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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賀铮打開門，沈游年捧着書站在門外，發梢還殘留着未吹幹的水汽，對他說：“哥，我有幾道題想問你。”

賀俊海的聲音從客廳飄過來：“賀铮，好好給沈游年講。”

沈游年彎起眼睛笑了。他穿着純白的棉質短袖，笑得純良無害，眼裏卻滿是得逞後的狡黠。

賀铮總算明白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早上他說不喜歡成績差的，只是随口胡扯的理由，沒想到沈游年倒是會借題發揮。

進門後，沈游年向賀俊海打招呼，眼睛盯着賀铮進了卧室，才對賀俊海說：“賀铮哥題講得特別好，還很有耐心，都不嫌我笨，我可以每天晚上都來這寫作業嗎？”

十分真誠而不做作的誇獎，賀铮在房間裏聽得一清二楚。他筆尖停頓，笑了一下。

賀俊海稍顯震驚地說當然，沈游年開心地進了卧室，把練習冊在桌上攤開，卻并沒有問賀铮題。他到家洗完澡就過來了，都還沒開始做作業，哪來的題目要問。

不過痛改前非，努力學習的心是真的。

因為賀铮說不喜歡成績差的，江秋意成績好，賀铮豈不是要去喜歡江秋意？

那可不行。沈游年心說，不就是學習麽，他用功他也行。

做完兩道選擇題，沈游年下意識想溜號。

平常他一個人在家寫作業，做題十分鐘，摸魚半小時。一旦開始學習，不是要上廁所，就是要剪指甲，再不然就餓了，得吃點零食。

可是今天，每當屁股想離開椅子，看到旁邊那位專注的學霸，又羞愧地坐回去。

信誓旦旦地說要把成績提上來，總得讓人看到自己的決心，否則也太沒誠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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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強行專心半小時，最終敗給樓下吵架的小情侶。

他踩着板凳坐上窗臺，胳膊搭在窗框上。樓下除了當事人，還有三三兩兩的圍觀群衆，一擡眼，對面那幢樓裏，過半的窗戶都有腦袋探出來，和他現在的狀态如出一轍。

樓下女孩子情緒正激動，沈游年提取關鍵信息，大概是她男朋友疑似出軌，女孩帶着哭腔質問。

他吃瓜吃得真情實感，随着吵架內容，間或發出各種感嘆，跟個人形彈幕似的。

賀铮問：“要不要我給你拿點瓜子？”

沈游年信以為真：“好啊！”

賀铮：“……”

最終，樓下這幕戲以男生強行抱住女生、女生偃旗息鼓為收場，沈游年意猶未盡地從窗臺上跳下來，賀铮面無表情地送客。

“啊？”沈游年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才十點半你就要睡了嗎？”

賀铮吝啬地“嗯”一聲，沈游年收拾東西，灰溜溜滾蛋，走的時候在心裏給自己找補，今天是意外，明天、明天一定好好學習。

第二天晚上，沈游年又坐在賀铮的書桌前。

賀铮不拒絕和沈游年一起上下學，也不拒絕他夜裏過來寫作業。小孩容易叛逆，越不讓他做什麽就越是要做，不如順着他，遇到挫折自然會放棄。

沈游年寫着寫着，碰上不會做的題，想讓賀铮給他講，賀铮說沒空。

他現在乖了，也不惱，練習冊翻到後面，自己對着解析慢慢研究。今天有所進步，兩個四十分鐘的番茄鐘後才開始走神，在教科書上亂塗亂畫，畫五官冷冷淡淡的小人，怎麽看怎麽像賀铮。

賀铮搭建完一部分框架，起身活動肩頸，視線落到一旁，沈游年伏在桌上，呼吸平緩，濃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淺淺的陰影。

睡着時褪去傻氣，看起來格外安靜乖順。

賀铮俯身想叫醒沈游年，目光觸及桌上的語文書時頓住。課本裏的插圖多出許多原本沒有的元素，比如黛玉懷裏抱着吉他，杜甫架着一挺機槍，李商隐背上背了個娃。

賀铮饒有興致地翻看，沈游年被翻書聲吵醒，睡眼惺忪地站起來，一頭栽倒在賀铮床上。

第二天醒來才發現自己身在何處。

他鸠占鵲巢，害賀铮睡沙發，心裏多少有點過意不去，又生出一絲竊喜。

賀铮都不叫醒他，是不是不忍心？

他暗自得意，吃早餐時終于按捺不住：“哥，你幹嘛去睡沙發，我們兩個人又不是睡不下。”

賀铮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還沒追到，就想着和我睡一張床了？”

沈游年一口豆漿沒咽下去，嗆進氣管裏，咳得面紅耳赤。

賀铮體貼地幫他拍背，說：“開個玩笑。”

沈游年怎麽也沒想到賀铮會說出這樣的話，坐在後座上，手不敢亂放，老老實實地扶着自行車。

他覺得賀铮太精明，為了避免真實目的被看穿，他不能再這麽急功近利，此事還需徐徐圖之。當務之急是先把成績提上去，達到賀铮的擇偶标準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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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就是月考，沈游年突發奇想，軟磨硬泡，想讓賀铮考試結束後和他一起看電影，交換條件是比上次考試年級前進五名。

賀铮深受震撼，不知道“前進五名”這麽了不起的成就沈游年怎麽好意思說得出口。

不過架不住沈游年臉皮厚，最終還是說定了。

其實他原本想說十名，糾結半天怕自己做不到，開口時直接砍半。

整個年級裏，沈游年排在中下游，進步五名并不是什麽難事，他覺得只要相比以前稍加努力就能做到。

然而他的稍加努力，在賀铮看來，不過是為了心安理得玩手機而象征性地學習學習意思一下。

沈游年考試那天，高三年級放假。前一晚他沐浴焚香，換上一條紅內褲，第二天一早敲隔壁的門，賀铮開門後，迅雷不及掩耳，使勁兒攥一把賀铮的手蹭運氣。

考完自我感覺相當良好，一道題都沒空，全寫上了。

最後一場結束，幾個玩得好的同學約吃飯，慶祝即将到來的國慶假期，沈游年和唐岚湊一塊對數學選擇題，幾乎都對得上，倆人興高采烈，沒注意到一旁的鄧志寬在欲言又止。

鄧志寬雖然人吊兒郎當，成績還不錯，年級前五十的選手。聽了沈游年和唐岚的對話，總覺得和他們做的不是一套卷子。

糾結半天，鄧志寬還是決定閉嘴，萬一是人家對了，他做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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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的老師改卷效率很高，兩天內，各科試卷陸陸續續發下來。

數學卷子拿在手裏，沈游年傻眼。

怎麽會這樣？

他自以為解得無懈可擊的題其實連公式都用錯了，原來一切都只是學渣的盲目自信。

每拿到一科，他的心就猛地向下墜，到四科集齊，心情跌至谷底。算完總分，居然還沒上次分高。

不過絕望中還抱有一絲希望，說不定這次題難，總體分數都不高，前進五名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直到成績單印發下來，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年級一千人，上一次他排在六百六十名，這一次到了六百九十多，下降快三十名。

沈游年心如死灰。

現在怎麽辦？不僅一起看電影的計劃泡湯，他在賀铮面前，恐怕再也擡不起頭來。

沈游年郁郁寡歡地趴在桌上，鄧志寬一點眼力見也沒有：“同桌，我着急上廁所，你去幫我拿一下作業。”

鄧志寬是數學課代表，沈游年極不情願地往數學組辦公室走，一邊走一邊琢磨，等會兒賀老師問起成績該怎麽應對。

到辦公室敲敲門，他暗自慶幸，老師們都不在。走到辦公桌旁，不經意擡眼看向門口，心裏咯噔一聲。

賀铮正在往辦公室裏走。

沈游年低頭假裝沒看見，作業不在賀老師桌上，他挪到一旁的矮櫃邊，翻開作業封皮，看哪一摞是他們班的。

此時賀铮已經走進來，在賀俊海桌邊站定，而且顯然已經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沈游年。

沈游年知道逃不掉，露出一副剛看到賀铮的驚喜表情，打完招呼，他看到賀铮從桌面上拿起一張紙。

長風會出很明确的成績單，不論大考小考，班級排名和年級排名一目了然。任課班級的成績單自然也會發到各科老師的手裏。

賀铮目光在高一三班成績單上搜尋，從上往下，找到那個名字後定了幾秒，擡眸看了沈游年一眼。

淡淡的一瞥，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沈游年無地自容，拿起作業轉身就走。