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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這是一個周末的早晨,蘇午陽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走在街上。
雖然是周末,街上卻并沒有想象中的熱鬧。這個年代,忙碌了五天後,人都學會了懶散。就像這樣的周末,很多人都寧願躺在床上睡着懶覺,待到晌午時穿着睡衣,随意地蓬松着頭發,一杯牛奶,幾片面包,然後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一天。其實這樣的日子不壞,蘇午陽這樣想着。
秋風吹過,蘇午陽條件性地雙手抱胸。路上不少人已經穿上了長袖,而他卻還是夏天時的那件短袖,風吹過,他已經感覺到了冬天的氣息。擡頭望向天空,這是一個陰霾的天,天空布滿了層層白色灰色的雲,秋要深了嗎?
兩年前的秋天他正在美國,在那裏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的那個少女總是擡頭看着天空,背對着他說:“午陽,天很藍!”她的聲音很好聽,在夢裏他想開口對她說:“你的聲音很好聽!”他想說出來,卻總有個聲音在對他說,不是的,不是的!可到底是什麽呢?他問着那個聲音,只是終究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想明白是什麽,那個夢就醒了。
在美國的兩年,李子冉總是那麽形影不離地照顧着他。每一天早上她總是會為他在床前插上一束玫瑰,然後拉開窗簾,窗外的陽光就那樣灑滿了一室。然後,她總是會回過身來對他說:“午陽,天氣很不錯呢!等會我們出去散步吧?”
陽光灑進來的那一剎那蘇午陽有點眼花,那一刻他總是會把李子冉看成是夢裏的那個少女,她也總是指着天對他說:“午陽,天很藍!”蘇午陽總是習慣用手将陽光擋在眼前,然後對着李子冉淡淡一笑說:“好的。”
然而更多的時候,他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草地上,他總是對青草那麽得情有獨鐘。他喜歡清晨坐在草地上,看着水噴灑在上面,留下一串水滴,在初升的陽光下折射出一串串五彩的光斑。就像他喜歡眯着眼睛看着夏天的天空,看着一個個五彩的光暈在他眼前晃動。
早上李子冉打電話來約他參加一個朋友的聚會被他拒絕了,他一直都不喜歡這樣的聚會,也許是以前父親在世時他經常被要求去參加這樣的聚會的緣故。蘇午陽這樣想着,但是他不肯定,因為他失憶了。就像兩年前,他在美國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李子冉對着他說:“我是李子冉,你的未婚妻。”時一樣,他不肯定,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哈哈哈... ...”耳邊傳來一陣孩童清脆的笑聲,蘇午陽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又來到了那個公園。
在門口站了一會,蘇午陽最終還是走了進去。公園的小徑上,空中不時有黃色的梧桐葉飄下來,像一只只黃色的蝴蝶,在這樣的深秋中孤獨着凋零。
看着湖邊已經有些稀疏的柳樹蘇午陽突然有些傷感,彎起嘴角對自己無語地笑笑,他蘇午陽什麽時候和小女生一樣傷秋了?
晚上開門回到家的時候不出意料地看到母親秦淑琴埋怨的眼神,蘇午陽無奈地笑笑看向屋裏,李子冉正坐在客廳無聊地擺弄着手中的遙控板。
“午陽,怎麽丢下子冉一個人出去了,還一去就是一天!”秦淑琴小聲地埋怨着。
蘇午陽看着眼前這個已經年過半百的女人,她是他的母親,一個經歷過繁華的女人,如今卻要忍受着随時而來的經濟危機,他知道她心裏擔心的是什麽。看着她發間隐約可見的白發,蘇午陽對她放心的一笑說:“子冉什麽時候來的?”
秦淑琴沒有說什麽,只是示意地朝蘇午陽努努嘴後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在關門的那一刻,秦淑琴又轉頭看了一眼客廳裏的蘇午陽,她想也許她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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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午陽走到李子冉身旁安靜地坐下,李子冉還是重複地按着手中的遙控板并沒有理他。面前的電視屏幕不斷地閃着,那些明星熟悉的面孔在眼前不斷的閃過,蘇午陽把手輕輕放在李子冉拿着遙控板的手上說:“子冉,你生氣了?”
李子冉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睛一直盯着不斷閃着的屏幕,卻并沒有掙脫蘇午陽放在自己手上的手。
蘇午陽輕輕嘆出一口氣微笑着看着李子冉:“子冉,你要再這麽生氣我就走了,反正你也不理我!”
其實,并不是他故意想這麽晚回來,只是當他看着河邊殘敗的柳樹就怎麽也挪不動步子離開了,他突然想就這麽站着,直到夕陽西下。也或許他心裏的某個角落裏希望着有一天有一個人能和他一起依偎着坐在柳樹下,看着樹下的湖水,看着夕陽一點一點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也許這就是細水長流,也許那一瞬間就是天荒地老。也許,在某一年的某一天有個人陪着他看過夕陽,拂過柳枝,只是,他不記得了。
李子冉扔掉手中的遙控板轉手抱住蘇午陽:“午陽,是不是我不生氣了你就會陪着我?那我永遠不生氣你是不是就永遠陪着我了?”
蘇午陽把手放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撫着,卻沒有說什麽。雖然失憶了,但是他記得他從來不說永遠。就像腦海中的某個角落,有個人也在對他說:“午陽,我們永遠在一起!”只是永遠終究是個模糊的概念,就像她一樣模糊地讓他看不清。
“午陽,今天父親問我了,我們什麽時候結婚?”李子冉擡起頭來看着蘇午陽說。
蘇午陽把手從李子冉頭上放下來看着屏幕,屏幕上是崔智友天使般的面孔,蘇午陽知道這是一部叫做《冬季戀歌》的韓劇,甚至對裏面的劇情也有所了解,但是對那些劇情他卻并不認可。
如果愛一個人愛到了心裏又怎麽會這樣輕易地就忘記了?蘇午陽這樣想着,卻也只是想想。所以很多時候他都在問自己,他愛李子冉嗎?愛嗎?那為什麽他卻将他的愛遺忘了呢?當他睜開眼睛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沒有認出她,也許他并不是很愛她,只是那個可以讓他愛到心裏的女子沒有出現,所以,他以為他是愛了的,是愛李子冉的。
“午陽,已經兩年了!你病了兩年,我就等了兩年,現在你已經完全康複了,為什麽還不答應我們結婚呢?你是不是并不愛我,所以不想和我結婚?”李子冉從蘇午陽的懷裏掙脫出來賭氣地說。說着這些話時李子冉其實很想哭,沒有人比她清楚,蘇午陽并不愛她,從兩年前那次意外開始就是她在給自己編制童話。兩年了,這個童話一直很美,但是,這畢竟是個童話,随時有破滅的一天。每次看到蘇午陽沉默着看着她想事的時候她就開始害怕,她怕有一天蘇午陽就突然對她說他其實并不愛她。
“傻瓜,愛和結婚是不一樣的。”蘇午陽摸着李子冉的頭發寵溺地說着。也許,他是愛的,只是不是用心愛着。在他失憶的時候心也許就丢失了,只是它會在李子冉身上嗎?蘇午陽這樣想着。
李子冉靠在蘇午陽身上默默地盯着電視上的畫面,電視裏的裴勇俊和樸素美讓她想到了自己和蘇午陽。強求的愛情是不是不會甜,搶來的幸福是不是注定不長久?李子冉搖了搖頭,她不想知道。在幸福的時候不要去想不幸的時候是怎麽樣的,在擁有的時候就不要去想着失去以後怎麽辦,李子冉如是想着。
看着已經黑下來的天,看着窗外,白岩沉悶地嘆出一口氣,他的聲音立刻在整個房間回蕩。下班時間已過,整個公司冷清得就連掉一根針的聲音都會顯得那麽突兀。
看着眼前的日歷,那些自己親手畫上去的紅圈圈像夏日裏正午的太陽刺得他眼睛生痛。白岩用心默默的數着,一個,兩個,三個... ...整整二十個了啊!原來不知不覺她離開已經有二十天了!
那天,他終是忍不住打了電話給舒娅,他知道她會去找舒娅,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的爺爺,她就只有舒娅了。她沒有告訴舒娅他們的事,他亦沒有說,電話那頭是舒娅興奮地聲音,她對他說着她和她如何地出去逛了,她是笑得如何得燦爛,玩得如何的瘋狂!他只是拿着電話聽着舒娅說着一件事又一件事,聽着電話那頭傳來她對着舒娅說:“不了,你和他說幾句就行了!”聽得出她是笑着說着這些話,他想,這樣也好,至少她還能笑着說,還能笑着玩。
從椅子上站起來,穿上外套,白岩終究又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終究是他虧欠了她,當初如果不是他自私地将蘇午陽失憶的事瞞了下來,她也許就不會失去蘇午陽,而他現在也不會失去她,至少,他還可以在想她的時候看到她幸福的笑容。
出了門口,外面的世界已經是一片燈的海洋,公司對面的餐廳的招牌上已經亮起了霓虹燈,一閃一閃地讓他想起了那個晚上。那天也是這樣的霓虹燈,也是這樣的夜晚,他送林岚回小屋,車外的霓虹閃爍不停,五彩斑斓,映在林岚的臉上卻是那樣美麗,只是,卻也是那樣的模糊,那樣的飄渺。
“白岩!”随着耳邊響起的聲音,夏夢棋的身影出現在街對面,正對着白岩招手。
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看着霓虹燈下的夏夢棋白岩就想到了辛棄疾的詩句。那個他遲遇的女子如今已經遠去,眼前的女子,縱然此刻正在燈火闌珊處,卻已不是那個女子了。想着這些,白岩不自禁地松了一下自己的領帶,有那麽一下他覺得領帶太緊了,讓他透不過氣來。
“白岩,我打電話給張嫂說你還沒下班,我就直接過來這邊找你了。今天這麽晚回家啊?沒什麽事吧?看着你臉色不太好呢!”走到白岩身前的夏夢棋問道。
看着眼前的夏夢棋白岩恍惚了一下,眼前這個從霓虹深處而來的女子,到底不是那個燈火闌珊處的女子。
“處理一些事就晚了。你吃飯了嗎?”白岩轉了頭看着遠處的霓虹模糊地美麗着。
“沒有,本來就打算好了找你一起出來吃的,當然是空子肚子來找你啊!走吧,我們一起去吃吧?”說完夏夢棋就挽了白岩的手往街上走去。
看着坐在自己對面正一邊切着手中的牛排一邊看看自己的夏夢棋,白岩沉默着将一塊切好的牛排放進嘴裏。餐廳裏有很多人,然而并排而坐的卻不多,就像此刻的他和夏夢棋,只是對面而坐。
都說只有真正相愛的人才會并排而坐。原來,這個城市到底還是寂寞的人多,真心相愛的人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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