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記憶

記憶

“小姐認識我嗎？”

銀發管家眼底劃過一抹疑惑，站在房間門口靜靜的看着她。

穆靜姝心底一緊，大腦一片空白。

耳邊傳來海水擊打船沿的碎響，帶着些許腥風吹過，穆靜姝垂眸、擡手拂過耳邊的碎發，将雙眸裏的感情收拾的一幹二淨，唇角微彎，“抱歉，打擾了。”

沒有一絲多餘感情的傾瀉，毫不遲疑的轉身向船頭走去，她可能需要幾分鐘冷靜一下。

是了，漣漪可以消除騎士團關于她的記憶，同樣也可以消除鬼族的，她怎麽可能放過她這個毀壞她劇情的最大反派。

她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航船的房間裏，走出房間碰到路易斯剛想詢問一下情況，就收到了路易斯陌生的眼神。

心裏抱着三分僥幸，加百利或許還記得她，畢竟兩人血脈上的羁絆是不會改變的。

船頭俊美的男人吸引着船上無數的目光，一席暗紫色和服，烏黑的長發随風飄揚，如果不是她認出了他的背影，她都沒有察覺到兩個人離得如此近。

漣漪，将她和加百利之間的血脈羁絆，切斷了。

她現在完全沒有了當初想靠近、想親近、渴望永久的那種心情，身前的男人對她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氣息強大的同類。

穆靜姝笑了，微微擡起頭，眼眶裏的晶瑩在眨眼間消失不見，利落的轉身離開。

這艘船她很熟悉，以前常乘這艘龍華號，方向是前往華國的，那裏也是她熟悉的地方，她可以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說不定還能常常見到維祯，她現在已經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穆靜姝不停地安慰着自己，走到船的另一邊，沒有焦距的雙眸落在不遠處。

碧藍的海面，像絲綢一樣柔和，微蕩着漣猗，卻刺痛了她的心。

“小姐還真是冷靜。”

“不如說是無情。”

穆靜姝身體微僵，緩緩回頭，對上路易斯臉上溫和的笑還有加百利漫不經心的打量。

“路易斯，你，”穆靜姝不自覺的咬了下唇，“騙了我。”

“嗯，我騙了您，”路易斯表情不變，“想看看小姐會有什麽反應。”

“這種不受血脈束縛的感覺你應該很喜歡吧。”加百利斜倚在船沿上，眺望遠方。

穆靜姝突然有些手足無措，雖然她不喜歡加百利，一度也想他去死，和路易斯也只能算普通朋友，但這種還被人記得，存在的證明沒有抹除的感覺讓她喉嚨發澀。

她沉默在原地，半垂着眼睑，袖口裏的手心攥緊，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一抹落寞。

還好，還有人記得她。

路易斯嘆了口氣，走上前，伸出手将她緩緩擁入懷中，“抱歉，我不該開這種玩笑。”

擡起微顫的手指攥緊他胸前的衣襟，穆靜姝仰頭，臉上的笑摻雜着幾分凄涼，“路易斯，謝謝你。”

謝謝你，還記得我。

手腕用力，穆靜姝退後兩步，轉過身背對着兩人。

路易斯收回手，看着她的背影喉嚨滾動了一下，她明明需要一個懷抱，卻拒絕了他。

感性退卻理智上線後，她想知道兩人為什麽要試探他們，他們知道了什麽，還是漣漪做了什麽…

加百利掃了眼緊抿着下唇的路易斯，眉毛微挑，走到穆靜姝身側，擡手将她摁在懷裏。

穆靜姝皺着眉擡頭，“大人在做什麽？”

“收點利息。”

“利息？”

“有個令人厭惡的女人想要修改我和路易斯的記憶。”

“什麽？”穆靜姝驚訝的對上加百利的視線。

“修改和你相關的記憶。”加百利雙眼微眯，“差一點她就成功了，只可惜她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錯誤？”穆靜姝伸手盡量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修改了我的記憶讓我殺了你，”加百利唇角微彎，“只可惜她忘記屏蔽了我們之間的血脈聯系，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解除了她的封印。”

“那路易斯呢？”穆靜姝側首對上路易斯面無表情的臉。

路易斯掃了眼加百利禁锢在她腰間的手，語氣平淡的開口，“老朽畢竟活了幾千年，還沒有那麽容易被篡改記憶，說到底我和大人都是鬼族，和人類是不一樣的。”

最後一句話意有所指，穆靜姝眉心微蹙，該說她當初選擇投靠鬼族的決定是對的嗎？不過現在禁锢她的男人也幾次三番想要了她的命啊。

加百利掃了眼路易斯，嗤笑一聲，還沒有愛上卻已經占有欲十足，他依靠血脈羁絆在最後一刻反噬了那個女人，路易斯卻純粹依靠他對這個女人的執念。

他實在想不到他冷性絕情的哥哥有一天可以為一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

那一刻，路易斯守在她身前，對他釋放了殺氣，明明還混亂着記憶，卻第一時間背叛他袒護了另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誰？”加百利食指擡起她的下颌，“嗯？”

穆靜姝餘光瞟向路易斯，他和加百利說了多少關于她的事情？加百利是否知道她曾在騎士團生活過的事情…

一瞬間腦海裏劃過的疑問很多，穆靜姝不自覺咬了下唇，加百利眼底劃過一抹暗色，“在想些什麽？”

“在想您說的那個女人，”穆靜姝收回視線，很快想好了說辭，“我曾經遇到一個想要殺我的女人，她自稱這個世界的創世神。”

“哦，神嗎？”加百利若有所思，“為什麽要殺你？”

穆靜姝猶豫了一瞬，“她說我本該死在多羅村那場大火中，我的存在打亂了她已經設定好的劇情。”

“已經設定好的劇情？”加百利皺了下眉，“還真是跟她的人一樣令人厭惡。”

加百利眼底劃過一抹無趣，收回禁锢穆靜姝的手，轉身離開了。

穆靜姝松了一口氣，她沒想到加百利竟然這麽輕易的就放過了她。

路易斯看了眼穆靜姝也轉身離開了。

她眉心微蹙，思考着她現在的處境。

古堡戰役結束後，《聖母》的主場就轉回了英國，然而加百利和路易斯竟然都在去往華國的航船上，漣漪一定是因為這點才再次對她下手，只是沒想到輸給了加百利。

莉莉安幾人的氣息穆靜姝在這艘船上并沒有感受到，應該是回了英國，古拉德最後的生死她也不清楚，不過很有可能被莉莉安救走了。

穆靜姝咬了下拇指，上場戰役想要除掉的兩個人都沒有死，失策了。

頭上落下一片陰影，路易斯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旁，在她旁邊撐起了一把遮陽傘。

“日光還很強烈，靜姝小姐覺得身體怎麽樣？”

路易斯看着海面，語氣平靜。

穆靜姝臉上劃過一抹疑惑，說起來她當時傷的很重，低頭掃了眼自己才發現她穿着一身淺粉色的櫻花襦裙，身體倒是沒什麽異常。

“很好，”穆靜姝眉眼彎彎，“很久沒有穿襦裙了，款式我很喜歡，是路易斯先生幫我選的嗎？”

她其實是想問是誰幫她換的衣服，船上就只有他和加百利兩個熟人，加百利肯定不會，難道是路易斯？

路易斯語氣平靜，“小姐喜歡就好，出行前特蕾莎幫小姐挑選的。”

他很少說謊，她所有的衣服都是他親自挑選的，衣服也是他親手換上的，他想讓她穿上最美的華服，成為真正的公主，不需要去羨慕那個可有可無的人類。

安吉拉在古堡的幾日，她不曾發現她眼底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羨慕，一直觀察着她的路易斯卻看得一清二楚，騎士團表現出對安吉的維護時她臉上流露出的落寞，他全部知道。

穆靜姝松了一開口氣。

“我睡了多久？我們現在要去華國嗎？莉莉安親王和古拉德長老現在？”

“嗯，還有三天就會抵達，小姐在船上睡了半個月，其餘的同族都回去了英國。”路易斯皺了下眉，“英倫教宗的教皇來到了日本，大人不想和他正面沖突，莉莉安也不是他的對手。”

“教皇？”穆靜姝回憶書裏的劇情，好像和以利亞有些關系，在女主覺醒前是聖職者中最強的存在。

路易斯輕嘆，“凱金斯.辛西斯，愛麗絲的哥哥。”

穆靜姝張大雙眼，又是隐藏劇情。

這個世界仿佛不是漣漪創作的故事，而是漣漪在知道了這個世界的走向後寫了《聖母》，很多不為人知的地方《聖母》中都未曾提及。

“古拉德長老現在只是一具行走的木偶，小姐不必為他費神了。”

穆靜姝對上路易斯溫和的視線，心底一緊，不自覺的移開視線，“嗯。”

自從她醒過來，路易斯對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又似乎還和從前一樣，他總是這樣沒什麽情緒外露，讓她很難揣測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