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老媽

老媽

“你還好嗎？”燕翼看着坐在座位上發愣的方攸同，有點兒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兒。”方攸同沉聲道。

“方攸同。”周老師出現在教室前門，“你媽媽來了，走吧。”

方攸同應了一聲，背起書包，看向燕翼：“今天辛苦你了，回頭請你吃好吃的，去看運動會吧，在教室待着也沒意思。”

燕翼也站了起來，拍了一下她的肩：“啧，客氣什麽，看完了給我來個微信。”

方攸同點了點頭，跟着周老師出去了。

“麻煩周老師了。”方攸同跟在班主任後面，“因為我還得來回來去地跑。”

“說的什麽話！”周老師順了順方攸同的馬尾，“我的學生我不管誰管？一會兒和媽媽去醫院好好看看，沒事兒的，別想太多。”

方攸同很乖地點點頭，和老師一塊兒走到了校門口，隔着大門，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老媽！

即使知道不是真的老媽，但方攸同也快要哭出來了，在這裏一切都不熟悉，雖然有一些和現實世界一樣的人，但她真的不敢想象老媽假如是另一個人，另一個模樣自己得有多委屈。

“媽！”方攸同隔着老遠就喊了起來，大門外的人愣了一下，旁邊的周老師也愣了一下。

周老師看了一眼方攸同，讓門口保衛室的老師把門打開後，對外面的女人道：“築城媽媽？您怎麽來了？”

什麽玩意兒？方攸同現在的表情可以用異彩紛呈來形容，怎麽我媽就變成築城媽媽了？雖說現實世界裏，築城本來也得管老媽叫媽媽，但在這兒，她和築城也沒結婚啊……

“同同媽媽今天下午門診，實在是沒時間，就托我來了。”築城媽媽看了方攸同一眼，把她攬過去，“這麽嚴重嗎？”

周老師皺眉道：“看着行為都挺正常的，但感覺混淆了很多東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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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麻煩周老師了，我帶孩子去看看。”築城媽媽摸了摸方攸同的頭。

“辛苦您了，也麻煩您跟方攸同媽媽說一下情況。”周老師嘆了口氣，“知道醫生很辛苦，工作忙，但孩子的事情也還是得多上上心。”

醫生？我媽什麽時候成醫生了？方攸同聽着兩個人的對話，一個頭兩個大，但面上不敢輕易表現出什麽了，畢竟自己剛才連媽都認錯了。

跟周老師道了別，方攸同跟着築城媽媽上了她的車，系好安全帶，她用餘光瞥了一眼駕駛座上的女人，什麽啊！這明明是我媽啊！

“呃，阿姨，剛才不好意思，有點兒暈乎了。”方攸同摳着手指低聲說。

“沒事兒。”築城媽媽輕輕笑了一下，“理解理解你媽，實在抽不出身。”

“啊，明白。”雖然她現在什麽都不明白，但還是得這麽說。

“一會兒帶你去神經外科劉叔那兒看一下。”築城媽媽啓動了車子，“你也別害怕，查查就知道怎麽回事兒了。”

“嗯，好。”方攸同已經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多少次安慰的話了，她真的很想大喊，她腦子沒事兒，她人有事兒！她不是這個方攸同！

一路上，築城媽媽跟她一直在聊天，氣氛倒沒有很尴尬，對于方攸同來說，實在尴尬不起來，這是她媽啊，有什麽可尴尬的。

得到的信息也不少，比如在這裏她的媽媽是心髒外科的醫生，工作太忙根本沒時間管她，比如築城媽媽和自己媽媽已經認識二十多年了，再比如，爸媽離婚了？爸媽離婚了！

方攸同都有點兒心疼這個自己了，過的這都叫什麽日子。

“真的麻煩阿姨了，還得陪我去醫院。”方攸同感覺今天一整天大腦已經輸入過多信息了，簡直比自己高三還累。

“這有什麽的，我那兒鎖上門就行，今天訂單也都做完了，不耽誤事兒。”築城媽媽打了左轉燈。

鎖上門，訂單，方攸同眨了眨眼，那應該是自己開店的吧，具體開的什麽店實在是猜不出來了，快累死了，成福爾摩斯了簡直。

看到眼前出現的醫院，方攸同在心裏嘆了口氣，進去查估計結果也是沒事兒，廢這老些勁。

“下車吧。”築城媽媽把車倒進了車位裏。

“好。”方攸同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真是不喜歡來醫院，方攸同覺得自己長到什麽歲數都無法适應來醫院，僅僅只是聞到醫院的味道都會讓她緊張，有非常強的抵觸情緒。

看着醫院密密麻麻的人，方攸同嘆了口氣，以前每次來醫院基本上都要鬧一次不痛快，不管是她生病還是築城生病，生病的人本來就難受，但陪着的家屬也很累，排隊挂號，排隊看門診，排隊繳費，排隊化驗，等着取化驗單，排隊拿藥……

那真的是一種身心俱疲的感覺，但方攸同獨自一個人去過醫院，滋味也不好受，孤獨惶恐充斥全身，每每這個時候，方攸同就真的很佩服家長，在她小的時候，一邊要安慰着自己，一邊還要跑前跑後。

“同同在這兒等會兒吧，前面人太多了。”築城媽媽問她要醫保卡。

“阿姨，我去挂吧。”方攸同一邊打開書包，一邊說道。

築城媽媽拍了拍她的肩：“行了，跟我這兒還逞什麽強，找個地兒坐着等我就行。”

都這麽說了，方攸同也不好再說什麽，但她把手伸進書包的瞬間就愣了，我也不知道這孩子把醫保卡放哪兒了啊……

見築城媽媽看着自己，方攸同尴尬地笑了笑，手在書包裏摸來摸去，就在對方又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她終于在書包底部摸到了一個類似錢包的物體。

“書包有點兒亂。”方攸同把手從包裏拿了出來，真是錢包，她輕呼了一口氣，打開錢包，把醫保卡抽了出來遞給築城媽媽，“辛苦阿姨了。”

“怎麽又辛苦了，別再說了啊，這不見外了嗎！”築城媽媽接過卡，去挂號窗口排隊了。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方攸同覺得自己現在站的地方有點礙事兒，只好擡腳找了個角落站着。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她鼻子有點兒發酸，那身影仿佛和現實中的那個身影重疊在一起，有那麽一瞬，她覺得自己還在本來的世界裏。

“诶？同同嗎？”一個長發中年女人走到她面前，“來找你媽嗎？”

“啊？阿姨好。”方攸同雖然不認識她，但聽這話應該是老媽同事或者認識的人，“我來看病。”

“看病？你自己一個人啊？”長發阿姨想起什麽似的，“噢對，你媽今天門診，那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啊！”

這回确定是同事了，方攸同指了指挂號窗口：“不是我自己，我媽托了其他阿姨帶我來的。”

“有人陪着就行，怎麽了，哪兒不舒服啊。”長發阿姨沒有要走的意思。

這不上班嗎？方攸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中暑摔了一跤，腦袋有點兒疼，來看看。”

“诶喲，怎麽這麽不小心。”長發阿姨摸了摸她腦袋，“一會兒拍個片子看一下，你媽也真是，這都不來看看你。”

“其實……沒多大事兒，現在都不怎麽疼了。”方攸同笑了笑，“阿姨，不耽誤您時間了，您忙您的吧。”

“嗯，好好看看啊，我先上去了。”長發阿姨拍了拍她書包，“越大越懂事了，比以前能說好多，走了啊。”

“诶，阿姨再見。”方攸同感覺自己臉都要笑僵了，直到她背影消失，才緩緩嘆了口氣，這個方攸同是有多文靜啊？自己就說了這麽幾句話就叫能說了？

“同同走吧！”築城媽媽走了過來，“挂的你劉叔的號，估計人少不了，你渴不渴，我給你買瓶水去。”

方攸同連忙擺了擺手：“不用了阿姨，我不渴，咱們去等着叫號吧。”

人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多，不過也等了好一陣兒，這個劉叔她也不認識，但估摸着是老媽的朋友，一邊寒暄着，一邊給她看了看，果不其然結果還是沒啥事兒，不過為了放心，還讓她做了個CT檢查，這一通折騰下來，方攸同感覺自己本來都不疼了的腦袋又開始發脹了。

“沒什麽事兒。”劉叔手裏拿着檢查結果，“高中了正是用腦的時候，但也要注意休息，多鍛煉身體，好體質很重要的。”

方攸同連連應着，她實在是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會被人說體質不好。

築城媽媽陪着她出了門診：“走吧，順便去你媽那兒一趟，在一棟樓裏都不過來看看。”

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她老媽被數落了，還是換着人來的，方攸同其實心裏沒什麽起伏，畢竟不是她真媽，但如果是本來的那個方攸同，就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兒了。

太不上心了，方攸同跟在築城媽媽後面，心裏忍不住感嘆，擡頭看見心髒外科的标牌，樓道裏烏央烏央的人，也分不清誰是病人誰是家屬，反正亂七八糟的，這一撥兒，那一撥兒，吵得不行。方攸同覺得心髒沒病的在這環境底下都容易氣出毛病，這時候又突然有點兒理解現在的這個老媽了，啧，真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