓋上，等他餓了再吃。

宋逸看着桌上另一只保溫飯盒，眉頭又不自然地蹙起，神色有些憂心。

果然，辛若辰說，“聽隔壁有動靜了，應該是思琪醒了，我把早餐送過去給她。”

宋逸伸手抓緊她的手，辛若辰将他的手握在手裏，彎了彎眉眼，眼波明亮，淡定地安撫他，“不會有事的。”

辛若辰提着保溫盒，正準備走，這個時候，宋媽媽恰巧進來。

宋媽媽臉上堆滿笑，“若辰，這麽快就要走了？不多陪陪宋逸？”

辛若辰扯扯嘴角，“我去一趟隔壁，很快就回來。”

“哎唷，她現在除了她哥，誰都不認，你看，她把宋逸都傷成這樣了，你去了，她還不得瘋得更厲害？”

昨天離開醫院前，辛若辰咨詢過醫生，醫生表示，這種時候，能避免刺激葉思琪，就盡量避免。畢竟，她的症狀才剛剛出現，只要做好保護工作，配合醫生治療，恢複的可能性很大。這也就是為什麽沒有立即将她送往精神病院治療的原因。除了葉思遠舍不得以外，精神科專家也表示，她的狀況是暫時性的。

辛若辰低頭想了想，自己的出現，對葉思琪來說，終歸沒有好處，又何必去刺激她？可是……這份早餐……辛若辰抿了抿唇，垂眸猶豫。

“我去吧。”宋逸說着，已經掀開身上的被子，作勢要起來。

宋逸被葉思遠和兩名保镖打了一頓，又挨了葉思琪一刀，現在身上全是傷，身體虛弱得很，雙腳剛落到地面，就向前踉跄了幾步，辛若辰反應快，趕忙上前扶住他。

宋逸倒笑得很開朗，“恐怕要麻煩你撫我到門口了。”

他的左臂受了刀傷，宋媽媽不敢随便碰他，只能站在一旁幹着急，不停叮囑他小心。

辛若辰送他到葉思琪的病房門前，見護工正在幫葉思琪擦臉，她躲在他的身後，敲了敲門，把病房裏的護工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護工聽到敲門聲，就往這邊看了過來。辛若辰露出半個身子，向護工招了招手，又立即躲在宋逸身後。她越過宋逸的肩頭，見護工放下手裏的活兒，向他們走了過來。

辛若辰交代了幾句，把宋逸交到護工手裏，由她攙扶着宋逸進去。

辛若辰站在窗戶外，透過玻璃窗，一刻也不敢放松地關注裏面的情況。

今天的葉思琪不哭不鬧也不笑，就是眼睛一轉不轉地看着喂她吃早餐的宋逸。她的表情，似小孩那般天真，眼神卻呆滞如一潭死水。

如此這般美麗的富家小姐，現在卻是這幅模樣，猶如冬日鮮花凋零一般令人感傷。辛若辰重重地嘆了口氣，溫熱的呼吸呵在玻璃窗上，迷迷蒙蒙地像沾上了一層霧，模糊了視線。

不知道什麽時候，宋媽媽來到了她的身後。她說，“從前，我總以為讓宋逸按照我規劃的路走，就是對的。但是現在，我想通了。這些年來，你們彼此都沒有忘記，你那樣愛他，而他也深愛着你。我這個做長輩的，自然應該尊重你們的意願。”

宋媽媽的意思是，希望她和宋逸在一起？那麽，她是不是應該對她表示感謝？她是不是應該特別的興奮？可是，為什麽她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她轉身，默默離開了窗口。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辛若辰基本上是醫院家裏，兩點一線。宋逸手臂上的刀傷，已經開始愈合。葉思琪那邊，經過這些天的治療，她的理智正一點點恢複。現在，即使辛若辰去看她，她也不會有過激的反應，只是大多數時候都盯着天空或者天花板發呆，一發呆就一兩個小時，表情憂郁，好似遭受了極大的痛楚。

辛若辰特別選了個葉思琪外出散步的時間，幫宋逸辦理出院手續，送他回家，卻沒料想葉思琪會提前回來。

“你要走了嗎？”葉思琪上前扯住宋逸的衣袖，眼睛飽含熱淚，嗫嚅着問他，“你不陪我了嗎？” 像極了在超市和爸媽走丢的小孩。

“我會常常回來看你的，好不好？”宋逸的手，放在她的肩頭，安撫道，“你在這裏乖乖的，配合醫生治療，相信你很快也可以出院了。”

“你一定要來看我，不然我會死的。”葉思琪輕言細語，卻讓在場的辛若辰和宋逸皆是一怔。

“小姐，該吃藥了。”葉思琪身後的一名護工，和另外一名同事對望了一眼，兩人連哄帶騙地一人一邊，架着葉思琪回病房。

宋逸左手手臂傷及筋骨，為了方便照顧他，辛若辰帶了常換洗的衣物，住進了他的公寓。

晚上為他炖了一鍋香飄四溢的豬肘濃湯，放了些黨參，黃芪，紅棗，枸杞……大補！

明明是辛若辰為他做的湯，他卻一直叮囑辛若辰多喝點。最近她太累了，身體整整瘦了一圈，臉直接瘦成了從前的瓜子臉，只是臉色憔悴，看起來像白瓜子。

就連睡覺的時候，辛若辰趴在他的身上，下巴擱在他的胸膛，都有些咯人。

宋逸摟着她，将她半個人抱在懷裏，撫着她的肩頭，輕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你瘦了。”

辛若辰眯眼就要入睡，迷迷糊糊間聽到宋逸在嘆氣，她想了想，語調輕松地說，“再也不用苦練瑜伽減肥了，倒是省去了不少力氣和時間。”

宋逸親吻她的額頭，黑暗中沒有說話，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很久，他輕而柔地說，“睡吧。”

辛若辰和宋逸見面的時候，都盡可能保持愉悅的狀态，不希望因為葉思琪的事情，而給兩個人的關系蒙上任何的灰霾。相信宋逸也跟她一樣，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盡量不去提及葉思琪，努力地讓他們的關系保持在葉思琪出事以前。

可是，他們又能夠自欺欺人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